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朝中众臣依旧寅时三刻入行宫上朝,各府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厮仆、家人们将箱笼装车。

    莫寒月带着丫鬟刚刚走出卫相府的营帐,就见傅飞雪、罗雨槐等人也已从营里出来,相视一笑,相伴向大营外去。

    望着原来整肃的营地变的一团凌乱,罗雨槐不禁感叹,说道,“这一个月,可当真是生出许多事来,我们送走景郡王,送走萧侯爷和萧二公子,送走我大哥、三哥,又送走峻王,如今,终于我们也要离去!”

    是啊,来的时候,这些人都是一路照应,回的时候,却早已相隔千里。

    莫寒月轻叹一声,说道,“如今皇上身边儿,已没有多少人,若再不回,又不知生出什么事来?落得我们也不能安生,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罗雨槐心知她说的没错,轻轻点头,默然不语。

    孙灵儿却仍恋恋不舍,轻声道,“日后,我们姐妹还不知能不能再来,也不知道能来几人?”

    第一次,扶奕因身份所限,并没有随驾。这一次,姐妹七人同来,几件事之后,姐妹间却多出一些裂痕。而姐妹几人中,傅飞雪的亲事已定,入秋就要出嫁不说,罗雨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下一次伴驾,当真不知还剩得下谁。

    一时间,姐妹几人心中都是一片寥落,但觉前途茫茫,平白添出些愁绪。

    走出大营,已有礼部的人过来相迎,引各位小姐往各府的车子去。

    莫寒月与众姐妹别过,刚刚走到近卫相府的车队,就见礼部尚书宋达开打拱作揖,正与侯楠说话。

    莫寒月微微挑眉,慢慢过去,含笑唤道,“宋大人!发生何事?”

    宋达开见到是她,连忙见礼,苦笑道,“圣旨下的仓促,急切间,不曾备下承亲王妃的车子,下官想请卫二少夫人委屈一下……”

    侯楠见到莫寒月,心里就已有些忐忑,仍微微咬唇,说道,“虽说卫二公子不比王爷,可总也是朝廷命官,如何让我……让我去坐奴才的车子?”

    宋达开苦笑道,“回王妃,下官岂敢委屈卫少夫人,只是事急从权,等后日进入蒙南府,就命人去备承亲王王妃的车子!”

    原来如此!

    莫寒月听的明白,微微点头,说道,“只是嫂嫂终究是朝廷命妇,纵然从权,坐奴才的车子,也不成体统!”

    侯楠见她竟然向着自己说话,底气顿足,忙连连点头,说道,“我倒罢了,可是宋大人又置相爷于何地?”

    是啊,她不止是卫敬飞的妻子,还是卫相府的少夫人!

    宋思明立在宋达开身后,见莫寒月竟不劝解,忙道,“十一小姐,虽说是奴才的车子,可是父亲已命人加了驾车的马,帷幔也已换过。”

    侯楠抢道,“纵然加马,那马车也不是当有的制式。”

    奴才所坐的马车,都是寻常的细木框架,以帷幔遮挡。而主子的马车,最次也是雕花木车厢,里边以细纱做幔。

    莫寒月微微挑眉,抬眸向宋思明望去一眼,见他立在宋达开身后,作势向她打躬作揖,不由一笑,说道,“嫂嫂说的也是,只是峻王不在,宋大人既有难处,自当为宋大人分忧!”向侯楠道,“就请嫂嫂将马车让给承亲王王妃,与十一挤挤罢!”

    这句话,已不是商议,却是一言而决,抬眸向宋思明一笑,转身向自个儿马车去。

    宋达开大松一口气,忙向着她的背影行礼,说道,“多谢峻王妃!”

    侯楠却暗暗叫苦。

    北行这一个多月,自己刻意躲着她,早知道她会唤自己同车,倒不如去坐奴才的车子。

    只是如今她话已出口,也不敢说个不字,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立在车侧,等候圣驾。

    此时别府的小姐们也已纷纷出营,见到她来,各自上前见礼,寒喧几句,又再退回。

    侯楠见众小姐都是笑脸盈人,争相与莫寒月见礼,自己却乏人问律,不禁心中窒闷,索性转头不看。

    而在队伍远一些,扶奕独自立在扶侍郎的车队旁,看到众姐妹出营,也是微微咬唇,假意侧头去观赏草原风光,并不上前见礼。

    这一切,满满落在刑部尚书左中行之子,左子荐的眼中,不由眉峰淡挑,眸中阴冷一闪而逝,却定定落在侯楠的身上。

    虽然说,当初是被莫寒月算计,可是……侯楠可是他最后一个女人,当初那*滋味,如今仍记忆犹新。

    此时也恰侯楠转头,目光不经意间一触,不由心头突的一跳,又忙将目光移开。

    这一个月来,二人同处大营,卫相府和尚书府的营帐离的并不甚远,虽然刻意回避,却进出间也难免撞上。纵然不交一语,也没有任何一丝交集,可是在不经意间,心思已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莫寒月虽与各府小姐寒喧,这二人神情间短短的交汇还是落入眼中,留海下的眸子闪过一丝浅浅笑意,瞬间无踪。

    正在此时,只见行宫大开的宫门里,一名小太监提着袍摆疾奔而来,扬声喊道,“各宫娘娘到!”

    声音刚落,就见拥月公子与谢沁在前,易妃、萧宛露在后,率领众妃一路出行宫,向营门而来。

    营门外,各府众人都齐齐行礼,说道,“恭迎各位娘娘!”

    拥月公主和谢沁都是脚步微停,拥月公主轻轻将头一点,说道,“都免礼罢!”莲步款款,向自己的鸾驾走去,举手投足,华贵天成,竟然带着些傲人的气势。

    莫寒月看着那风华绝代的明妃,不由心中暗叹。

    终于,草原上那欢快的百灵,经过这三年的宫中打磨,也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金丝雀。当真不知道,是该为她庆幸,还是惋惜?

    而谢沁转身瞬间,目光在莫寒月身上一掠,向身边小太监低语一声,这才走向自己鸾驾。

    小太监提袍摆向莫寒月奔来,躬身道,“峻王妃,谢妃娘娘请王妃过去一叙!”

    谢沁在这众目睽睽下唤她何事?

    莫寒月微微挑眉,点头低应,跟着小太监向谢沁鸾驾而来。

    谢沁见她过来,碍着有许多耳目,依规矩见礼,这才携着她的手上车。

    帷幔刚一垂下,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那日听说你撞上刺客,我魂儿都惊没了,直后悔留你许久,虽说后来大哥托人送信儿,我总不放心,如今见着你,才算安心!”说完仍向她身上打量。

    莫寒月心中感动,轻声道,“姐姐放心,谢大哥和峻王赶来的快,妹妹并不曾受伤!”

    谢沁得她确认,轻吁一口气,转头向行宫望去一眼,轻声道,“回去也好,这一次北行,总觉得大不太平!”

    是啊,先是传海离族反,跟着景郡王遇险,然后就是渭南水患,后来又有黑岩起兵。

    虽然说,这许多事情中,有许多被人暗中操纵的痕迹,可是,也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这些事,自有皇上和朝中众臣,姐姐何必多虑,要保重自个儿才是!”与她低语一会儿,想着在这里太久,必然引起旁人注意,也就行礼告辞。

    回到卫相府车队前不久,就见行宫正殿里小太监奔出,扬声道,“皇上散朝”随着他话落,只见宇文青峰已一袭黑金龙袍,大步出殿,率领众臣向行宫大门而来。

    在外等候的众人齐齐跪倒,大声道,“恭迎皇上!”

    宇文青峰大步出营,目光向营前长长的车队一扫,微微点头,扶着大内总管袁宏圣的手踏上御辇,说道,“走罢!”

    “皇上启驾!”小太监跟着扬声高呼。呼声未落,御辇已穿过两侧跪拜的人群,向草原上而去。

    在他身后,众臣也跟着上轿的上轿,上马的上马,紧随而去。

    直到众臣过尽,夫人、公子和小姐们这才起身,纷纷上车,随后驰上草原,向木兰山而行。

    侯楠依莫寒月吩咐,跟着上车,虽然说王妃的马车宽大,主位两侧还有副位,可她又哪敢坐在莫寒月身侧,只得侧身坐在侧首位上。

    莫寒月瞧见,只是微微一笑,向丹枫道,“你留意承亲王王妃的车子,等她下车,二少夫人就可回去!”

    丹枫抿唇,点头道,“是,奴婢知道!”

    御驾已经启程,卫盈璧为什么会下车?

    侯楠不解,不禁张大眸子,向莫寒月一瞥。可是莫寒月不说,她又哪里敢问?

    本来莫寒月的车子,一个主子加上两个服侍的丫鬟,仍然极为宽敞,避开旁人耳目,主仆也一向随意。

    如今多出一个侯楠,夏儿顿时不喜,坐在末座,时时向侯楠望去一眼,心里暗暗嘀咕,当真不知道莫寒月将她唤来做什么?有她在,不能说笑随意,还得守着主仆的规矩。

    车行半日,已到木兰山脚,梓伊族长已率族人在山脚下设宴相送。

    宇文青峰下辇,等梓伊族长率族人行过大礼,含笑道,“族长也太过客气!”摆手命起,与他向树下的御案而来。

    莫寒月刚刚下车,就见月琉璃快步奔来,一把将她抓住,说道,“原说你们还要留两个月,还有时辰相见,哪知说去就去!”

    莫寒月含笑,说道,“这些日子,朝中多事,御驾在外,总有不便!”

    月琉璃点头,笑道,“我缠着哲加带我同来,就是为了再见你最后一面!”

    莫寒月好笑,说道,“这是什么话?”

    月琉璃也知说走了嘴,吐一吐舌头,说道,“也得亏是你,若是旁人,岂不是要打嘴?”拉着她,选一处树荫坐下。

    正是七月流火,纵然是北地草原,到正午时分,也是闷热难当。可是这木兰山下,又有风过,倒比在行宫又凉爽一些。

    月琉璃见旁人各自呼朋引伴,于各处入宴,侧头向莫寒月打量一眼,轻声道,“峻王虽说平日瞧着无赖些,可断断不会当真是什么纨绔王爷,你不必为他担心。”

    这一些话没头没脑,莫寒月却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微动,轻轻点头,说道,“嗯,他是极好的一柄宝剑,只是没有经过打磨罢了!”侧头向月琉璃一望,含笑道,“这许多年,你是第一个对他如此有信心之人!”

    月琉璃微微勾唇,说道,“从哲加被困,大营大火,都不难看出,他虽说话没什么正经,实则是一个有担当的好儿郎!”

    是啊,不是共经患难,又怎么会对他如此有信心?

    月琉璃是,她又何尝不是?

    莫寒月轻轻点头,叹道,“峻王若知道你如此评他,必会将你引为知己!”

    月琉璃低笑一声,说道,“知己就知己,只要你不吃醋就好!”

    莫寒月“噗”的一笑,遥遥向梓伊身边的男子望去一眼,说道,“你有哲加,又岂能再瞧旁人,我吃什么醋?”

    她这话答的随意,听在月琉璃耳中,却不禁抿唇低笑,神情中带上一些戏谑。

    莫寒月扬眉,问道,“你笑什么?”

    月琉璃抿唇,说道,“十一,你心里爱极了峻王,是不是?”

    “什……什么……”听她问的直接,莫寒月顿时结舌,脸儿不由腾的一下涨红。

    虽然说,二世为人,上一世还为人妻,可是……

    在大梁朝,男女之间纵然相互倾慕,也不过眉目传情,说个欢喜、中意罢了,怎么这月琉璃张嘴就说出“爱极了”三字,竟令她手足失措,又不禁心头窃喜。

    月琉璃见她说不出话来,不由低笑一声,说道,“我倒忘了,你们纵然当真是爱极了,又怎么会出口?”说到这里一停,微微摇头,低笑道,“若是峻王,或者会说,旁人是断断不会出口的!”

    莫寒月想到峻王无赖时那粘人的功夫,不禁又是头疼,又是甜蜜,可是这甜蜜中,又暗暗的带上些怅然。

    月琉璃抬头望天,轻声道,“幸好我落在草原,这里的姑娘小伙儿,爱了,就会说出来,就像我们那里一样,若是我落在你们那里,可不将人生生憋死!”

    莫寒月听她说的坦荡,不由心中微动,侧头向她望来,轻声道,“琉璃,你们那里,有没有……有没有一个女子,先是……先是嫁给一个人,其后……其后因为旁的关系,又再改嫁,却嫁给原来那人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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