夏夜星光灿烂,凉风习习,微风吹过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猪粪味,萤火虫像鬼火忽明忽暗忽高忽低、不知名的虫子偶尔会发出一阵合唱,然后就再也不出声了,知了会对着光飞下来。知了肉可好吃了,农村的孩子会在晚上摸刚爬上树的没蝉蜕的蝉,抓回家用东西盖上,第二天早上就有知了了,晚上也可以把灯放在树下去摇树,知了会朝有灯光的地方飞来。第二天把抓到的知了用油盐一煎,知了肉可香了,简直成了小孩们的美味。晚饭一过,村子变得沉寂下来,有时会传来乘凉人用蒲扇拍打蚊子的声音。

    林非仰望星空,星空是那样的辽远和深邃,繁星点点,好象自己变成了到银河巡游的客人,好象自己也变得通体发光象一颗星星,只要自己纵身一跳,也许就能跳进银河。每当有流星飞过,林非心里便涌起淡淡的哀愁。

    高考落榜知道是意料中的事情。因为自己对考学实在是想的太少了,父母也从没要求过自己,父母压根儿都没想过让儿子读书是为了考大学。自己也没有因为考不上大学而沮丧。现在唯一令自己寝食难安牵肠挂肚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梦花。梦花考上了省中专,她考上了省中专还会爱我吗?她的心会变吗?现在电影、电视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不!本队就有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木匠的儿子。吃粮当兵后也许祖先的灵位供得灵,在部队提干当了排长,就和谈了三、四年的在队上幼儿园当老师的女朋友吹了,女朋友受不了打击上吊自杀了;还有一个老爸在外工作,听说以后不准顶职了,就赶紧病退,让儿子顶职,一顶职就和即将结婚的女朋友说再见,女朋友羞愤交加割腕自杀。地位变了,身份变了,心也随之而变了。不管原来是多麽相亲相爱,那怕是镰刀都割不断,只要一个人跳出农门,另一个还在原地不动,只好拜拜。以前两人是同样的环境、同样的身份,两人彼此彼此。现在人家可是鲤鱼跳农门了,以后人家可是国家的人了,自己则是脸朝黄土背朝天修理地球了,两人彼而不此了。自己对爱情没有发言权了。爱情的美好也许从此与自己无缘了。一想到即将逝去的爱情、一想到即将逝去的恋人自己痛何以消情何以堪?虽然爱情不再了,但仍然想试一下梦花,想看看她的心思,看她仍然是天真无邪的少女情怀还是今非昔比的眼睛望在天上的姑娘。呵护了这麽多年的爱情,我想捅破这层纸。结果已经不重要了,知人知面知心足矣!

    林非走下台阶,来到美凤家的院子。

    美凤上穿白底碎花无袖衫,下穿青色裙子,手拿折扇睡在凉床上,美凤母亲躺在离凉床五、六步远的躺椅上,在院子里乘凉。

    “只有你们两人乘凉,他们呢?”

    林非挨着美凤在凉床边坐下,凉床吱吱作响。

    “他们在屋里睡的像猪一样。”

    美凤一边摇着纸扇一边坐起来。

    “今晚的星星真亮。”林非自语道。

    “亮吗?我怎麽不觉得。”美凤答道。

    一来到美凤身旁,林非就嗅到了美凤身上好闻的香水味。顷刻间林非感到有股难抑制地冲动,便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到美凤的裙子下,抚摸美凤的大腿。尽管美凤的大腿不怎麽浑圆没有力量感,但也能使自己的感官得到满足,更何况美凤的大腿又嫩又细腻又柔滑。虽然看不到,林非想美凤的大腿一定像剥去外皮的大葱一样雪白。

    美凤干脆躺下了。

    “林非,人家梦花考上了,看你咋搞?”

    林非一边说一边继续抚摸美凤的大腿。

    “那你不是跟梦花完了。”

    “你怎麽知道我和梦花?”林非疑惑地问道。

    “你的嘴真紧,没有向我透露半点口风,但我仍然知道,她嫂子早就跟我说过。”美凤得意地说,“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想她,我丈夫的一个同学就是因为太想和他已经吹了的女朋友而发疯了。”

    “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成神经病?”

    林非在美凤腿上拧了一把。

    美凤蹬了林非一下。

    “大姐,我想请你帮个忙。”林非央求美凤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还有事情求我吗?说,大姐听着呢。”

    “你能不能问梦花一下?”

    “问什麽呢?要我当你媒婆吗?”

    “你是过来人,还用问我?明知故问。”

    “我晓得了”

    “其它啥也别说”

    “行,明天晚上我给你回话。”

    “还不进屋睡觉,什麽时侯了?”美凤男人在屋里嚷道。

    林非收回手站起来走下台阶来到路上,向北看了看梦花的家,距自己家只有几户人家。

    在自己的印象里,不知什麽时候自己突然对梦花产生了好感,也许自己是受本队读初三的哪些男生女生的影响,自己就开始关注起梦花。初中寒暑假,她家总有一个和她一般大的男孩子出现,自己嫉妒的要死,小小年纪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很亲密的样子,感觉自己希望好渺茫好渺茫,但自己仍然爱她之心不死,放星期天就去找梦花。后来才知道那男孩是梦花表姐的儿子,害得自己大大地恐慌了一场,再也没有人和自己竞争了,几乎要三呼万岁。那时候梦花在镇上读,自己在村上读。自己最喜欢最盼望最开心最激动的便是星期天。虽然放星期天自己要像俘虏一样被父母抓紧去干永远都干不完的讨厌的农活,但仍然阻挡不了自己对星期天的渴望。一到星期天自己总是扯谎说自己肚子痛屁股痒,等父母走了之后就屁颠屁颠地抓紧时间去找梦花。时间不等人多呆一分钟就是一分钟,和她一起做作业,看她求自己教证明三角形全等的证明题。尽管那时上初中后,男女同学已在课桌上划清了界限,可是两人谁也没有想到要划清界限。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对梦花的爱慕越来越深,想起以前表达爱的方式真的好玩,竟不敢开口当她面讲。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自己借口向梦花借圆珠笔一用,梦花不知是计就借给自己,用完后写了一句话在纸条上,把纸条卷好后夹在笔挂子上还给梦花。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梦花是否看过那张纸条。成了自己心中一个巨大甜蜜的问号。纸条上竟不敢用汉语写,也许觉得用汉语太直接吧,最后用英语写的是:ilikeyou。反正为了写这句话,自己把英语书翻了个遍,才凑齐了这三个英语单词,差一点就写对了,如果不是like而是love.也许命中注定自己和梦花要失之交臂。因为自己早已写下了like而不是love.这些年自己和梦花最心醉的事只有一次。有一年放农忙假大概是高一,一中不放二中放。梦花放星期天回家,星期日下午要赶回学校。为了节省钱她有时候会从家里走到县城。为了能和她单独相处,也是为了讨她欢心。自己跑去跟她撒谎说自己骑自行车到县城有事,正好顺路可以带她到学校,没想到梦花竟高兴地答应了。自己高兴的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骑上自家的破自行车一路响个不停地把梦花送到了学校。一路上自己并不觉得响声讨厌反而感到特别亲切。三十多里的路程竟然很快就到了,自己觉得路程太短了恨不得再长再长。自己感觉梦花一直靠在自己的背上,那种感觉真的像触电一样,太爽了,爽极了。现在想起来,这一切就像刚刚发生在昨天,永远就像发生在昨天。林非走上自家院子的台阶,心事重重地回屋里去了。

    “林非,人家说没想过。”

    下午美凤去菜园摘菜的时候看到林非在菜园里浇水,赶紧走过去说,就像有紧急情况似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无非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林非故做轻松地说,其实心里就像滚水一样沸腾起来。

    “你真傻,还想去证实,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美凤显得很聪明似地说。

    “我是傻,我不傻会跟你米汤锅里淌澡——稀里糊涂吗?”林非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

    &你怎麽这样说话,就不怕别人听见?”美凤说吧,向四周瞟了瞟。

    “你还怕听见,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听见?”林非把一肚子怨气撒向美凤。

    “林非,我做了什麽?可不许胡说。我看你糊涂了。”美凤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如果不是你,我不是同样能考上?我不是和梦花能比翼双飞?都怪你,怪你对我太好!不管我对你做了什麽,你从不说什麽,总是默默承受着,正是你的忍受才使我得寸进尺得陇望蜀,正是你对我太好,才使我越陷越深,才害了我懂吗?”林非痛苦地说。

    “我不懂,我越听越糊涂了,难道我对你好还有错吗?对你好反而有罪?这是从何说起?”美凤满脸委屈地说。

    “对不起大姐,刚才我有点过分,请不要见怪。”林非强忍着泪水,换了口气说。

    “你刚才的样子太可怕了,吓得我心里怦怦直跳,看来梦花在你心里很重要。”美凤也缓过神来,带着吃醋的口味说。

    “大姐,借我200元钱可以吗?”

    “干什麽用?”

    “我要去复读。”林非抿着嘴神态坚定地说。

    “这才叫有志气,她才考了个中专,到时候考个大学给她看看,看她还翘不翘尾巴,让她反过来求你,不过到时候考上了可不要忘了大姐我。”

    “大姐,以前的事真是对不起,还请大姐原谅,以后我才也不会打搅大姐了。”林非似有感悟地说。

    “林非,你好像变了,一下子说这麽多,我真有点不敢当,”

    美凤感到不好意识起来。

    林非挑起水桶走上大堤到小河里跳水。站在小河边挽起两桶水,挑起来就走。林非很少挑水,挑起水来感到肩膀隐隐作痛,腰弓得厉害,两只手压在扁担上,就像批斗会上“架飞机”。先从小河边往上翻过大堤然后又下坡到菜园,消耗体力很大。林非浇罢菜园,就走上大堤憩息。情不自禁又想起梦花的话。‘没想过’是什麽意识?意识再明白不过,就是没有想过要和你谈恋爱,压根没想过,你还多情吗?!‘没想过’也许表示她不谈感情,根本没想过要谈恋爱,读书第一。管她呢!反正已无可挽回,更何况自己早已背叛了人家,自己还有麽脸对人家的话胡思乱想?吹了就吹了!失恋就失恋吧!落花流水爱去也!天上人间。

    林非凝目远望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汉江,竟独自伤感起来。汉江,滔滔的汉江,你波澜壮阔一泻千里,曾似一匹脱缰的野马,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不知恣肆泛滥横行了多少年威胁过两岸多少人家冲毁了多少良田,而今威风不再,你也不得不按照人们的意志平缓舒展静静卧在人为的航道里。长江的第一大支流,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归宿。除非长江倒灌,你昔日的豪迈不再。也许这就是事物的本质。人也如此。

    林非收回忧郁的目光,拦河堤下杉树林横竖成行,枝叶茂盛高耸云霄,遮天蔽日,夜晚走在里面你会毛骨悚然。一对花蝴蝶翩翩起舞,相戏相随,高飞越过杉树低飞越过浅呤低唱的小河,落在了花生地的狗尾巴草上,一动不动。一阵风过,又上下翻飞嬉戏,最后叮在了坟上的一朵靛蓝色的牵牛花上。那是小凤的坟,林非知道。小凤应该既不寂寞又不孤独吧?有清风明月与你为伴、有春雷夏雨秋蝉冬雪与你为歌为舞、有青草绿着你、花儿香着你、人儿看着你,你应该不会抱怨什麽吧?自杀就像流行感冒会传染,林非记锝小凤是第三个,前两个也是为爱情而死,不知道第四个跟风者会是谁?林非心想。林非吃罢晚饭冲凉之后,拿出姑姑为自己做的月白色的确凉衬衫和妈妈为自己买的青色涤纶裤子,还有自己花二十元钱买的猪皮鞋,平时舍不得穿,今天晚上也算是武装一回自己吧!乘复读之前最后一次见梦花。一是表示祝贺,二是也算为她送行吧。爱情不在了友情在,友情不在了人情在,人情不在了邻居之情还在!她不会拒绝自己于门外吧?林非心里忐忑地想。林非这一身打扮使他陡然之间变成了眉目清秀的英俊后生。林非一对大眼睛双眼皮浓眉,鼻子高挺,嘴巴红润,皮肤白皙,使他长得非常像演潘冬子的演员。

    林非心情复杂地向梦花家走去,虽然很近但今天走起来确实很漫长。自己知道梦花一人在家。她老爸经常在外跑生意或者在外躲债,哥嫂在镇单位上。这个院落自己太熟悉了,也许,肯定是自己最后一次踏进这个院子!从此以后自己和梦花将分道扬镳不再有任何瓜葛,她的一举一动再也不会令自己梦魂牵萦了。别家用的是电灯,唯独她家用的是煤油灯,没有交电费电线被可恶的电工剪了。看见一星火苗,知道梦花在家。

    梦花一袭月白色连衣裙,刚洗过的头发披散在脑后,给人一种清逸脱俗之感。梦花正坐在油灯下看《第二次握手》,火苗几乎舔着她的头发,见林飞近来下意识地站起来。对林非的到来既不高兴也不吃惊,认为既在意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林非仿佛又看到从前那个留着又黑又亮的短发双眼皮眼神顾盼撩人的俊妹子了。林非垂下眼帘,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嗫嚅着说:“祝贺你跳出农门,作为同学没啥好表示的,这两百元钱算是一个同学的心意,请收下。”

    林非把钱放在用报纸铺了一层的桌面上。

    “对不起,我不能收下,我怕脏了我的手。”梦花面无表情不卑不亢地说。

    “梦花,你不想和我谈恋爱没关系,不想和我交朋友我没意见,我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不配,你也不必为了急于和我划清界线就说出这麽难听的话吧?”

    林非万万没想到梦花会说出令自己尴尬的话来,自己的热情突然被一盆凉水浇灭,多少让自己的脸挂不住。

    “到底是你不要和我谈,还是我不想和你谈,我要让你看个明白。”梦花喘着气说。

    梦花从一堆书里抽出一个红色的笔记本,从夹层里拿出一张小纸条举在手上说:“这是什麽?我想你肯定忘记了吧,我今天是正式物归原主,拿去吧!”

    梦花已经是泪流满面。

    林非接过纸条一看,已经明白了,难为她保存了这麽多年,保存得这麽好,仿佛被什麽东西重击了一下,脸色苍白。

    “我小心翼翼保存这张纸条是为什麽?不是为了使你难堪,如果是为了能使你今天难堪我情愿早已把她撕掉,我之所以保留,因为它是我的初恋!它代表我的初恋!每当我学习成绩不好的时候,看到这张纸条,我就不再灰心丧气;每当我遇到生活上的困难,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是这张纸条给了我战胜困难的决心和勇气。你知道这是为什麽吗?因为这是爱情的力量。”梦花抽泣说。

    “我曾经把我的爱情想得那麽美好,不管是考上大学还是没考上学,我们都会是幸福的,任何人都干涉不了我们,我们决不会向世俗低头,决不会效法小凤。”

    梦花痛苦到了极点,身子好象很虚弱,如果不是扶着桌子是会瘫下去的。可想而知林非这件事一直在折磨她。林非想去扶他一把,被梦花厌恶地推开。

    林非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些年,在心中我早已把你当作我的白马王子,我的心早已属于你。虽然这些年我没有向你表白,我只在等高考公布的那一天,不管考得怎样我都要向你表白,因为我爱你。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我却不知道应该找谁来分享我的喜悦,不知道该向谁表白我的爱。我感到自己是多麽的孤独又是多麽的悲哀.......”

    梦花已是泣不成声。

    听到梦花的表白,林非感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你爱我为什麽说没想过?

    “我曾经多麽令人心醉的初恋,我曾经多麽美好的爱情,其实早已不存在了!我是多麽傻!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我还要被你一直欺骗下去,一想到你和美凤之间的事、我就感到恶心、感到你们是多麽地龌龊、感到你们是多麽的可怕、感到自己是多麽的傻、感到你是多麽的下贱.......”

    此时林非明白了一切。

    自己的丑事梦花竟然知道,这多少让自己感到惊诧又感到可怕,这对梦花来说是多麽地残忍!完了,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是徒劳!自己还有什麽脸面站在梦花面前?还不如一死了之,林非感到一阵晕眩。

    梦花抬起头来逼视着林非,样子像要痛打落水狗。

    “你还说我说话难听,你连难听的事都做了还怕话难听?你怎麽还有勇气站到我面前来?难道你在我面前不感到自惭形秽吗?”

    面对梦花的诘问,林非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梦花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林非,我好想和你打个赌,我情愿自己打输,如果这两百元钱是你爸妈的血汗钱,我收回我说过的话,我可以等你————”

    梦花咬牙切齿,断断续续地说:

    “这钱如果是美凤的,你给我马上滚出去,我永远不想再见你!”

    林非被梦花彻底击垮。如果刚开始自己只想了却一场情债,然后各奔前程,没想到旧情未了又添新愁。面对梦花的真情告白,自己唯有下地狱才能报答梦花。林非转过身向屋外走去的一刹那间说道:

    “梦花,祝你幸福。”

    虽然只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林非千言万语,千祝万福。

    梦花奔过来,猛地推了林非一把,把门关上靠在门后喁喁哭泣。

    林非坐在自家的石阶上,感到世界一下子静得可怕。黑暗中好象看到小凤在向自己招手,就木然地站起来向小敏走去.........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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