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在锦城城门前集结,整合完毕之后,整齐划一的等着城楼上的皇上发话。

    这次摄政王孟凌渊没有出现,想来他是真的想帮助皇上树立威信,而不是虚假的说说而已。

    燕绯邪骑在高头大马上,赤红色的盔甲在她身上不显臃肿,倒是增添了英姿飒爽的感觉。风吹过,她背后的披风猎猎作响,被红丝带束起的墨色长发随风飞舞。

    不一样的风姿,又是炫了谁的目。

    楚时越站在城楼上,望着下面那么多的将士,有些不知所措,他很少在这样的场景下出面,以前身为太子的他不需要,后来成了皇帝,都是摄政王全权操办,他只是安心做他的吃喝玩乐小皇帝就够了。

    现在不一样的,他想起临来时孟凌渊嘱咐他的那些话,考虑着要不要直接背下来。

    后面双喜弓着身子焦急的催促着,“陛下,大军出发的时间快到了。”

    楚时越清了清嗓子,手捏着袖子,严肃道:“众将士,朕等你们凯旋而归,你们都是我锦国的英雄。燕将军听令——”

    燕绯邪下马,对着楚时越的方向半跪在地,“末将在。”

    “朕要你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平安归来!能不能做到?”

    “末将定不辱使命!”

    小皇帝楚时越看着远去的军队,轻舒了一口气,现在他攥紧的手心里都是汗,额头上也是。

    双喜了解自家皇上,能装出皇上的威仪已经挺不容易了。他拿着帕子给楚时越擦汗,时不时恭维两句“皇上真是太棒了,皇上真是令双喜折服”。

    楚时越夺过帕子,将双喜推远了一点,“好了好了,以后这种朕自己能办到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帮忙了。”

    “皇上可是嫌弃双喜了?”双喜说着“噗通”一声跪在楚时越面前,抹了两把挤出的眼泪,哽咽道:“双喜惶恐,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在皇上回宫之后,双喜心中就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尤其是看到皇上开始很认真的学习处理政务之后。

    以前他的任务就是陪着皇上一块玩,因为他性子活泼,会做很多小玩意,会养鸟斗蛐蛐,才显得他和皇上身边那些刻板又死板的公公不同,才会很快被皇上看重留在身边。

    现如今,皇上一心向上,他拿着蛐蛐已经诱惑不了皇上了,他晚上睡觉做梦都在想,皇上会不会某一天厌弃了他,毕竟他连磨墨都做不好,怎么有资格和那些资力高的大太监竞争呢。

    “你呀。”楚时越将双喜拉起来,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已经哭成了泪人,他松开手,沿着石梯向下走去,还回头对双喜招手让他跟过来。

    “朕没有嫌弃你,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好好的呆在朕的身边就够了。”

    “皇上,双喜很没用,除了玩什么都不会。”

    楚时越好笑的拍了拍他,不得不说的是,他这次出宫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也知道自己作为皇帝的责任,和必须要守护的江山和人。

    “不会,可以学啊,你看朕,不就是在努力学习治国之道吗?还有啊,你不需要做出什么改变,朕的身边不缺磨墨递纸的宫人,缺的正是你这样在朕疲累了一天之后给朕逗乐的人。你说,你是不是很重要?”

    双喜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时越,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从来没有想过陛下有朝一日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感激的看着楚时越,“陛下,双喜一定会好好为陛下分忧解难。”

    他不知道,正是他的觉悟救了他的命。

    孟凌渊的人早已在楚时越身边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以前是监视,如今是保护。孟凌渊早就想除掉只会带着皇上玩的双喜,可以说他觉得这个孩子会是他引着皇上走向正途的绊脚石,但是今天皇上和双喜的对话传到自己耳朵之后,他想了想还是留下双喜吧。

    大军行到望卢坡不远处的望卢亭时,燕绯邪老远就看到站在亭子里的顾倾玖,顾倾玖身后还坐着一个人,看上去身形纤弱。

    她刚犹豫着要不要让众将士先行,她过去叙叙旧。在她左后方的军师李钧昌开头请求道:“将军,我儿子在望卢亭为我送行,我可不可以同他见一面?”

    燕绯邪点头,和他一样翻身下马,她让师青泽带领军队先行一步,然后摘下头盔抱在臂弯处,向着望卢亭的方向走去。

    军师李钧昌是她爷爷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精通奇门遁甲,尤其是上古阵法,被他研究的很是通透,听说当年就是他破解了北戎的“飞沙走石”和“万骏奔腾”,才使得锦国军大获全胜。

    这个人四十出头,和她父亲差不多年纪。本来嘛,燕绯邪是很容易对这样的长辈产生好感的,但是这人在她小的时候没少管教她,也就导致现在燕绯邪还有点怕他。

    燕绯邪和李钧昌一前一后到了望卢亭,燕绯邪拉着顾倾玖去了一边,将这个地方留给父子俩道别。

    李钧昌拍了下儿子李明阳的肩膀,硬生生将人拍的垮了下,李明阳的表情也是,他揉着肩膀,离李钧昌远了点,委屈道:“老爹,我是你儿子呐,下这么重的手。”

    “还不是因为你身子太弱了,叫你习武你不听,给你讲兵法你敷衍,现在倒好,跑去红玉茶楼给人说书,你呀你,我李钧昌戎马一生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话是这么说,语气倒是没有丝毫责怪和嫌弃,这也是柔弱的李明阳不怕他老子的原因。

    “我会好好锻炼身体的,老爹你放心吧。”想着老爹马上就要赶赴沙场了,他可一定不能再让老爹挂念着自己呀。他上去给李钧昌一个拥抱,“老爹,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我和娘在家里等着你。”

    “知道了,傻小子。”李钧昌本来要拍向李明阳后背的手,改向抚摸少年毛茸茸的头。“你也要听你娘的话,知道吗?别让你娘操心,以后少去茶楼那样的地方,最好做点小生意或者参加多看看书准备参加科举。”

    “老爹,”李明阳哽咽道:“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好好听娘的话的。”

    “好。”看着儿子难得乖巧懂事,他伸手抹了把李明阳脸上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爹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学会坚强和保护自己。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李钧昌转身向着自己的骏马走去,他始终没有回头,要说这一生,他最牵挂的无非是妻子和儿子。他对报效锦国醉卧沙场没有多大的概念,现在做的无非是想要对不起燕老将军的知遇之恩。

    顾倾玖和燕绯邪走了一会,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先开口。燕绯邪回头,看到李钧昌已经离开了望卢亭,对顾倾玖道:“你确定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话音刚落,顾倾玖已经贴过来将她揽在怀里,呼出的热气染红了她的耳尖,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嗅到那人身上如清莲一般的香气。

    顿时心跳如鼓。

    她一向不排斥他的靠近,那种朦胧的情意或许早已经在心中发酵。

    她穿着盔甲不方便,双手无法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勘勘搭在他的腰侧。

    顾倾玖察觉到她的举动,心中一喜,绝色面容似乎又添了几分明亮的魅惑。他放开燕绯邪,拉着她的手向着望卢坡走去。

    望卢亭中,两人相对而坐,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电灯泡李明阳。

    顾倾玖手执酒壶,往两个白玉小杯中倒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燕绯邪,“我祝王爷凯旋归来,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李明阳挤过来,手里端着一杯茶,对燕绯邪举杯道:“王爷,我……我以茶代酒,敬王爷,希望王爷打个胜仗回来。”

    顾倾玖被抢了话头,心里颇为不悦,他将酒杯重重的磕在石桌上,垂下的眸子遮住眼中翻滚的怒气。如果不是燕绯邪在这里,他一定直接上手掐死。

    燕绯邪看出了顾倾玖的不开心,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对李明阳道:“多谢,你早点回去吧,不要让你娘担心。”

    顾倾玖也脸色阴沉的瞥了他一眼,“茶已经喝完了,还不走。”

    李明阳看着气氛不对头,这个男人眼中的敌意和杀意不加掩饰,任他再迟钝,也不会看不出来。

    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后退两步,脚底抹油一般跑走了。

    “我也该走了。”燕绯邪轻声道,看着对方郁闷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舍,“顾倾玖,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你走吧,”顾倾玖叹了口气,尽管他心中有代她上战场的想法,可是终究没有那个身份和资格,他将燕绯邪身上的披风带子解开,又稍稍系紧了一些。“战场刀剑无眼,你比我懂得多,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这样。”

    “我会的。”

    贺兰美亭带着一大帮侍卫逛街回来,将怀里收到的少年们的鲜花一股脑的扔到了臭水沟里,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送的,再香也是臭的。

    她穿着五颜六色的华美锦绣宫装,昂着头走向女皇贺兰萱的寝宫,等宫人推开门,她又变成了那个俯首做小的听话乖巧的小妹妹。

    贺兰萱斜靠在贵妃椅上,几个男宠为她揉着肩背和大腿,她抬起妩媚的大眼,示意贺兰美亭坐下,挥手让几个男宠退下。

    “皇姐,那个,我想问问,你和北戎人商量的如何了?”

    贺兰萱坐起来,端庄的模样又变成了傲视天下的女皇。她没有回答贺兰美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和我说实话,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积极?”

    贺兰美亭听到这个问题,心神一醒。

    她在来的路上就想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于是她上去半蹲在女皇腿边撒娇道:“皇姐,我当然是为了我们骊国啊,现在锦国发生了皇帝离宫出走这么大的事情,锦国肯定一团乱,趁着这个好时机进攻锦国,到时候我们和北戎可以将锦国一分为二,我骊国称霸天下指日可待呀。”

    “说到底,皇姐,我都是为了我们骊国的利益着想。”

    “哼,你这不过是肤浅的政客之见。”贺兰萱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是不得不说的是,早在北戎使者的接风宴上,焦雄说的那番话已经让她动心了。“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也不必总是来旁敲侧击。”

    “皇姐,皇妹是想你才来的。”贺兰美亭无辜的眨眨眼,撒谎不脸红早已经是她的习惯。

    贺兰萱没有跟她计较,他们皇家的感情本就淡薄的很,她从不指望弟弟妹妹会对她发自内心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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