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梦阳和李宝跑过去,把二雷扶到座位上,老师敲敲讲台,喊道,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上课。

    于是这一切,就这样平息了。而我就这样,一直站在人群中,一直站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仍旧这样,无动于衷。

    这次对二雷的群殴事件属于张宏在四职打响的第一枪,算是奠定了张宏在班里及整个年级的地位,这时他的身边也已经不止李志凯一个小弟,除了四班本班的一些本地生之外,邻班五班一个叫庞谢的人也进入了队伍,庞谢的外号叫螃蟹,不光因为他的名字叫庞谢,这个家伙打起架来非常勇猛并且没有套路,不喜欢使用武器,战斗起来总是闭着眼睛抡着自己的两条胳膊,看起来就好像多了很多手,于是很早就得了这个外号。庞谢属于典型的有勇无谋,以为凭着膀子力气就可以所向披靡,结果他所在的五班里外地生居多,所以螃蟹在班里愣是没有一点地位,听说还总是被班里的一个外地生压制,所以这个外地生也很快进入了整个一年级的视线,这个人叫张绪,和陈梦阳是老乡,我和他经常见面,因为他就住在我宿舍的隔壁。

    群殴事件之后,二雷的情绪并没有明显的起伏,只是在班里越发的沉默寡言,彻底呈现出弱势群体的形态,张宏对二雷的欺负更是变本加厉,先是让二雷接住了我的职位,负责每日自费给张宏买早餐,之后是写作业,做值日,涉及到张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二雷去做。李宝总是劝二雷想开些,不时也会给二雷一些钱,让二雷交给张宏,算是不受欺负的保护费,对此二雷态度并不明显,就像行尸走肉,每天麻木并且屈辱的生活着。和二雷比起来,其实我也好不了多少,因为上次群殴二雷的时候我并没有动手,这招致了张宏极大的不满,我除了不用再给张宏买烧饼加肉之外,其他待遇和二雷一样,张宏在对我打招呼的时候,几乎是不用嘴的,直接往头上给一巴掌,然后便交代任务,时间长了,李志凯也开始沿用张宏这样高效率的打招呼方式,给我一巴掌,然后喊道,小飞,去帮我买一瓶水,记住,要跑步水。所谓跑步水,就是跑步去买的水。可见无产阶级得瑟起来要比资产阶级更加残暴,对此我和二雷的态度一样,那就是没有明显的态度,就像行尸走肉,每天麻木并且屈辱的活着。唯一和二雷不一样的是,这些麻木并且屈辱的生活,我都记在了本子上。例如张宏的一脚一拳六个巴掌十二个烧饼加肉外加六次拧耳朵,例如李志凯一脚两个耳光外加六瓶跑步水之类。

    这段时间螃蟹一直和张宏在一起,因为他在找张宏办事,有时下午张宏旷课,螃蟹会带着他和李志凯去四职旁边的地下游戏厅里打游戏机,当然,这时我也会在,因为缺了我他们会不习惯,比如占位置,比如买水,比如买游戏币,比如和张宏玩九七格斗的时候假装输给他,这么多事情,没有我在,他们怎么办?

    螃蟹之所以会找张宏办事,还是因为他们班里张绪的事情,这点我比张宏更要清楚,因为三天前的晚上,螃蟹纠结了其他班里十几个本地生去宿舍找张绪,当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对于本地生来说,这时已经封校,当然,对于一些生活在不夜城的老师和校长来说,这时外地生已经回家,本地生已经睡觉,夜生活终于可以开始。而对于很多本地生来说,这时,地狱的序幕才刚刚掀起。

    螃蟹来之前李宝正组织二雷和陈梦阳在宿舍里喝酒,这一天我恰好也没有出去,当然,这种恰好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也没有地方可去,否则谁愿意坐在宿舍里看李宝组织二雷和陈梦阳喝酒。二雷被群殴之后三个人喝酒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喝,而且白酒的度数也在增加,这一天晚上我看到这三个人正在拼两瓶五十六度的二锅头,整个宿舍都弥漫着一股工业酒精的味道。或许是因为我在,宿舍的气氛并没有伴随着酒精的发挥而进入高潮,三个人都是闷闷的,陈梦阳习惯性不说话,二雷脸上的青肿还没有完全下去,疼的说不出来话,只有李宝有一句没一句的劝着二雷想开点,二雷捂着脸摇摇头,吃力的说道,宝哥,没事,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我们农村人不像你们,我们没钱没势,到哪都受欺负。李宝听了叹口气,举起杯子,说道,来吧,兄弟,喝一口。然后陈梦阳在旁边举着满满二两白酒的口杯仰着脖子咽了下去,不多也不少,正好是李宝说的一口。可见陈梦阳是一个听从指挥的好同志。这李宝吓了一跳,说道,梦阳,你慢点喝,就两瓶酒,喝完还得翻门出去买。陈梦阳没说话,继续往杯子里倒酒,李宝喝下去一大口,说道,算了,反正我有翻门包月卡。不翻白不翻。

    他们就这样喝完一杯还有一杯,喝完这杯还有三杯的时候,我就坐在床上,并且是很端庄的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因为我没有什么事做,没有手机,没有艾派德,没有笔记本,就一个破bb机也没有搜索附近人的功能,更别提拿起来摇一摇。总不能突发奇想去把这一天的功课复习一遍,即便是想复习一时我也想不起来我把书扔到了哪里,于是就只好这么坐着,但总不能真的干坐着,于是就这样端庄的坐着,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三个喝酒,还好,我并不觉得尴尬,当然,他们也不会觉得不自然,因为我们已经彼此习惯,我习惯看着他们三个人喝酒,他们三个人习惯假装看不到我正在看着他们喝酒。有时看着他们的时候也会走神,会想起我的初中时代,想起大刀和敖杰这两个酒鬼,想起当时年少的敖杰中午在家里假装吃饱,然后假装班里要值日,总之就是把自己假装成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少年,以此来蒙骗他的父母,可以早一些去学校。然后路上我和敖杰把自行车骑的风雷电掣,一直骑到一处小饭店门口,这时大刀已经点了两个凉菜几瓶啤酒,然后三个人在下午上课之前假装牛逼的把桌子上的啤酒全部喝完,有时喝完敖杰会吐,当时我总是说敖杰不能喝酒,但他并不承认,他总是边吐边摇手,说中午家里做的红烧肉忍不住多吃了几块,或者刚才太想喝酒,把自行车骑的太快并且快到了晕车的速度之类。吐完之后我和敖杰大刀昂首挺胸的回到学校,有时真的醉了,有时在装醉,

    不管醉或者没有醉,必须要呈现出一幅醉的要扶墙甚至错走到女厕所的样子,尤其是错走到女厕所的样子,这是我每次都必须要呈现的样子,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这种样子,就是牛逼的样子。

    每次想到这些,都会轻轻的微笑,都会觉得很恍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这些日子,都是我还没死前的日子,而现在的日子,是我死后又轮回的日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呆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呆在这里为什么,有时也想走,也想回到a市,但我还有一个本子,本子上还有很多账,这些账都还没有还,我从不欠别人的东西,同时,我也非常痛恨别人欠我东西,并且在这个时候,我仍旧没有找到阿迪,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我突然发现,阿迪已经是我内心里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我甚至觉得自己非常了解他,所以凭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阿迪并没有走远,他会回来,而我这时做的,或许就是等他回来。

    就在我脑子一片浆糊的时候,旁边的宿舍突然砰的一声,应该是踹门子的声音,紧接开始叫骂,宿舍里一片凌乱的脚步,或许陈梦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第一个站起来往外走,我跟在李宝和二雷后面走出去,看到外面已经聚了十几个人,手里都持着钢棍和凳子腿,站在最前面的人我认识,就是螃蟹。

    螃蟹赤手空拳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旁边宿舍门前,用手指着里面喊道,屋里没事的都给我滚蛋。喊完屋子里跑出来三个人,直接从参与者跑到了观战者的位置,显然这就是屋里没事的人,我走过去,问道,螃蟹哥,怎么了?螃蟹还在指着屋子,说道,班里有个逼,不服我,今天必须把他打服。我知道螃蟹说的这个人就是他们班里的张绪,还想说什么,结果螃蟹的话音刚落,里面就飞出来个马扎,还是个铁马扎,螃蟹猛的一低头,马扎嗖的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墙上,我看到后面的墙上有个坑,还有很多墙皮掉落,我又看了看螃蟹,墙上这个坑本来应该是留在他脑袋上的。螃蟹这个家伙上学晚两年,长得比同届的新生都高,并且五大三粗,尤其是脑袋,我一直怀疑螃蟹的外号真正含义是不是因为他这个奇大的脑袋,这个脑袋大的正点到篮球比赛的时候都要防止把螃蟹的脑袋和篮球混淆,可惜这样篮球的大脑袋往往都搭配着核桃仁的大脑。螃蟹显然被马扎秒杀,很明显张绪已经像螃蟹表示了友好,螃蟹不吸取教训,躲过一劫之后竟然还准备继续骂,这样繁琐的前戏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高潮,还好张绪是一个干脆利索的人,他根本就没有给螃蟹继续骂的机会,一个黑影过去,张绪已经从宿舍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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