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欢赶到宋家的时候宋三郎和宋三夫人都不在,宋瑶见她面色凝重一脸的肃然,便心细的屏退了周遭的侍女独自将她迎进了屋。
    进屋后,赵卿欢也不同宋瑶寒暄,一张口就把衡阳灵崩的消息直接说了出来,“我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从裴苑那儿听说到公主是遭了澧王的毒手,可我怎么都是想不明白的,澧王和公主素来走的不近,这无缘无故的,风声又是从哪里起来的?”
    赵卿欢一番话说的急,宋瑶乍一听脸色就白了,微颤着嘴唇半晌没有发出声音,忍到后来,径直就红了眼眶,眼泪便止也止不住的就开始往下落。
    赵卿欢见状,鼻尖一酸,也堪堪的扭过了头。
    从知道衡阳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内心充满了焦虑和急切,这样的情绪,将徒生的悲伤压在了最下面,以致她一直不曾哭过。
    可这会儿见宋瑶一哭,赵卿欢便再也忍不住了,但是有个能感同身受的人陪着一起伤心,那种感觉确比一个人暗自垂泪要好一些。
    说起来,宋瑶和衡阳认识的时间比赵卿欢要长的多,宋瑶性子刚毅,情绪鲜少外露,世人都知宋大娘子是个冷然不笑的,但赵卿欢却知道衡阳是把宋瑶当作妹妹和良友看的,所以宋瑶的伤心难过是肯定不会亚于赵卿欢的。
    赵卿欢越想,心里就越难受,但还是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轻轻的拉住了宋瑶的手道,“阿瑶,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得想想办法。”
    宋瑶红着眼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闷着嗓子道,“对,你说的对,咱们得想想办法。”
    赵卿欢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见宋瑶已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拉着她道,“咱们先洗把脸吧。”
    赵卿欢沉默的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宋瑶进了净房。
    一番收拾以后,两人的气色和精神都好了一些,思绪也镇定了许多。待双双落座后,宋瑶先开口道,“我最近几次去福熙殿都不曾碰到你,你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儿吗?”
    赵卿欢回忆了一下后摇头道,“奇怪的事儿是没有,可是公主的病确实拖了很久,以前虽她也药石不断身子略虚,可却不会像这次一样整个人都恹恹的不见好。”
    “总觉得是吊着一口气?”宋瑶其实也略有同感。
    赵卿欢一听就苦苦一笑,“公主和顾御史的事你也知道,公主心病难医,药似乎也是吃吃断断的。我现在这个身份,进一趟宫不容易,每次去,公主的心思都不在话上,我总怕她一个劲问我顾御史的事儿,其实有些我也答不上来,和公主便聊不久。”
    “你去的时候有见过徐伯源徐太医么?”宋瑶问道。
    赵卿欢纳闷的摇了摇头,“不曾。”
    “我也没有,可是我却见到过魏医令。”
    “魏川?”赵卿欢蹙眉看着宋瑶,“魏医令是徐太医的徒弟,想来在福熙殿看到他应该也不奇怪吧。”
    “如果光是看到魏川一定不奇怪,但是……”宋瑶顿了顿,语调渐缓,“那还是好多天以前的事了,我去看公主,照例也没多待,出来的时候我顺道去了一趟净房,所以后来就从后门走了。出了福熙殿,上了甬道,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魏川,他身形纤瘦,肩上背着个药箱,就算是背影也很好认。我和他不熟,自然也没赶上去打招呼的道理,便就这样走在他后面,可是过了亭门,我却看到梅……梅公公在那儿迎魏医令。”
    “梅公公?”赵卿欢骤愣,神色顿时一黯。
    宋瑶继续道,“是,当时我是面对着梅公公的,所以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我,他也不慌不忙的,还冲我打了个招呼,所以我也就没细想,只觉他也可能是顺路遇到了魏川,可现在看看……又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魏医令也跟着梅公公走了,那之后我又去过福熙殿两次,就再也没有碰到过魏医令,不过徐太医也没见到过,但是公主的药确实一直没断过。”
    赵卿欢闻言沉默了片刻,内心突然天人交战了起来。她不相信梅遇笙会做伤害衡阳的事情,毕竟如果他要害她,当初他就不会答应自己要帮衡阳和顾容云了。可是不单是宋瑶,就是她也觉得梅遇笙有些古怪。
    其实呢,宋瑶会这样怀疑梅遇笙赵卿欢并不奇怪,毕竟宋瑶并不知道梅遇笙现在和她的关系,但要赵卿欢在宋瑶面前编排梅遇笙的不是,她却做不到。
    想到这里,赵卿欢便凝神对宋瑶道,“如今咱们在外头怎么说都是揣测,可能是对的,也可能全部想偏了。你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能进宫么?”
    “我不确定,但咱们可以试试!”宋瑶说着就簌簌起了身,“毕竟现在福熙殿估计乱的很,很可能已经被禁了,但咱们就当作不知道这事儿,先进宫再说,能不能进福熙殿那就看咱们的运气了。”
    “也能一并把我带进去吗?”赵卿欢目光中带着一丝恳切。
    宋瑶点头,“当然,就要委屈你换身侍女的衣裳,这样多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那有什么问题!”赵卿欢立刻点头赞同了宋瑶的想法,随即两人一番麻利的收拾换装后就并肩出了屋。
    “我们要快些,走后门。”但一出小院,宋瑶便急转了一个身拉着赵卿欢就往西边的小径跑去。
    “是怕撞着你爹爹么?”赵卿欢猜问。
    宋瑶一边跑一边说,“只怕万一,既咱们都想着要进宫了,没道理在家门口就要被拦下来对不对?”
    赵卿欢心头一紧,看着宋瑶的目光不由的就柔了几分……
    话说,待两人策马狂奔至宫城门的时候,已近傍晚,天边云烧连片,霞光熠熠生辉,衬得轩宇磅礴的大明宫气势如虹,令人生畏。
    可宫景再夺目,赵卿欢和宋瑶都是无暇顾及的,两人一心只想着如何能进城入宫,便是下马都格外的仓促急切。
    “站住,来者何人?”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见了她们,自然而然的就提枪将两人拦了下来。
    宋瑶深吸了一口气,从容的从腰间拿出了一块水色玉牌,然后说道,“衡阳公主命我入宫替她送样东西,还望大哥通融。”
    “衡阳公主……”那侍卫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瑶,然后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赵卿欢道,“这位娘子有所不知,福熙殿里出了事儿,皇上已经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敢问这位大哥,福熙殿里出了什么事儿?”宋瑶沉着气,冲守门的侍卫温和一笑。
    那侍卫闻言,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具体我们也不清楚,这不,还没换防呢,咱们只收到了消息,皇上今儿又给福熙殿下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可……”
    “娘子,您且也不同这位官差大哥说,咱们是帮公主给秋妃娘娘送画师的画稿的。”赵卿欢眼见宋瑶似快圆不了话了,便镇定自若的从宽袖中抽出了一方帕子,紧紧的捏在了手心后故作恭谦的垂首又道,“若是迟了,只怕娘娘怪罪,娘娘似乎要这画稿要的格外着急。”
    “嗨,娘子怎的不早说。”那侍卫一听就放下了手中银枪,一边点头哈腰的冲宋瑶笑了笑一边说道,“福熙殿恐是不好进了,不过秋妃娘娘那儿倒没什么问题。”
    “有劳了。”宋瑶做戏做全套,一边暗中塞了几个铜板给那侍卫,一边又冲他颔首行了礼,方才镇定的带着赵卿欢正步急迈的进了宫门。
    可是走完了长长的甬道拐弯进了亭门以后,宋瑶便停了下来,然后指了指南边福熙殿的方向道,“怎么办,是直接去福熙殿吗?”
    赵卿欢径直摇头,“去永和宫,找秋妃娘娘!”
    宋瑶顿时瞪大了眼睛,“真的去找秋妃?我以为方才在宫门口那番说辞是你临时瞎编排的。”
    “就是瞎编排的,不过现在还是去永和宫最保险。”宫城墙根下,赵卿欢没办法和宋瑶多解释什么,当即只能拉着宋瑶的手转身就往北面走去。
    其实,早在来的路上,这一套说辞就已经在赵卿欢的脑海中成了型。本来呢,东明阁自然是最佳的落脚地,留一夜应该是妥当的。毕竟不管福熙殿能不能进,可眼下已是傍晚,这好不容易进了宫,自然是没有一无所获两手空空出宫的道理。
    但是眼下,即便赵卿欢私心还愿意相信梅遇笙,可面对宋瑶,她却说不出能让她信服的理由。因为这一帮梅遇笙辩驳,就不免要牵扯到其他的事儿,那与其和宋瑶说不清,赵卿欢当即就弃了东明阁改定了永和宫。
    而且赵卿欢能想到秋妃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有林娘子的事在先,让秋妃留她和宋瑶落脚过一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且衡阳这事儿似乎还牵扯到了魏川,赵卿欢觉得,今晚她必须要见一见魏川,有些话,在没有和梅遇笙透底以前,她要先听听魏川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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