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我们老大把方才那里肃清了,正带着人从西往东一条街一条街的巡查,特地让小的来禀报一声,请您放心,他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栽培,否则以死谢罪!”

    有祝寿底下的喽啰满头大汗跑来,跪在姜照跟前小心翼翼汇报。

    所说的方才那里,就是有刺头在街上捣乱又和祝寿僵持的地方了。

    姜照淡淡看一眼那喽啰,说:“站起来,回去告诉你家老大,他要是办不好我的吩咐,辜负的不是我,是他全家上下老老小小,还有全城人的安危性命。”

    喽啰听见老老小小的话,不由抖了一下。

    姜照知道他错会了意,非常时刻,只得耐着性子多加一句:“城里要是镇压不住,一旦乱起来,导致城门失守让流民进城,他不用以死谢罪,也不用我罚他杀他,流民就能吃了他,抢光他家宅,烧烂他房子。还有你,还有我,谁都别想幸免。”

    喽啰一凛,忙答应着:“东家放心,我们上下兄弟都知道担子重,拼死也会做好您交待的事!”

    “别只顾得拼死,多动动脑子。”

    姜照挥手让他离开,自己带人往其他几处城门去。南门这边一时半会冲不开,她只留了几人望风报信。

    这个时候,流民攻城的消息已经传到各处了,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大多都知道了静街的真正缘故,有家的全都往家里赶,家在城外的一看出不去,也都在想办法就近藏身,大多都躲在街面的商铺里,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就站在街上看动向。

    姜照从街上策马而过,街上已经不复混乱,有的街几近空旷,有的街上人们行色匆匆,不再滞留原地。间或会听见有人议论责骂官府,怪官府静街时不说明原因,白白耽误大家回家的时间。

    果然不出姜照所料,有奸猾之徒企图浑水摸鱼,大多是趁乱偷东西的,还有抢东西的,或是在女人身上揩油,众人忙着赶路,对受害叫嚷的人置之不理。姜照也没空管这些小事,只派人督促祝寿再勤力一些。

    她到了府衙,报说是侯府的公子,差官很快把她引了进去。

    知府却不在大堂,而是在内堂和人议事,在场的有姜骅,还有城中其他闻讯赶来的大户,以及府衙各处管事的官吏。姜照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好几个人在高声讲话,听起来都很激动。

    她跨进门去,正听见一个中年男人在高谈阔论:“……只要城门一关,那些乌合之众进不来,过不了半日就会离开,实在是无需担心太多。倒是府台大人让差人出去静街,您本意不错,可底下办事的人太慌张,引得百姓喧闹恐惧,还有趁机作奸犯科的,致使城中大乱,恐怕事后不好善后啊。以学生所见,此时还是要以隐瞒安抚为主,稳定民心。”

    姜照瞟了这人一眼,身后一个祝寿派来的地头蛇立刻低声说:“这是北城料水胡同的王举人,赋闲在家,在官学兼任先生,平日时常给知府大老爷出出主意,大老爷很信任他。”

    半吊子清客幕僚。

    姜照懒得理他,直接走到父亲身边去,轻声告知南门的危机。

    姜骅看见女儿进门暗暗叹了口气,就知道女儿性子拗,很难听他的话。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撵女儿回去,和旁人解释说这是家中侄子。

    他其实在这里早已坐得不耐烦了,听一群人讲空话实在烦恼,何况还有几户只关心自家私利,净出些损人利己的馊主意。他若不坐在这里镇着,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耽误守城可就惨了。最初静街的主意本是他提的,不光静街,还有一系列安抚民众的举措,可被一群人掺合着,知府最终只派人出去满大街乱吆喝。事态紧急,他又没空和众人解释轻重,只得先任由知府办事。

    他再有声望地位,认真说起来不过是白身一个,靠威慑做事实在阻力重重。对着一群糊涂人,还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自私之人,若真正摆起款来强迫人家做事也不是不可,只是他本身对外头情势也是知之甚少,不敢独断专行,否则,万一一步行错闹出祸来,自家受罪是小事,耽误全城可是大事。唯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一面稳定民心,一面等驻军救援罢了。

    听了女儿诉说南城关门之危机,姜骅心里头沉重了几分。流民来势汹汹,可城中连关个门都要这么波折,还不知后头会如何发展。就算大望山驻军赶来,几千人对上几万人也不可能片刻得胜,而且这其中若是出了岔子……

    “刘大人,四门需要加派人手把守,城中需要差人巡街维持治安,还请大人早做决定,早早派人出去。”盖过几个争执的人,姜骅高声提议。

    刘知府摸摸胡子,灰着脸叹口气,“唉!姜大人,您是不知道,底下能派的人全都派出去了,再派,就只能本官亲自上阵。事情发生太突然,府衙里人手不足,要是早知……唉,把附近村镇的乡勇组织起来进城帮忙也好。”

    这是废话。若是早知道,还要你府衙做什么,平头百姓都知道关门闭户躲着了。

    “事已至此,外面乡勇团练是进不来了,唯有咱们城里人自己想办法。”姜骅提议,“差人若是不够,用他们底下的青衣也好,先让街面干净民心稳定为上,刘大人觉得呢?”

    青衣就是衙役巡捕们底下养的白丁打手,平日帮差官做事,不拿饷银,不被朝廷承认,但底下许多事的确是靠他们完成的。姜骅提出来,刘知府不好拒绝,当下就赞了几句,然后派人去知会下头。

    有个商户立刻出来反对,说那些白丁青衣平日里就经常仗势欺人,这下得了官令办事,恐怕更要横行了,有他们还不如没他们。这商户也是有靠山的,且是刘知府不敢得罪那种。

    刘知府面露难色,沉吟道,“说的也是……不知姜大人有何妙招,能让这些人既办事又不作乱?”

    姜骅于是继续和他们讨论。

    姜照听了一会就彻底明白了这里的场面。

    在座没有一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包括父亲,也寄希望与大望山的驻军,虽然据理力争,但筹谋的也都是短期的法子——在没见到城外流民的面目之前,谁会相信那根本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爹,您随我去城头。知府最好也去。”姜照低声打断父亲的讨论。

    亲眼看看那些流民,然后,再说别的。

    在南门报信的衙役回来之后,姜骅早就想去城头看看了,只是怕自己一走这群人出馊主意而已。女儿的话让他心中一动,立时几句轻飘飘的话扔过去,给知府扣了爱民如子、临危不惧的高帽子。

    然后,自然而然地提议去城头看看。

    刘知府坐在堂上和大家扯了半日,也是不耐烦了,无奈在座好几个人是他无法正面对抗的,于是就继续扯。从心里来说,这次事情虽突然,但他真是没当回事,自知乐康城墙厚门重,流民根本进不来,等驻军一到自然能够轻易驱散,所以打心底就没太当回事。

    听了姜骅的提议,刘知府脑袋里也是灵光一闪。

    既然根本不是危险,那他作为知府,“于危机时刻登城御敌,身先士卒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事后的名声可是大好了。稍作粉饰,就能掩盖事前不知情以及事中处置不力的小毛病。有了大义,在座谁事后给他上眼药都不好使。

    于是,知府大人欣然前往。

    当然面色是沉重而慷慨的。

    姜照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和父亲对视一眼,须臾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暗暗呸了一口。

    有几个大户也跟着同去。

    堂上缠磨这么一会,街面上已经越发清静了,差官开路,去南门的过程十分顺利。

    知府一行的到来让守城兵卒们感到振奋。他们正对着外头黑压压的人群发怵,就算知道城门不可能轻易被破,也是倍感压力的,任谁看见那么多敌人能平静呢?现在当官的一来,而且是城中主官和大户们,好些人顿时有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感觉,仿佛一旦流民冲进来先死的必定是当官的。

    “外面情况如何?听报流民来势汹汹,人数过万,本官实在放心不下。若真是如此,本官就算浴血城头,也要把流民抵挡在外,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城祸害百姓!”

    一边往城楼上走,刘知府一边大义凛然。

    “大人,暂时没有什么动向,但这些人停着不走,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校尉上前禀报。

    刘知府扶着腰带挺胸登楼,“不必惊慌,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本官都和你们同在,和全城百姓同在,绝不会让……让……这这这是……”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他呆愣在城头。

    漫山遍野黑压压的人头登时让他冷汗透衣。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何止过万,何止过万!

    刘知府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

    他听得先前的禀报还只以为底下人惊慌过度,没见过世面,把几千人误说成上万人而已。因为按照常理,流民聚集起几十几百很容易,过千就有些难度,若是几千上万,穿州过府不可能没有前兆,其他地方的官府早就各处送信了。但此时眼前所见让他彻底惊呆,这么多流民,到底是怎么跑到乐康城来的!

    他顿时把临城的知府在心里骂个狗血喷头。

    瞒报,绝对是故意瞒报!

    说不定为了省事,还故意帮这些流民隐藏行踪,故意引导他们来祸害乐康,好求得自家安宁呢。

    官场上这种事屡见不鲜,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当官的什么无耻之事做不出来?

    这下好了,如此之多的流民聚集乐康,而事先本地府衙连一点动静都不知道,首先当知府的就是一个忽视民情的失察之罪。大望山驻军事先也不知道,也是失察,可是他们一定会把责任拼命往府衙这边推的,听说驻军参将那边京城有人,他刘知府京城可没硬靠山,到时候铁定他倒霉。

    然后等驻军过来,劳军的花费不知要多少,对方肯定会在他身上狠狠揩一笔——驱散几万流民可不是轻松事。总之军功人家得,责任自家背,他娘屁的!刘知府暗暗用家乡话骂街。

    这还不算后续要安抚百姓、安抚城中大户高门、安抚衙门上下、打点上官、打点言官、打点朝廷相关之人的麻烦呢。

    他不由自主开始盘算事后的折子要怎么写,才能将自己的罪过减到最轻,功劳夸到最大,顺便黑一下临城的知府和大望山驻军。

    “大人您看,大人……大人?”底下属官见他发愣,赶紧提醒。

    刘知府从胡思乱想中回神。

    “我看?看什么看,快快请姜大人登城议事!”

    刘知府一瞬间打定主意,此时此刻,一定要抱紧建平侯府的大腿,以期事后能让姜骅对朝廷美言他几句。放眼城中高门,也就姜家够资格在善后中给他解围了。

    他对姜骅敬而远之又嫌麻烦的态度,在此刻有了彻底的转折。

    “抱住他,听他的话,若是出了岔子还能推到他身上……”刘知府暗暗想。

    姜骅可不知道刘知府这么多小九九,他登城晚一步,是在听女儿对局面的看法。

    姜照把最坏的情况都和父亲说了。

    “……流民无兆而来,显见有人策动。城中人口繁杂,未必没有内应。流民若是全力攻城,再加上城中有人作乱,里通外合,甚至有人主动去开城门,到时候就会大乱。若是驻军来援滞后,官府的人手根本不够应对局面。爹爹,你需得劝说府衙尽可能多派人,同时让大户高门随时准备派家丁出来帮忙,必要之时还要鼓动民众自发组织青壮上阵,以及后方劳军的吃食,临时青壮的武器,全部都要提前做好准备。现在是一个门被围,若是四门同时有敌呢?”

    东西好拿,人好派,但怎么拿怎么派才能顺畅,而不是弄出乱子让情况更糟,必须有提前的筹措。

    姜骅先前听女儿的提议觉得很全面,感到欣慰之余却也并未重视,因为实在想不到局面会坏到那种程度。但等他登上城头往下一看,这才紧紧皱了眉,把女儿的话重新考虑起来。

    流民人数超出想象,其中青壮之人又太多,种种蹊跷,不能不让人往坏处想。

    亡羊补牢,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努力,这个道理姜骅还是明白的。

    和女儿对视一眼,姜骅给了女儿承诺的眼神。

    姜照返身离开。

    “你去哪?”

    “去巡街。”

    这一次,姜骅并没有阻拦。最大的危机在城外,只要城门守住,女儿身边那么多会武的护卫,呆在城里是不会有太大危险的。他只派了两个家仆跟上,随时向他汇报女儿的位置,以便他能在有事时及时赶到支援。

    姜照已经叫人从家里多牵来几匹马,便于各处往来传送消息,给父亲留下两匹,就带人离开了南城门。这里有父亲在,在了解了事情的严重后,她知道父亲会妥善处理好一切的。

    “东家,这边几条街已经肃清了,留了人盯着,我们正要往别出去。”

    西城,见到姜照赶来的祝寿忙上前禀报。

    “很好。有没有棘手的人?”

    “没有。东家有吩咐,小的们万死不辞,什么人都不棘手。”祝寿先答了,这才继续解释说,“之前让人禀报东家那次,是惯常在西头横行的几个地痞,背后有人撑腰,平日小的们也不搭理他们,这回碰上了他们不听劝,小的我一时糊涂,才去讨东家的主意。后来东家有令,我已把他们打残扔回家里去了。”

    姜照听出里头的曲折。

    祝寿这一两年靠上侯府,在城中等闲没有人敢惹,这个时候是谁和他硬碰呢?而且让他忌惮,打完了不扔在街上,反而要送回人家家里去。

    “他们背后撑腰的是谁?”姜照问。

    祝寿说:“几个人的老大是省城里最大赌坊一个管事,那赌坊听说是省府段师爷的产业,似乎是他一个小妾的娘家经手的。”

    姜照心中一动。

    段师爷……万胜银楼的背后似乎也是段师爷。

    她让祝寿上了一个护卫的马,“前头带路,往万胜银楼去!其他人继续巡街,每队插几个护卫,若遇上官差就说是侯府帮府衙做事。”

    姜照把护卫赶去做事,自己带着骑马的几人火速往银楼跑。如果说之前在南门只是给银楼的货车乱安罪名,现在,她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和把握。

    前世流民破乐康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当时她不明所以,后来暗中查访,查出了不少隐秘。当年最先涌入流民的城门并非被攻击最狠的,而是另一个门。若无内应才怪。只是迫于掣肘,她并没查出内应到底在哪里。

    城中十万人,想查幕后细节太难了。

    可现在,虽然提早了半年,事情却有相似之处。

    在距离银楼两条街的地方,姜照带人下马步行而去。街面上很空旷,偶尔有零散的人仓皇跑过。走了一段路还未转过街角,姜照眼尖,就见一条巷子拐角处有人探头,然后很快又缩了回去。她拔脚就追。

    眨眼间追到拐角,只见巷子里正有一个人飞快往前跑。

    姜照捡起一个石子狠狠甩在他腿窝处。

    那人哎呦一声趴在地上。

    “不许叫。”姜照上前拔剑抵在他脖子上。

    “银楼里都有谁?”姜照诈他。

    那人听见银楼二字果然面露恐惧,却飞快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哆哆嗦嗦求饶,“大侠饶命!小人出来买麻饼的,没带多少钱,就、就这些……”

    他做出去怀里掏钱的样子。

    “别动。”

    姜照将剑锋压低几分,那边祝寿等人才跑进巷子。看到那人的脸祝寿“咦”了一声,姜照欲待询问,却发现剑锋下的人开始浑身痉挛。

    转眼间这人就脸色铁青,继而转黑,口鼻中流出浓稠的黑血。

    姜照皱眉,伸手挤开他的下巴,看到他口中有颗槽牙是空的,满嘴都是腥臭的气味。待她直起身子,此人的四肢已经变得僵硬,痉挛渐渐停止。

    她实在没想到这么一个普通的望风卒子都在牙里藏了毒药,而且轻易就要赴死。若对方有些身手,她治住对方的第一时间就会防止他自杀。

    连望风小卒都如此,更说明背后问题重大了。

    祝寿反应很快,见人死了立刻说,“东家,这巷子通着银楼后头的巷子。”说着头前带路。

    蒋三郎谨慎起见,派一个手下回去叫人。

    姜照没有阻止,只叮嘱等人来了不要贸然靠近,得到指令再行动。又让祝寿派回去一个人报信,让祝寿的手下分出一半去盯各处城门,一旦有异状立刻阻止并回报。

    “你刚才‘咦’什么?”姜照一边跑一边问。

    祝寿说,“这人我见过,是前些日子进城的人之一。他们行为古怪,我派人盯过被发现了,再就没找到他们。因为没查到什么就没跟东家禀报,正让弟兄们四下找寻呢,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撞见。”

    好巧不巧在流民攻城的时候,难免让人联想到一起。

    祝寿深悔:“要是我再用心点就好了,说不定可以……”

    姜照倒没怪他的心思。这年月行为古怪的异乡人不少,有的是到处流窜作案的团伙,有的是隐姓埋名避难的富人,谁能想到偏偏这群人会和流民有关呢。

    “他们多少人,行为怎么古怪法?”她打断祝寿的自责问。

    “我们发现的前后有十几个,分批进城的,其实也没什么太古怪的地方,就是他们身上好像……”祝寿想了片刻,斟酌道,“好像有股大侠赴刑场的感觉,明明是普通客商、农夫之类,偏这样,我的人才盯上他们。”

    大侠赴刑场……

    “慷慨就义,大义凛然,我为万民苍生赴死的那种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样!”祝寿对姜照的概括非常佩服。

    姜照淡淡皱了皱眉,心里有股别扭的感觉油然而生,很不舒服。前世在川南看到他们训练出的死士,基本都是那样子的。大义啊,救国救民啊,川南靠的就是这些鼓动苦难深重的百姓,让他们前仆后继去送死。

    将心里的不快压下去,姜照已经到了巷子口。再转过去,就是万胜银楼的那条巷子。

    附近的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只闻门户里偶尔有说话声和孩子的哭声,巷子中倒是很清静。黄土和石板交错的路面,有墙内人家所种的树木落下影子,一团一团。

    姜照在巷子口站定,稍稍探头过去,望见空荡荡的巷子突然生出一种警惕的敏感。

    她立刻让几人都停住脚步。

    “在这里等我。”她坚定制止了蒋三郎和祝寿的劝说,翻身轻飘飘落在墙后的门户里。

    这家没有人,墙根有一条老狗在趴着睡觉,听到姜照落地才睁开眼看了看,然后又闭目睡了。这么一条狗真是一点看家的能力都没有……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姜照还是跃过去,飞快出手掐住狗的脖子,让它暂时昏死过去。

    她跳到另一家。

    有妇人在院子的灶台上做饭,背对着她,她悄无声息贴墙溜了几步,跃到另一家去了。如此又过了几家,在一户墙根下,她停了脚。

    墙那边听不到人声,似乎同样无人在家,可姜照隐在墙根下,借着乱柴垛的缝隙往过瞭望,却看到有人蹲在那家的墙头上,借着一棵果树的遮挡隐藏身形。

    这是瞭哨。

    若不是她过来时一直很好地隐藏行踪,早就被这个瞭哨发现了。

    她往巷子里弹了一颗小石子。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就见那瞭哨打了一个手势。姜照往他打手势的方向看去,却被高起的房檐挡住了视线。再过会,又看见那瞭哨点了点头,姜照就知道自己看不到的那边同样有人放哨。

    她又换法子试探了两次。

    再引起对方怀疑之前,终于确定哨兵只有这两个。

    她沿原路悄无声息又退了回去。

    那所有哨兵的房子所在位置正好是万胜银楼后头,姜照招呼人把之前的尸体暂放在旁边的无人门户里,用乱柴遮住。

    蒋三郎派去找人的护卫回来了,不但带了人手,还顺路把两个巡街的官差拉了过来。姜照笑了笑,用目光赞他办事周全,懂得找官府的人做见证。那护卫笑嘻嘻摸了摸脑袋,正是蒋三郎的徒弟瘦猫。

    “东家,咱们现在?”

    “去银楼,帮两位差爷抓人。”

    姜照的话让那两个官差一头雾水,“抓……什么人?”

    姜照笑着说:“两位不用对我隐瞒,我是建平侯府的侄少爷,只有帮忙的,不会妨碍两位办差。你们不是要去抓勾通城外反民的内应么?二位放心,万胜银楼虽然有靠山,可咱们都是圣上的子民,为圣上办事可不怕什么靠山,王法就是咱们最大的靠山!别说一家银楼,就是刀山火海咱们也闯了!”

    两个官差更蒙圈。

    他们本是奉命肃街的,莫名其妙被拉来,不知怎么就陷入到一个听起来很复杂的境况中来。

    瘦猫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附和,“为了全城百姓,万死不辞!”

    祝寿跟着哄然叫好,慷慨附和之后,上前勾住两个官差防着他们跑路,亲亲热热和他们低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半拖半拽地带着人走了。

    姜照笑道:“二位可要快点呀,不然奸细闻风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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