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染被招呼着往里走,我牵着他的衣角东张西望,突然一粒老玉米飞过来弹中了我的额头。

    我顺着玉米飞来的方向望过去,是个穿着大红长衫的小男孩。他正举着弹弓,眯着一只眼睛瞄准我。

    我心想小男孩调皮,不理他就好,他自己跟自己玩得无趣就会把手。谁知道他变本加厉,不但没有收手,还把玉米换成了石头子。

    “喂,小子,不要太过分了!”我指着那孩子喊道。

    那孩子垂下脑袋,带着哭音说:“对不起。”

    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亏心事干太多了,否则这辈子不会如此心软。他这个样子,反而像我干了坏事一般。

    我回头望向丰子染,想他以一个大人的身份哄哄那孩子。

    他却笑着跟我说:“我去陪大人们热闹热闹,小朋友解散。”

    我揪着他的衣角,轻声说道:“我怕……”

    他突然俯身下来,嘴唇碰到了我的额头。一点点温热,惹得我整张脸都滚烫滚烫的。

    “快滚去热闹!”我嚷道。

    那个混蛋,搞什么?疯子,真是个不要脸的疯子!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丰子染的声音,他明明已经往堂屋去了。

    我摸了摸额头,原来只是要传话给我,感觉好丢脸。

    他让我去认识那个孩子,其余什么也没说。

    那个孩子真的很调皮,丰子染刚走,他又拿起弹弓对准我。对付这种小屁孩,我还真没辙。

    “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装得很傻很天真,用一种自认为很萌的表情瞪着他。

    “都没人跟我玩。”他说。

    “那也不能打人啊,万一把人打伤了怎么办?”

    “有什么没关系,反正也死不了。”

    果然,这孩子也是那种存在。

    “你几岁了?”我问他。

    “八岁,怎样。”他顿了顿又说,“你嘞?”

    “十一岁……”

    “吹牛,看起来都不像,比我还矮那么多。”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什么?”

    “忘了,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懂那句话……没人陪你玩对吧,我跟你玩。”我指了指他的弹弓接着说,“但是,你不准玩弹弓。”

    “好,那就说好了,一定要陪我玩。”

    说着,他向伸出手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握住了他的小手。冰冰凉凉的,和丰子染夜晚的体温一样。真可怜,这么小就失去了生命。

    “你叫什么?”他问我。

    “呃……小茹,你呢?”

    孩子还没回答,就听到一个扯着尖锐嗓音的中年妇人在那边喊:“小杰,快点过来,给爷爷敬茶。”

    孩子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我就往院子外面跑。

    “我们是要去哪啊?”我问他。

    “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你……叫小杰对吧?”

    他点了点头说:“嗯,快点跟我来,被找到你会死哦。”

    我愣了一下,忙说道:“不是不会死吗,我们都死不了对吧。”

    他没有回答我,拉着我一直往山上跑。我们沿着山坡,跑到了一片果林。从这里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

    放开我以后,他才回答说:“我们不会死,但是你会死。”

    然后他撩起衣服,左肋上也有一块印记,和丰子染身上那一块一模一样。

    又接着对我说:“你没有这个吧。”

    我点了点头,问:“那个是什么,疼吗?”

    “不疼,有了这个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说。

    感觉就像死亡印章一样,仔细看看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又问:“大家都有这个吗?”

    “每个进村的人,大石娘娘都会给他送个这个。这是大石村的记号,有这个记号的人才能活下去。”

    他说大石,我多少有些诧异,她明明是神,为什么要干这种事?而且从丰子染对她的态度来看,并没有排斥她。

    “大石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我们已经死了很久了。”

    “你……”

    他看了看我,苦苦一笑,虽然是一张童稚的脸,却露出一股忧伤。

    “别把我当成八岁孩童来看,我其实在这个村子待了几百年了。”他说。

    我冲他尴尬一笑,不知道究竟是该安慰他好,还是说些赞叹的话比较好。

    “你也发现这里的人不对劲了吧?”他问我。

    “是有点……”

    因为上了长舌鬼妇的当,所以我还不敢轻易相信小杰。毕竟他自己也说了,他只是外貌八岁而已,其实已经存在好几百年了。

    “我发觉大家的记忆会消失。”他说。

    “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院子里开始在酒席落座的人们,解释说:“这一幕我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但是其他人并不记得这回事。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死亡那一刻,稍微记起一些事的人,会认为自己死过很多次却还活着。”

    我想起刚进村的时候遇到的村妇、孙老师还有村长,他们似乎就是小杰提到的稍微记起一些事的人。

    但我还是没有挑明,只是试探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才十一岁,不可能听得懂。”

    他凑近我嗅了嗅,说:“你和以往进村来的人不一样,身上的气味不一样。”

    “以往进村来的人……”

    我咀嚼着这句话,想问又问不出口。

    他突然指向院子里,丰子染的位置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马上就会忘记进村以前的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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