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穿着一件橙黄色的冲锋衣,敞着怀,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能看得见他肩上腰上都缠着绷带,身后背两把唐刀,笑呵呵的跟周围的人打着招呼,穿过营地走进了最大的帐篷。

    他一进帐篷就立刻叉手叉脚的坐下,嬉皮笑脸的伸长脖子道:“葵爷,这次可得加钱,我这医药费就花了不少呢。”

    跪坐在帐篷正中的长发男子撇了他一眼,也轻轻露了笑容说道:“怎么,两个阴阳先生就能让你挂彩?“

    年轻人继续嬉皮笑脸的往前蹭:“做戏就要做足嘛,要不怎么骗过阿一,葵爷您说是吧!”

    长发男子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喝水,没有理他。

    年轻人两下蹭到他身边,涎着脸道:“我这可得算工伤,葵爷,为了您这套儿,我留了好多血哪,得吃多少猪肝能补回来啊!”

    长发男子嫌恶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远一些抱着双肩说:“行啦,知道你劳苦功高,说吧,要什么赏?”

    年轻人咧嘴一乐:“那我可说啦,”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长发男子,踌躇着开口:“那个……阿一……她好歹是我妹妹。”

    长发男子眼看着就变了脸色,不说话,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年轻人也没有开口,只是伸着脖子,偷偷的察看着长发男子的脸色

    半晌,长发男子眼里的霜雪终于褪去,叹了口气,又嗔怪的白了一眼年轻人,年轻人一看随即展颜,“嘿嘿”的说:“我就知道,葵爷您大人有大量,是吧,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年轻人还在一旁磨磨唧唧的说着,长发男子终于受不了,指着外面说:“出去!”

    我趴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毫无所获,很快就意识到这样找不是办法,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一下自己滚落下来的路线和丢失苏训的地点,重新确认的了方向,继续找寻。突然,我的手有了不一样的触感,那是冲锋衣的料子,我按住心中的狂喜,摸到了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凉的吓人,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度,我明明记得刚才我拉着苏训的时候他的手还是热的,至少还有活人的体温。

    我的心顿时一下子坠入了深渊,我哆嗦着摸上了他的手腕,希望他只是体温低而已,然而我摒心静气却没有发现任何脉搏,我怔怔的松开了他的手,心里一片虚空。苏训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本来以他的体力和身手,纵然带着伤,也不至于如此下场,都是我拖累了他。我把我最亲的人害死了!

    我心如死灰,只想着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我用力的把他拖到一棵树下,自己也靠着树坐下,心中渐渐清明。即使苏训死了,我也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我要带着他的尸身回去,好好安葬,即使我无法活着回去,至少二叔和苏谦还可以带着他,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所以我现在必须归队。

    我的呼吸渐渐平复,抬起头,望着上面的黑暗。本来这次旅途我就不抱任何希望,只觉得身边的人都背叛了自己,现在唯一帮助我的苏训也死了,我希望能够带着他回家,然而却只能守着他的尸身毫无办法,我现在只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我暗暗攥了攥拳,就想站起身,然而我的体力已经透支,腿上没有丝毫力气,刚刚勉强站起,复又跌倒。我用手努力的按着自己的胸口,希望呼吸能够平稳,只觉得胸中酸涩难言,随后我的手就碰到了那些已经冒头的针。那些针已经被我的身体排斥出接近三分之一的长度,我的血脉重新连接了起来,但却依然微弱,我摸着这些针,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我将这些针完全拔出,会不会恢复的快一些,我已经体会到,在这山中我的愈合能力在加快,如果我的经络畅通,会不会多一线希望?

    想到这里,我将手伸到衣服里,反手握住了刺在膻中的那根针,犹豫了半天,闭了闭眼睛,一狠心,就用力将针拔出,剧痛让我几乎要大喊出声,然而我居然生生将喊叫压在了喉咙里,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响声。我五官扭曲喘着气将那根针扔到一边,心里简直要钦佩自己,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干过最牛逼的事情了,估计也是因为苏训,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待呼吸平复,我又握上了第二根针,依然不作犹豫,用力拔出。这样,我自己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拔掉了四根针,我已经汗出如浆,痛的肌肉颤抖,只觉得手上黏糊糊分不清是血还是汗。我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期望中的感觉并没有出现,我的经络运行的依旧十分微弱,体力也没有恢复。果然是我想多了么,这些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用,我也不是什么身怀绝技之人,这些针也许只是为了让我更痛苦吧。

    我心里苦笑着握上了腋下的那根针,叹了一口气,这些针留在我体内,总是有害无益的,既然现在没人,索性一并拔了也好。然而就在我要拔出第五根针的时候,突然在我身前的黑暗中传出了一丝呻吟,难道是有人也跑到了这边?我放开腋下的针,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就摸到了同样冲锋衣的料子,这个人还有体温,证明他还活着。我摸到他肩膀,想要扶他起来,然而我却发现,他的脸上带着防毒面具,脖颈处缠着衣服,我仔细一摸,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扒开面具,颤抖的摸索着他的五官,然后又将手伸到他衣服里面,就摸到了苏训身上特有的伤疤形状。这个活着的人才是苏训!我简直要喜极而泣,几乎要抱着他大哭起来。却听他虚弱的说:“你在我身上乱摸什么,趁机揩油也要分时候吧。”

    我赶紧抹了抹眼睛,扶着他坐了起来,就听他说:“你还真是不靠谱,我不过睡一觉就成这样了,其他人呢?”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就把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不过在讲到给他输血那一段的时候,我有心略过,但苏训听完没有说话,黑暗中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就说到:“你不用隐瞒,这件事情我早就有所怀疑,并且去调查过,虽然从你嘴里听到终究有些难过,但是也没什么,没血缘又怎么样,我们一直在一起生活,没有血缘也一样是家人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只听苏训问道:“你摸到的那具尸体呢?”

    我这才想到我身后的那具尸体,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说道:“就在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咱们队伍中的人,太黑了,看不清。”

    苏训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不一定,这深山老林的,有什么人死在这里没有人发现也不稀奇。”

    “但我摸过他的手,应该是刚死不久,还有冲锋衣的料子,要不然我也不会误会成是你。”我黯然的说。

    “有可能是队伍中先跑过来的人吧。”说着他就想站起身,我连忙上前扶着他,他就摸到我手上的血,马上问道:“你受伤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我把那些针拔出来了。”

    他就说:“嗯,你手脚倒快,叶秋葵之前跟我接头的时候就告诉过我,进山之后,如果有机会,就拔掉你身上的针,之前我还担心没有机会,如今倒是因祸得福了。一会儿咱们要把外套换一下,你身上的血迹太多,我怕他们会起疑。”

    我第一次听苏训说叶秋葵的事情,反正四下无人,就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叶秋葵接上的头?叶秋葵到底是什么人?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训听着我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由得笑了笑:“叶秋葵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你被关起来之后,我不是给你送过饭嘛,在那之后叶秋葵找上了我,他当时易容成一个何家的小姑娘混进来的,不张嘴还真是认不出来,他就问我想不想救你,然后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令我震惊。”

    叶秋葵告诉苏训,这五个中医世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共同守护一个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的存在牵扯到很多秘密,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持这些秘密不为人知的状态。这个重要的东西每隔几十年就要重新封印一次,这也是我们此次哀牢山之行的目的,而封印这个东西需要特殊的血祭,由这五家轮流出人。这一次刚好轮到了苏家,不知怎的,这个百年不遇的名额就抽到了我的头上,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幸运还是倒霉,这种事情都能被我遇上。

    苏训说,叶秋葵所在的家族一直知道那个被守护的东西的存在,他救我就是在破坏封印,这是他们家族计划中的一环。苏训把手摸索着放到我的肩上:“我知道这是在悖逆苏家,但你这个样子,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也许现实永远比艺术要棋高一着,命运才是最好的编剧。现在苏训虽然已经醒来,但在大山深处,凭我们两个的力量是不可能走出去的,只能尽快跟队伍汇合。不过不能往回走,那只巨大的蜘蛛很显然是被火焰吵醒,目前正在起床气的阶段,回去就是人不毙你你自毙。然而我也不能喊,谁知道这深山老林月黑风高的有什么其他惹不起的野生大爷,再说那些穿迷彩服的人肯定在暗处虎视眈眈,一旦引来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想了半天我们也没想出什么出路,只能在附近林子里转悠一下,看看能不能碰到走散的队友,但是这需要体力,我们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体力。最后我们决定在这里等等看,我们现在的位置离队伍还不算远,也许等一下会有信号指路,同时也可以休息一下,恢复体力。苏训还琢磨着趁着无人在旁,帮我把剩下的针清理掉。

    黑暗中,我抓着苏训的肩膀,与他一起盘膝坐下,虽然前路尚未可知,周围又漆黑一片,但现在苏训在我身边,他是为数不多的希望我能活着的人,所以就算我想死,我也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就算他不是二叔的孩子,跟我没有什么血缘,但我依然希望他能够活着,我们三个,死我一个就够了,无论怎样我也要苏训能够活着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我的一个饲主看了这篇文的选段之后评价:都挺好,就是苏训帮苏谅整理头发蛮奇怪的。

    我弱弱的答:可能是同人文写多了……

    饲主暴怒曰:死开!绝交!以后不要到我家里吃饭!

    我:泪目……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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