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家辉进入办公室的,是明康的父母亲,也就是拥有亿万资产的康福集团的最高决策人。

    进来的人份量这么重,办公室的人那敢怠慢?他们纷纷站起迎接和恭敬地打招呼。莫盛骐犹如老鼠见到猫一样,无精打采地跟他的姨丈和阿姨说:「姨丈,小阿姨,早上好!」

    明康的父亲黄仲廉在莫盛骐身边走过,但並没有理会他,明康的母亲经过时,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摇头叹息地走过。

    看明康的父母亲,也只不过大莫盛骐六、七年而已,但辈分就整整高了一辈,这全是因为明康的母亲是幺女,跟她的大姐、莫盛骐的母亲年纪相差甚多。

    明康起来把座位让给父亲,自己则跟家辉站在他的旁边。

    少杰和淑娴也把座位让给明康的母亲。明康的母亲坐下后,回身一再看着淑娴,然後笑着对她说:「果然是个大美人,怪不得家辉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交过女朋友,原来就是等着你的出现。来,我一个人坐不下两个座位,你就坐在这儿吧!」

    家辉跟明康熟悉,他们称兄道弟淑娴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但他竟然也跟明康的父母亲拥有亿万资产的康福集团的当家也那么稔熟,这绝对是她始料不及的。眼下这个大人物还邀请自己坐在她的旁边,受宠若惊的淑娴那敢高攀,她连忙推却:「谢谢!不用了,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

    豈料她刚把话说完,看着家辉的时候,家辉居然跟她说:「淑惠阿姨叫你坐,你就坐吧!」同一时间,明康也笑着向她点头,示意她坐在他母亲的旁边。这样的情况之下,淑娴那感再推,只好说:「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後便战战兢兢地坐在明康母亲的旁边。

    莫盛骐和胡土崇看到这个情景,心里只想到四个字:「这下完了!」

    胡土崇本来就知道自己已经是「返魂乏术」了,故亦没有心存侥幸;可是莫盛骐一心还认为自己可以在这件事情上置身事外,现在他看见一向很疼自己的小阿姨竟然对自己不瞅不睬,却对那个本来一直以为是没有来头的小职员淑娴那么亲热,心头不禁冷了一截,他在心里暗骂:「魏家辉,为什么又是你?」。

    明康的父亲黄仲廉翻看了明康摆放在桌上的照片后,便问胡土崇:「胡经理,在这件事情上,你还有没有话要说?如果你是感到委屈,或者是受人指使或调唆摆布,不妨在这里说出来,我一定会秉公办理的。」虽然证据确凿,但黄仲廉还让胡土崇有自辩的机会,尽显大将之风。

    胡土崇抬头看了一下莫盛骐,虽然他还没有说话,但已经把莫盛骐吓得半死。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用摇头来默认自己的罪行。在危难关头,他没有为求脱罪或者减轻自己的罪行而指证莫盛骐,品格称不上好的他,总算比莫盛骐的落井下石有一点良心。当然,他也是看在莫盛骐多年以来的关照,和明知道自己最後的下场也不会改变才做这个决定。

    胡土崇默认、並把所有过错包揽于一身,莫盛骐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在他的那口气还没有松完以前,黄仲廉已经回头问他:「盛骐,你给我老实说,你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你的下属进行威迫,威胁她们无酬地给你办事,甚至提供不道德的回报?」

    莫盛骐听到黄仲廉问得那么直接,毫无避讳地提及不道德的回报,登時感到心惊胆跳。他没有立刻回答,鬼鬼祟祟地瞄了淑娴一眼,心想:「如果我承认了,这次一定被判极刑;如果我矢口不认,那丫头也肯定会顶证我,不过,没有其他的人证,单凭她一面之词,有小阿姨在,她肯定不会就这样相信的,这样还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有了决定后,莫盛骐便答道:「没有,这怎么可能?两年前做错了,今天那还敢重蹈覆辙?」

    莫盛骐回答后,办公室寂静了片刻,家辉也在这个时候按捺不住,他走到淑娴的身旁,牵着淑娴的双手俯身问:「刚才那个姓莫的是不是威胁你,还借机佔你便宜?」

    有家辉在身旁,淑娴什么都不再惧怕了,她也再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和不甘,连连点头的同时,便「哇」的一声扑进家辉的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你…你…你不要含血喷人!」莫盛骐那肯承认,他也早料到淑娴会把他供出来,不过只要胡土崇不做证人,或者证明他是无辜的,在各执一词的情况下,各人也将奈他不何。他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申冤道:「小阿姨,没有,我真的没有,你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明康的母亲看了一下莫盛骐,只见她的眉头一皱,没有说半句话,便把头转向黄仲廉,似是等候他的定夺。

    「骐表哥,男人大丈夫,敢做的事也得敢认,不要因为怕惩罚而有失身份。」明康看来是甚为不值莫盛骐的为人,对他说的话每句都一点不客气。

    「你怎么老是帮着外人?我好歹也是你的亲表哥,你不帮我也就罢了,但也不用老是这样针对我。」莫盛骐不满地说。

    「家辉从来都不是外人。」黄仲廉把目光从家辉的身上移向莫盛骐,然后十分严肃地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有没有做过?」

    黄仲廉甚少对莫盛骐说话这样严厉,特别是有他的阿姨在场,有的话他的阿姨也会立刻劝阻。可是这一次明康的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莫盛骐不禁暗暗地感到不妙。不过,他思前想後,怎样也想不出他的姨丈会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他较早前对淑娴的不轨行为,因此,他抱着认一定死,不认还有一线生机的侥幸心态,坚决地答:「没有,我没有做过。」

    黄仲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良久后才把双眼睁开,然后瞪着莫盛骐怒问道:「为何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都不好好把握?为何过了两年,你还是死性不改?」

    黄仲廉的语气,好像已经判了莫盛骐有罪,明康的母亲,却一句好话也没有替他说过,莫盛骐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想不出自己会输的理由,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姨丈,我没有做过,叫我怎么样去认?你为何要相信一个新来的小职员,却不相信你的姨甥?」

    「够了!畜生,你连我的未来谊媳妇也敢侵犯,还要在这里诸多狡辩,你是没救了!」莫盛骐答得理直气壮,却没想到一向甚疼他的小阿姨会突然那么激动,还高声对他喝骂。

    「未来谊媳妇?」莫盛骐对明康的母亲这一骂震惊万分,这不但是因为他的小阿姨以前没怎样骂过他,最使他吃惊的是他的这个小阿姨竟然称呼淑娴为她的未来谊媳妇,如此一来,若他被证实真的对淑娴有轻薄的行为,对面前这两老来说,将会是罪无可恕。

    莫盛骐既心虚、又心慌,但事情走到这一步,认了的话,肯定不会被原谅,不认的话,还有机会继续往前走,至少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他自觉没路可选,再次哭着脸对着明康的母亲说:「小阿姨,你得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两年前的事,我还引以为戒,那敢再次在公司里放肆,我已经洗心革面了。我不知道为何这个臭…不…这个张小姐要坑我,你们可以问胡土崇,他刚才一直都在这里,他可以做我的证人。」

    「莫…莫总真的…真的没有。」胡土崇在这个时候还甘心为莫盛骐提供假证供,看来莫盛骐这几年给他的好处一定不会少。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家辉转身瞪着两人不屑地说。

    「你想好了?这是你最后要说的?」明康的母亲没有理会胡土崇,他的说话对她来说也好像毫无意义,她只是冷然地再次问莫盛骐。

    「事实就是这样,小阿姨,你要相信我,别让对我怀恨在心的人奸计得逞。」莫盛骐说这话时,还以怨恨的眼光看着家辉。

    「事实?….奸计得逞?…」明康的母亲听后,彷彿彻底失望地重复了莫盛骐的说话。然后,她缓缓地把头转向坐在她对面的黄仲廉,有气无力地说:「老黄,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这是我们亏欠家辉的,我们也已经欠这个孩儿两年了。」

    「那…那大姐那边…」黄仲廉有点犹豫。

    「她应该也听得很清楚,我答应过她,只要这不肖子肯坦白、肯承认错误,有痛改前非之心,我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明康和家辉也理解我的心思。不过,你跟我刚才已经给了不下一次的机会让他坦白,他还是一再狡饰推卸,如果不是看在我的情分上,以你的性格和跟家辉父亲的交情,你饶得了他吗?罢了,你也别再为了他而委屈自己,委屈明康和家辉这两个孩子了。」字里行间,明康的母亲对莫盛骐是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了。

    黄仲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後对家辉说:「家辉,拿出来吧!让他自己听听自己做的好事。」

    莫盛骐听到家辉似乎是握有证据,立刻不敢相信地直盯着他的双手。

    家辉把拥着淑娴的右手抽出来,然后把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是接收器的黑色电子仪器,跟着便按下那个特别显眼的绿色按键,房间里的各人这个时候也都屏息以待。

    「呵呵呵…淑娴,昨天辛苦你了。」…..

    「哈哈…你懂得这样想就好,怪不得连莫总也吩咐我要多点给你机会。」….

    「对了,对了,你都还不知道,外面的女孩子为了接近莫总,还编了一个顺口溜。」…..

    「….那就是:『等他上班,等他下班,再等他分单;跟他吃,跟他玩,再跟他上床。』」…..

    「…我叫你签验货报告给工厂,但是没有叫你明知道货物有问题…….」

    「…..我们公司最少也得赔偿一百五十万,按照这样的情况和公司的规矩,你肯定是要负大部份的责任。这个数字,如果从你的工资扣的话,要扣多少年才可以扣完?」…..

    「谁…谁是适当的人?」

    「那我们现在就去。」

    黑色电子仪器播放了淑娴在胡土崇房间里的对话,胡土崇听后倒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前面的证据已足以使他无法翻身,现在多了这个有力的证据也只不过是「火上加油」而已。

    黑色小盒的播放到了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莫盛骐以为这已经是全部,便急不及待地说:「这能证明什么?这也只不过证明胡经理误导了张小姐而已,与我何干?」

    不过,他话是说得响亮,心里却还是十分惶恐,他心里头在想:「原来他们在胡土崇的办公室置放了偷听器,会不会也在我的房间….」

    他的问题,很快就得到答案了,因为黑色播放器只停了一会儿便再继续:

    「淑娴,找我有事吗?…..」

    「莫总,你看这事可以怎样处理?」

    「好吧!就为了你,我尝试给工厂打个招呼……」

    「那你会怎样报答我?」

    「呵呵呵…你先说怎样报答我,我就放手。」

    「哈哈哈…你的上司胡经理没有告诉你吗?……但是她们都需要懂得回报,就是跟我上床。」

    「什么?你…你休想….放开我!」

    莫盛骐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明瞭自己是上诉无望了,他颓然地跌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喃喃自语道:「原来你们在我的办公室也置放了偷听器,原来你们根本一直都不相信我……」

    「我们没有,我爸和我妈也一直希望、一直相信你会改过,只是你自己不自爱,辜负了他们两个老人家。」莫盛骐自语的声音虽小,但明康还是听得清楚,並立即反驳。

    「如果没有的话,那刚才的录音从何而来?」莫盛骐恶行败露,但却没有羞耻之心,反而理直气壮地质问明康。

    家辉从淑娴的口袋里拿出那个较早之前他给她的小盒子,然後冷然地对着莫盛骐说:「你不要冤枉我谊父和谊母他们,是我今天唯恐你跟那个姓胡的对淑娴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才让她带上这个偷听器。如果你们做事光明磊落,如果你们骨子里没有歪念,这里面的录音根本对你们不会构成什么影响,也只能证明我多虑而已。」

    「哼!我就知道你对两年前的事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所以设下这个布局来陷害我,还不惜利用自己的女朋友,你这个卑鄙小人。」莫盛骐到这个时候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懂将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家辉等人听后也不想再跟他理论,只是摇头叹息。不过,淑娴听後却有一点不同的反应,从她委屈的眼神突然带点疑惑,她是想到了一些问题不太明白。

    这个时候,本来关闭着的总裁办公室大门突然开了,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婆,她坐在由佣人推着的轮椅上,正以极度愤怒的目光看着莫盛骐。

    黄仲廉夫妇看到来人,立刻站起来准备迎接,不过老太婆却用手示意他们不必,然後用十分严厉的语调对莫盛骐说:「你这个不知悔改的畜生,枉你姨丈和小阿姨一直给你机会,对你的大小过错都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你却只会诿过于人。你不长进还可以浑浑噩噩地度日,但为什么还要去害人?」

    「妈,是那个姓魏的设下圈套陷害我,我…..」

    不待莫盛骐强词夺理地再分辩下去,老太婆已厉声喝骂道:「你这个不肖子,还要诸多狡辩,我刚才在门外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刚才你小阿姨和姨丈已经一再给你机会,他们在进去以前,也已答应我如果你懂得承认错误,知错能改,他们还是会再给你机会,可是你却不知悔改,你是没救的了。」老太婆把话说完,便吩咐佣人把轮椅掉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盛骐给老太婆骂完后,整个人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他本指望那个老太婆可以再为他在黄仲廉夫妇面前说情,还有机会一切维持不变,但听到她刚才的一番话后,这个希望已经是幻灭了。

    原来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便是莫盛骐的母亲,亦即是明康母亲的大姐。

    明康的母亲马淑惠是个幺女,跟她的长姐年纪相距二十有多,在她十岁那年,父母不幸双亡,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她便由这个长姐带大,两姐妹的感情非常深厚。

    马淑惠大学毕业後不久便下嫁给黄仲廉。婚后不久,黄仲廉跟朋友合资做生意並取得成功,後来莫盛骐也加入黄仲廉旗下的公司,虽然他没有过人的才能,且屡屡犯错,但藉着母亲与马淑惠的关系,在康福集团却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莫盛骐的母亲走后,总裁办公室的人好像给定格了好几秒。良久,黄仲廉才对莫盛骐和胡土崇说:「你们两个都回去收拾一下个人的物品吧!这里是留不得你们的了。」

    莫、胡两人听后,均垂头丧气地走出这个总裁办公室。在莫盛骐还没有完全踏出办公室以前,黄仲廉看了一下满脸忧色的马淑惠,然后对莫盛骐说:「如果你愿意回去思过,又有洗心革面之心,你可以再来找我们,我还可以为你安排到其他的公司担任较低的职位,从头开始。」

    莫盛骐听后並没有回头,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像灵魂出窍般无神地慢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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