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内待了一天一夜,便是无鬼作祟,元闵亦觉得屋内定有不祥之物,待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走了独留他一人在屋中静养时,他更是连一刻都不想在屋内多待。

    于是他问一旁的婢女道:“元淳呢?回来了没有?”

    “小的元淳求见国舅。”一旁的婢女刚想要回答说还未归来时,便听管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听到元淳的声音,元闵面上一喜,他朗声道:“进来。”

    看着孤身一人走进屋内来的人,元闵有些疑惑的问:“怎的不把枢元法师也一并带来让我瞧瞧?”

    元淳面色紧张,用一种很是挫败的语气回答:“回国舅爷,枢元法师不愿前来。”

    元闵不解的问道:“怎会不愿?你没跟他说是来我的府邸吗?”

    “说了,但枢元法师说了……”元淳有些害怕的看着元闵,不知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

    元闵看着元淳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恼上心头,“有什么话就直说,支支吾吾的,跟个娘们似的,说,他说什么了?”

    元淳想了一下,学着枢元法师的语气,一字不漏的将枢元法师所说之言重复给元闵听,“自魏朝灭后,天下再无国舅,你说的国舅爷打哪儿来的?”

    他这个江湖骗子,给点面子,就登鼻子上眼了?他那是瞧不起他是吗?

    真的很想现在就带齐人马,冲到道山以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名头把他们那一伙人都关入牢狱之中。

    但是……但是,只要一想到如今这屋子有鬼祟作怪,他又不得不选择将那口气咽回肚子里。

    元淳稍稍停顿后接着说道:“后来枢元法师又说了,他便是会驱鬼,也救不了您。”

    元闵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元淳有些为难的看着元闵,最后在元闵的注视下,想着死就死吧!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大声说道:“您是必死之命,不出一年,您便会成为长安城外乱葬岗中的一员。”

    “什么?”元闵拍塌而起,“他竟然敢诅咒我死?”

    元淳见状立马双膝跪地,道:“国舅爷息怒。”

    “息怒?”元闵站起身来,一脚踹在元淳的心窝处,“那个神棍都咒我死了,你还让我怎么息怒?”

    元淳忍着心窝处的疼痛,使劲地磕头道:“国舅爷息怒,国舅爷洪福齐天,命与天齐,那里是他说死就会死的?”

    “不……”元闵突然想起昨夜他病发时,听到的声音,还有就是……就是独孤南乔的面容还清晰映在他脑海,“也许,他说的是真的,我要死了。”

    不,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死去,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呢?他又不是皇兄,在窥探天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便早早的想方设法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要做点什么,对了,皇姐的小佛堂。元闵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元太后宫中的小佛堂,那里有所有人的牌位。

    只要拜祭他们就可以了吧?说做便做,元闵立马吩咐奴仆备好他们爱吃的菜肴,以及香烛等祭拜用的物事儿;一边派人去宫里送拜见的帖子。

    元闵在府内的中庭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等来元太后的传召。

    随着他一起进宫的还包括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食盒,若非他藉口说是元太后要求要的,差点就不能全部带进宫了。

    到达元太后的永宁殿时,元闵没有向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的跟元太后说着一些他的生活琐事,或是他集齐的那些前朝旧部如今的进展,又或是朝中那个大臣耍的阴谋诡计被他所识破。

    而是跟元太后请安问好之后,只提了句自己能如此之快的醒来除了元太后即时召来太医之外还有就是亡去的阴魂拼了命的将他从鬼门关推了回来。

    故此,就算不是为了这条命,也要为了他们在底下还念着上头的未亡人而祭拜。

    元太后看着元闵说着这些煽情的话,见他就差没有痛哭流涕了,她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你要拜就去拜,想怎么拜都行,就是别再来烦本宫。本宫头疼得紧,看不得你这要死不活的模样。”

    “多谢皇姐,臣弟这就去祭拜。”

    元闵起身刚想往小佛堂方向走去的时候,却又被元太后叫住,“等等……”

    元闵停住脚步,等着元太后吩咐,只听元太后如此说道:“拜其他人就行,千万不要打扰到离儿。这个时辰,他若不是在看书,便是在习武。”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就连说辞都准备好了,如今你叫他不要祭拜其中一个,这多少有些不好吧!

    元太后见元闵脸上存有犹豫之色,担心他当面一套,背后却又另有做法,于是元太后不由得冷下脸来,警告元闵,道:“离儿性子虽好,但也不是没有原则。你若不想遭遇血光之灾,本宫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元闵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元太后看破,心中不由得懊恼。但一想到离儿说一不二的性格,还别说,若是自己真的惹恼了他,他还真敢提剑砍过来,于是元闵闷声回答:“是,臣弟明白。”

    “去吧!”未等元闵离开自己的视线,元太后已然轻眯上双眸,假寐起来。

    元闵进入小佛堂后的那一个刹那,有些不适应的拢了拢衣袖,下意识的往身后望去,见身后只有随侍的婢女时,这才安下心来。

    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有模有样的念起祭词来,大致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元闵这才停止祭拜。

    他刚想起身,却觉头脑有些眩晕,估计是跪久了的缘故,他复又跪坐在脚后跟上,揉了揉自己的双膝。

    看着上面排列整齐的牌位,说道:“魏朝怎么就灭亡了呢?魏朝怎么就无后了呢?那些人想得太天真了吧。”

    待元闵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恢复知觉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转身便离开了。

    待他来到永宁殿正殿的时候,寻枫出来告诉他说:“娘娘刚刚等国舅,等得有些乏了。娘娘让奴婢出来跟国舅爷说一声‘身外之物多不过贱命一条’,娘娘让国舅爷别为了世间琐事,而虚耗光阴。”

    元闵听完寻枫的话后,有些怔然,他问寻枫道:“皇姐还说了什么吗?”

    寻枫微笑着摇头道:“没有了,不过有件事娘娘不让奴婢们告与国舅爷知。”

    元闵蹙眉,问道:“何事?还请姑娘告知于我。”

    寻枫笑道:“昨日国舅爷突发疾病,娘娘听到后连晚膳都来不及用,去乾安殿请皇上下了旨顷太医院所有太医之力,竭尽全力救治国舅。娘娘更是一同去往您府上,直到天将大亮时才回宫。”

    元闵突然拱手道:“多谢姑娘,还请姑娘好好照顾皇姐。元闵在这里向姑娘道谢了。”

    寻枫侧退一步,对着元闵盈盈一拜,笑道:“天色不早了,国舅爷该出宫了,不然御史大夫这回又该将娘娘也参进去。”

    一提到御史那个老不死的,元闵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寻枫扯了扯嘴角,道:“姑娘请回吧!我这就出宫。”

    “奴婢恭送国舅爷。”寻枫又是盈盈一拜,看着国舅爷渐渐走远的身影,寻枫这才转身……

    “你这丫头,无声无息的,是要吓死我吗?”

    问夏眨巴眨巴眼镜,抿着嘴角,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姐姐,适才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有吗?”寻枫心虚一笑,她可以确定问夏是在国舅爷转身离去的时候才出现的,“我不过是跟国舅爷说,娘娘在沐浴,让他稍后片刻而已。可是国舅爷事物繁多,欲出宫,让奴婢跟娘娘说一声而已。”

    “是吗?”问夏笑道:“可我怎么觉得姐姐出来许久了,应该说了许多话吧!”

    “刚出来时,国舅爷还未到。”寻枫如是回答。

    “这样啊!”问夏了然的点头,随后又说道:“刚刚出来的时候,娘娘唤你呢,估摸着是要出浴了。”

    寻枫听后,略带不满的用食指使劲的戳着问夏的额头,道:“你这死妮子,怎的不早点说?”

    问夏略微委屈的说道:“你没问我啊!”

    寻枫又问:“多久了?”

    问夏回道:“挺久的了,我还没出来的时候,娘娘就找你了。”

    “你呀你,真该死。”寻枫狠狠的说完后,便如疾风一般走了进去。

    寻枫走后,问夏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找得又不是我。”

    且说元闵,自从永宁殿出来后,原本担心府中有鬼神存在的心思,转变为另外一种忧思,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忧思,只是觉得心中烦闷不堪。

    走到宫门口后,有奴仆打上马车的帘子,跪在地上等着他上马车。

    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元闵登背上车。

    奴仆悄悄抬起头来看,却发现元闵独自一人已然走出了好远。

    他这是打算走路回府?

    奴仆站起身来,坐在马车的车辕上,不远不近的跟在元闵身后。

    张慎之今日沐休,于是在街上摆了个测字的摊子。

    在沐休日摆测字的摊子,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跟魏朝时期的一位玄学大师学的。

    张慎之测字有两个规矩,其一是非有缘人不可,其二便是一天只为一人测字。但至于什么才算做是有缘人,只有张慎之一人能说清楚了。

    “元国舅,测字吗?”看来今天的那个有缘人是元闵。

    元闵循着声音望去,见是一个样貌端庄的郎君,但是他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见过此人,于是他问:“你是?”

    张慎之见被问,便拱手回道:“下官张慎之,太常寺灵台郎,见过元国舅。”

    元闵一想,太常寺似乎与苏焯有莫大的关联,于是不屑地道:“我竟不知,太常寺的灵台郎还需靠测字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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