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白飞飞和赵婉柔因着昨夜的大闹,彻底被李嬷嬷关了起来。

    或许是念及着宁婉清临走前救了自己一次,老人家难得的并没有为难惩罚剩下的两女。

    被困在寒冷的小屋中,白飞飞来回渡着步一脸的焦急:“怎么办怎么办,他们究竟把婉清送去了什么样的地方啊?”

    握着她的手,三人之中年岁最小的赵婉柔倒是有些冷静了下来,幽幽安慰:“好了,星儿眼下那么受宠,带走婉清的又是王爷身边的青衣,中间顾及着星儿这层关系,他们也不会做的太过了,倒是我们,该怎样想办法打听出婉清的下落才是真的,不然以后怎么探望?”

    “是啊。”

    愣愣点头,白飞飞眼中有茫然,叹气道:“可是我们现在又被关了起来,连见着星儿都是个问题,哪年才能出宫?”

    “会的,我们一定能出去!”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赵婉柔顺着白飞飞的视线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不起眼儿,她们已经进宫小半年了,可是家里到现在都没能把她们救出去,看见出宫的日子是多么渺渺无期……

    寒冬中的昭阳殿

    夜太后刚一睁眼,她身边儿的大嬷嬷就急匆匆站在了她的床边,身子一矮低声禀报着宫里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越听眉头越紧,夜太后的手不知不觉探上自己的额轻抚着,无奈道:“辰儿真是太胡闹了,要纵容那个福星儿也不是宠成这样,他有没有想过皇帝的为难?太有没有想过万一失手了,夜辰的江山?”喃喃的质问到最后,她的手重重拍上了铺设着锦被的床榻。

    屈膝跪在床边,老嬷嬷顺应道:“太后说的是,辰王爷这次确实是有点儿过了。”

    闻言,眉头更紧,夜太后直起身命道:“来人,给哀家更衣,哀家一会儿要去见皇后!”

    说来说去,小儿子她管束不了,大儿子那边她还是要想想办法的,总之掐住了一个源头,错的事情就不会这样多了。

    不过一刻钟的时辰,夜太后便已经由人扶着,稳稳地坐在了皇后的晨曦殿中。

    面对夜太后清晨的忽然造访,贵为一国之后的白飞雪也只是在初时挑了挑眉,随即温婉上前按礼一跪,请安道:“儿媳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打量的眼神久久停在跪地的华服女子身上,夜太后眸中有不满斥道:“怎么哀家听说一连着半个月皇上又没进后宫了,飞雪,你嫁进宫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吧,堂堂夜辰国当朝皇后,为皇上开枝散叶的事情你做不到就赶紧物色出好的人选来,别让哀家抱孙子的心一空再空久久等不到你们的好信儿!”

    闻言,跪地的白飞雪面色一白,俯身恭敬应道:“是,太后教训的是,儿媳今晚儿会再安排人给皇上送去讨喜的女子,还请母后放心。”

    “嗯。”

    鼻子里冒出轻轻地哼声算是应答,夜太后也没有让一直跪着的白飞雪起身的意思。

    两人的对话,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藏玄机,在宫中,有谁不知道当朝皇后白飞雪是仗着母家的实力被保送进宫的呢,太后不喜欢皇上不待见,她在宫中的日子就像是一个笑话,从未被临幸还一直被要求着开枝散叶!

    一时间,夜太后不做声的晨曦殿里死一样的安静。

    跪地的白飞雪身子单薄,因着久跪不起双膝隐隐颤抖着,已经双十年华的女子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愣是不肯发出任何声音。自她进宫那日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不会被皇家甚至是自己的夫君所喜欢,被冷落了两年,她已经由最初的夜夜难眠淡定到现在这样,不闻不问不反抗,任由时间命运带着自己前行了。

    她这模样,倒是让一旁随着她一起进宫的奶娘有些心疼难忍了,含着泪上前一步跪在了夜太后脚下,老人哭道:“太后娘娘恕罪啊,咱们娘娘每日都在为皇上尽着心,皇上不来,咱们娘娘就白日里素食夜晚上念经求佛,从没有一日间断过为皇上祈福,太后娘娘,请您看在咱们娘娘她如此尽心……”

    “嬷嬷!退下!”

    猛然抬头,一直眸色清淡的白飞雪睨着自己的贴身奶娘连连摇头。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是她和皇上之间不可跨越的沟渠,能与他共同生活在一个深墙大院、能与他如此近距离遥遥相望,她已经满足了。

    虽然上了年纪,但夜太后精致的眉眼仍旧悄悄抬高。

    望着地上主仆二人的互动,她轻命:“皇后,让她说下去!”

    闻言,一直恭敬尊礼放在自己裙摆上的小手不由自主紧紧攥起,白飞雪缓缓闭眼叹了口气:“是,母后。”

    一旁,眼见着自己疼在心肝上的小姐活得如此隐忍,老嬷嬷跪行着上前连连叩首道:“太后娘娘明鉴,咱们娘娘自从进宫后从未提及回娘家也从未提及要家人进宫一叙,为了朝堂之上的皇上,小姐进宫两年总共书写过一封家书,老奴见过,上面就两个字‘安好’!太后娘娘,咱们娘娘做到如厮地步还不行么?”

    顿了顿,任由脸上泪水横飞,老人又道:“太后的不喜和皇上的冷落,小姐看在眼中急在心上,除了尽好自己的本分她还曾命过我们晨曦殿里的所有人,要尽量少出宫少在皇上太后面前露脸儿,以免让你们看见烦上加烦。太后娘娘,咱们娘娘做到如厮地步还不行么?”

    “大胆,太后娘娘面前你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夜太后身边,大嬷嬷率先站了出来,指着地上的老人皱眉道:“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磕头认错么!”

    大殿的地上,一连着两个质问,老人显然已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再回头望着自己一手照顾着长大的白飞雪,眼中除了疼惜就是无奈:“雪儿乖,容许老奴再像儿时般唤你一次,你的委屈嬷嬷心里知道却帮不上任何忙,嬷嬷心痛啊!今日,就让老奴犯浑一次絮叨个痛快,来世还做您的奶娘。”

    “嬷嬷,不要说了,雪儿什么都知道,雪儿不怪您。”哭着跪行上前抱住了老人的身子,白飞雪难得如此惊慌失仪过。

    在自家夫君的地盘上,因为心中存着的那份喜欢,她一直小心翼翼做人、恪守本分做事,如今,照顾了她二十多年的乳娘的一番话,彻底勾起了她心底儿的那些往事,让她哭的不能自已。

    大手轻轻拍打着白飞雪的后背,老嬷嬷沙哑的声音缓缓安慰:“雪儿乖,你是嬷嬷带过最听话的孩子了,嬷嬷心里一直越矩的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照顾着自己知道么?”

    被白飞雪抱着身子,老人的视线却是越过了她的肩膀,恍惚的望向了她身后的盘凤顶梁柱。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白飞雪双手更加用力,声音哽咽:“嬷嬷,自从离家那日起,您就是飞雪唯一的亲人了,在宫中两年的日子,飞雪所有的心里话只能说给您一人听,您要是也弃飞雪而去,飞雪该怎么办?飞雪还拿什么坚持啊!”

    紧紧回抱了一下白飞雪的身子,老人的声音喃喃:“飞雪乖,一切都会好的。”说着,毫无预警推开了白飞雪的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那大柱之上撞去!

    她今日说了这么多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她不后悔!

    她今日虽然给自家小姐闯下了祸事却也道尽了她的委屈,她不后悔!

    默默看着自己捧在心尖儿上的小姐委屈了两年,这些话都是她积攒的,今日全部倒出来她终于可以痛快些了,飞逝的眼神不舍的掠过痛哭着的白飞雪,老人眼泪横飞念道:“小姐保重身子。”

    “嬷嬷,不要!”

    被推开的身子匍匐在地,再起身显然已经晚了一步,怎么也拉不上老人的手。

    “拦住她!”

    一直默不作声的夜太后突然一声命令,让许多随她而来的婢女们愣了愣,随即全部用自己的身子把身后的承重大柱围了个严严实实。

    “砰!”

    一声闷闷的响声传来,老嬷嬷一心寻死的头撞在了一名婢女的腰上。

    “嬷嬷!”

    哭着上前抱住了老人,白飞雪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惊惧:“嬷嬷您不要再吓飞雪了。”

    眼看着大殿中的慌乱,夜太后的手轻轻掠过了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命道:“走吧,回宫!”目的她已经达到了,就看自己的那个固执的儿子怎么善后了。

    而彼时,刚刚下了朝的百里夜听到太监的回禀,不由得拧眉深深。

    “皇上,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给皇后娘娘送些东西,以示安慰?”深得百里夜信任的大太监此时躬着身,小小声儿提着建议。

    他们身旁,百里辰闻言勾了勾唇,难得放肆命道:“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要事跟皇上禀报,没有皇上的允准,谁也不许靠前一步!”

    “是!”

    随行伺候的一众奴才宫女闻言全部低垂了脑袋,个个儿倒退着散了。

    瞬间,诺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了兄弟两人。

    眼看着自己那坐在案后皱眉不语的皇帝哥哥,百里辰缓缓上前,站在了他的身畔声音轻轻道:“还是不想去看看她么?她虽然是白家的女儿,但是入宫后这两年一直没有听从白大人的教唆反而恪守本分一直默默为你打理着后宫,你真的就放不下夜凝,非要辜负了一个对你用情至深的痴情女子么?”

    闻言,百里夜无言,握着奏折的大手更紧。

    见状,百里辰摇摇头劝道:“母后如此发威,不外乎就是想逼出了你的心意,要么就借此机会宠幸了白飞雪,表面上与白家重修旧好给了他们一时的脸面,为咱们的后续计划争取更多的时间。要么,就一刀两断,不给彼此折磨的机会。”

    深深叹了口气,百里夜抬头望着自己的亲弟弟,轻道:“我们的计划从来不用任何人插手也能完美,母后她,实在是一刻都不肯消停!”

    也跟着叹了口气,百里辰望着避重就轻的哥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念道:“母后的心思一直都在保护自己的儿子,若是你从未动过心,铲除白飞雪那就是不久后的事情了。”

    原本握着奏章的手顿了顿,百里夜闭了闭眼轻轻道:“有时候,不见也是一种保护。将来白家跟着左相一起全军覆没,无功无禄又没被朕宠幸过的她自然就不会被大臣们弹劾,辰儿,朕的苦心你能理解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百里夜从接到消息就一直紧拧着的眉,缓缓松开叹道:“或许,朕早该除了她的后位了,没有那个沉重的枷锁,她在这宫中或许能活的轻松一些。”

    岂料,百里辰却是不赞同的连连摇头:“哥,你若心里没她就赶紧宠幸了其他的女人,不要给她留一丝一毫的幻想,自你接替父皇登基至今,你后宫中只见每年增添新人却不见你宠幸其中任何一个,你可知,这就是在折磨她?你要是真心为她着想,就不要除了她的后位,没了可以供她忙碌的事情,她还能支撑多久?”

    骨节分明的大手重重落在了自己亲哥哥的肩上,百里辰难得跟百里夜一次说这么多话。

    闻言怔了怔,百里夜的眼眸望向窗户,对着晨曦殿的方向沉沉叹了口气……

    再抬头,他已经重新捻起了手中的奏章,声音严肃:“辰儿,昨夜之事朕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家那个小丫头若是接二连三要护着剩下两位小姐呢,你想怎么办?”

    对自己哥哥惊人的平静速度毫不惊讶,百里辰退后一步,行君臣之礼拱手应道:“皇上放心,臣仅此一次,剩下的那两个,臣弟不会让她们再有机会出宫了。”

    “如此最好!”

    点点头,百里夜不再言语,径自提起手中蘸了朱砂墨的狼毫在奏章上勾起重点。

    见状,百里辰摇摇头,脚步后退至大殿中央屈身拱手:“臣弟告退了,皇上保重身子,切莫让有心之人担忧了,若是可以,您就去探望一下吧,哪怕在梦中估计她也会很开心的。”

    说完,眼见着自己为情所困的哥哥瞬间僵直了身子,摇摇头退了出去。

    抬眸凝着百里辰离去的身影,百里夜短暂的停顿之后,又重新把全部心思投入到了国事之中,自从继位后,他的身上不单单只有儿女私情,更多的是家国安危!

    对于白飞雪……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午后,晨曦殿。

    因为太后的忽然驾到和贴身乳嬷嬷那寻死的一幕,受了惊的白飞雪急染风寒,很快便病倒了。

    床榻边上,老嬷嬷眼含热泪哄劝道:“娘娘,您还是把药喝了吧,太医交代了,您这次病势来得太凶猛,一定不可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不喝药,硬拖着等它自己痊愈。”

    大大的眼眸间毫无生动,白飞飞凝望着贴身乳娘手中那黑褐色的药汁,一阵摇头轻咳道:“嬷嬷,飞雪真的喝不下去,咳咳,我这身子我自己有数,没事儿的。”

    舀了一勺药汁递送过去,老嬷嬷更加无奈劝道:“娘娘您就喝了吧,莫让老奴一直担着心。”

    还是摇头,病中的白飞雪难得任性,软绵绵推开了老人送到她嘴前的汤勺,直接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唉!”

    重重叹了口气把药碗搁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老嬷嬷起身为白飞雪更换了一条搭在额上退烧的锦帕,又轻轻道:“要不老奴还是派人去通传皇上一声吧,就说娘娘病了,还请皇上百忙之中能抽空移步过来探望一下好不好?”

    闻言,假寐的白飞雪交握在胸前的两只小手用力攥紧。

    颤如蝶翼的睫毛一阵轻动,两行热泪顺颊而下,人虽未睁眼声音却是无尽的苦涩:“嬷嬷,他的心从来就没有为飞雪停留过,我生不生病对他的国事没有任何帮助,算了,何必去给他烦中添不痛快呢。”声音幽幽,女子把自己的境地分析得井井有条,可那声音里的苦涩确实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唉!”

    除了叹气,老嬷嬷看着自己一直还是小姐之身的娘娘,不知卑微的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只能一遍遍经心的给她更换着额上的帕子,希望她赶紧好起来。

    凤榻上,女子美丽的容颜因情而憔悴,一阵阵抑制不住的低咳轻轻传来,睡颜让人莫名心疼。

    “皇上,皇后病了,太医说是惊吓过后急染的风寒,此刻娘娘不肯吃药,正在殿中睡着。”

    华灯初上,一名丫鬟模样的婢女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百里夜的御书房,跪地的身子甚是恭敬,把皇后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龙椅上的男人。

    正在批阅奏章的大手一顿,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晨曦殿的方向,眼神中闪现过一丝丝隐忍的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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