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是宋代九卿之一,专门负责管理皇帝的供养,而户部则是专管财政的机构。孙近和王伦二人一进殿就觉得气氛不对,他们弯腰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身上汗水止不住地涔涔而下。
    高宗冷冷地道:“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连朕的供奉也会缺斤少两?”
    “请皇上恕微臣大胆!实情是这样的:今年陛下赏赐了不少金银给身边的太监和宫女,还有!前些日子,简王爷满月和周岁的庆典也花了不少钱,这些都导致最近宫中日子发紧!不便之处还望皇上见谅!”王伦赶紧喊冤。
    “不会吧!就这么点用度也会用出现缺口!王大人,你捞油水也未免捞得太过分了吧!”高宗扔出了一颗手榴弹。
    王伦不卑不亢地道:“微臣绝没有营私舞弊!如有不法之举,天诛地灭!这点请陛下详察!臣如有欺君行为,甘受凌迟之刑!”
    不整虚的,王伦一上来就做出了有效的保证。凌迟是古代最重的一种刑罚,也就是将犯人绑在木柱之上,然后再让刽子手用短刀将罪犯身上的肉硬生生的一刀一刀地割下来,行刑过程中犯人会痛不欲生,这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千刀万剐。由于太过残忍,古往今来死于此刑的人屈指可数。
    一上来就发毒誓,这诚意绝对值得肯定,更何况表情又那么到位,高宗决定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高宗对孙近道:“孙大人,你看能不能先从户部调拨些银子出来救救急?”
    “请皇上恕罪!这个没办法!”问题多多,孙近面露难色。
    “为什么?”高宗觉得很纳闷。
    “皇上,你也应该很清楚!北宋时,我大宋有人口一亿多,朝廷每年的赋税收入是一亿两千多万贯,而且当时全国共有二十三路,一千两百三十四县,真正算得上是地大物博。可是现在我大宋已经只剩下十三路七百零三县,每年的赋税收入也仅有四千五百多万贯。再加上近些年来经济又严重下滑,已经远远无法满足现实需要!正常情况下,有一千三百多万贯用于皇室开支,两千万贯用于供养军队,其他开支则只有七八百万贯。可是这几年皇上为了收复失地屡屡与北金交战,导致军费成倍增加,战争几乎耗光了国库内所有的黄金储备和国力。而这多出来的费用朝廷又无法正常消化,只能不停地用通货膨胀和增加苛捐杂税来转稼给民间,现在我朝苛捐杂税名目之多,税收之高,已经远超历代,甚至比北宋时期整整多出了一倍,百姓是苦不堪言呀!纵使如此,朝廷仍然是入不敷出,陛下可还曾记得,前年我朝刚与北金签订了绍兴和议,为此我大宋每年还需向北金交纳白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这些还不算!另外咱们每年还得送给金朝皇帝和皇后大量金银珠宝以求平安,凡此种种,使得我大宋国库现在是空空如也呀!”孙近有条不紊地诉着苦。
    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老婆一床被,一根筋的孙近不厌其烦地述说着当前存在的诸多困难。太他妈讨厌了!老是在耳边叨叨叨,叨叨叨,跟个老娘们似!这帮该死的老家伙整天沉溺于繁文缛节,连抓个屁股都要经过一整套程序,高宗一见他们就烦。
    高宗不耐烦地道:“就算真的如此,难道就非得苦着朕吗?”
    孙近满脸正气地批评道:“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比起太祖爷,您可算得上是身在福中了!想当年,太祖爷在宫中仅有太监和宫女两百多名,而现在这个数字已经翻了一倍还不止;想当年,太祖爷登基后虽然有衮衣龙袍,却还是经常穿布衣;想当年,太祖爷的爱女永庆公主出嫁时,他还命人不许将嫁妆办得太丰厚,喜宴也未兴师动众;想当年,太祖爷生活简朴,他乘坐的肩舆更是朴实无华,两根长竿上仅涂了一层红色油漆,中间软椅也没有任何装饰;想当年,太祖爷所住的宫殿房间并不多,而且基本沿用的都是后周的宫……”
    过日子,该省的就得省,一切都得以经济为基础,绝不能用明天的钱圆今天的梦,作为管家婆,孙近很有一套,同时认为高宗做的还不够好。
    “想当年什么玩意儿?你跑到朕这里忆苦思甜来了?别拿这个说事!”话说得虽然十分中肯,但却让高宗的面子有些过不去,耳朵都起茧了,高宗心里很不爽。
    宠辱不惊看亭前花开花谢,去留无意观天上云卷云舒,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干部,孙近一向都是利国、利民、利尿。
    “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正是由于有了太祖爷当年的勤俭爱民和重视农桑,我大宋的基业才得以延续至今!可是到了徽宗皇帝时期,皇室和文武大臣们都不顾百姓死活,刻意追求奢华生活,搜刮起百姓来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正因为民间被压榨得太深,所以反叛才会此起彼伏!有道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皇上应该引以为戒!只有勤俭持家才能保住祖宗呕心沥血创下的这份基业!更何况陛下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的菜!所以恳请皇上看在国事艰难,民生困苦的份上,将就一些吧!”孙近敲响了警钟。
    规模小,人员少,服务质量还跟不上去,高宗感到不舒服,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脸憋得焦黄,嘴唇更是失去了血色,缺吃少穿的他眼中显现出杀机。高宗冷冷地望着孙近,双拳的指手关节被他捏得嘎巴嘎巴作响。惊心于那骨节暴响的手指,康履吓得身躯摇晃不止,王伦也非常紧张,非常害怕。
    高宗道:“孙近,你这个王……”
    不可以拐卖妇女儿童,也不可以随便骂人,高宗赶紧将后面的部分给憋了回去。事情也最终有惊无险,现场即既没有人血肉横飞,更没有人被开刀问斩。作为一个老牌政治家,高宗从来都不逞一时之怒气,非等闲之辈的他拥有超凡的定力和忍耐力。
    金军第一次围攻东京城时,高宗曾经赴金营做过人质,但是当时由于他举止镇定、气度安适,令金人起疑,金人以为其中有诈,便要求改以肃王代替他为人质,而高宗则趁机南逃。
    雨无声的落了下来,御花园中的一切显得静默起来。树上的鸟儿都悄悄地躲起来不见了,虽然不时有凉爽的风吹过,但那些树枝,却像庄重了似的,一动都不动。太郁闷了,高宗现在的心情也像天气一样死气沉沉的。
    这老家伙就是嘴巴讨人嫌,其实无毒副作用,高宗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有志青年不会任凭自己的情绪和血气泛滥,因为吃喝问题杀大臣,这也说不过去,再说了,如果批评不自由,那赞美就没有意义了。冷静下来考虑了很久,心情失落到了极点的高宗还是挥手让孙近、王伦和康履三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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