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辰再进屋,瞪着地上跪着的少年旺财脸色是阴沉的。

    “你以后一个月进宫一趟,本王会派人去接你!”

    声音也沉,男人出口的命令让炕上炕下的福星儿和少年皆是惊愣。

    见状,男人更怒。

    伸脚踢了一下旺财不动的身子,寒声道:“还不退下?”

    屁股上一疼,少年终于回神,俯身叩地连连应道:“旺财多谢王爷恩准,旺财告退。”

    说着,单手撑地起身,对着福星儿弯了弯腰,在男人能杀死人的目光中逃命离去。

    “王爷,你太凶了。”

    眼见着少年飞也似的身影,暖炕上的福星儿看着男人不禁指控。

    清隽的浓眉一蹙,百里辰缓缓上前揽住了女孩儿的身子,低头道:“谁让你眼里只能看见他了,本王在这里,你怎么能那么专注本王以外的男人。”

    听了他的话,女孩儿的眼神却是轻轻扫过被旺财扔在圆桌下的信件,漫不经心应道:“唔。”

    “唔什么唔!”

    轻弹了一下女孩儿的额头,男人想起了候太医的交代:“星儿,老是把你关在屋子里是本王考虑不周,这样吧,从明天起,本王允你每天挑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进来陪你。”

    男人的话,前半句令女孩儿瞬间亮了眸。

    然而,随着他的后半句一出口,福星儿是真的真的兜不住了。

    “百里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每天允我挑一个人进来陪我,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还要软禁我很长一段时间!”

    闻言,叹气。

    百里辰拉着女孩儿的小手径自摩挲着,缓缓道:“是,候太医说了,两药相抵损伤了你的根本,你必须要在温室里静养上一年,才能恢复原来的活蹦乱跳,星儿,为了身体我们忍一忍好么?”

    疼惜地望着正当活泼之年的小丫头,百里辰隐瞒了那些对她来说肮脏的东西,直把最好的一面呈现。

    皱眉深深,福星儿推开了男人的怀抱。

    小胳膊伸了出来挥舞着,很不能理解的埋怨道:“我没事儿,你看看,我能吃能喝能跳的,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百里辰,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想利用……唔。”

    骨节分明的大手捂住了女孩儿喋喋不休的小嘴儿,百里辰没让她把伤人的话继续说完。

    薄唇在女孩儿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他道:“星儿,没有你说的那些算计阴谋,什么都没有!不让你出门真的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以后还很长很长,本王希望你能健健康康陪着本王到老。”

    男人的话很朴实,隐隐带着一丝期盼。

    可是,听在福星儿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这明摆着就是,即想囚禁自己又要为自己的独断做掩饰!

    争不过辩不过,奈何人在屋檐下,她想了想眼珠儿一转,随即挣脱了他的大手,张口言道:“你的话我不信,明天我自己会问候太医的,既然你刚才也说了怕我无聊,那么现在就去把宁婉清找来吧,我要她陪着我睡觉。”

    两个女人一起睡觉?

    闻言,百里辰漆黑的眸仿佛已经不能见底儿了。

    忍着呼呼往上冒的无奈,他摇了摇头拒绝:“不行,你今天已经见过旺财了,眼下,你该好好休息,想见宁婉清李嬷嬷明天就会给你安排,你要听话。”

    攸的起身站在炕上,福星儿掐着腰:“不行儿,这事儿没有商量!”

    顿了顿,她喘了口气又叫嚣道:“百里辰,脚长在我自己身上,你能禁得住我一天两天三四天,确定永远没有疏忽之时么?”

    仰望着头顶盛气凌人的小家伙,男人只觉得一阵头疼。

    “星儿,坐下,有话我们好好说。”

    大手拉着女孩儿的小手,男人二指捏着眉心一脸疲惫。

    面对千军万马他从没眨过眼,可现在,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却让他总是束手无策。

    叹了口气,候太医的医嘱言犹在耳,他把人拉坐在自己身畔纵容道:“只要你按时吃药,今晚儿见宁婉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留她夜宿这里本王是坚决不同意的!”

    开什么玩笑,星儿是他的。

    他自己都没享受过的福利,又怎能容他人捷足先登。

    闻言,嘴角擎笑,女孩儿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本来,想见宁婉清才是自己的目的,可要是不故意那么说,他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答应了自己呢。

    暗眸掠过一旁小丫头的嘚瑟,男人心头涌上甜蜜。

    没有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心里装着事儿的福星儿看了男人好几眼,眼见着他稳坐如泰山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这才推了推他朝着窗外的天色看去。

    “百里辰,辰王爷,天色已经不早了,您看?”满脸你该回去了的期待,女孩儿如是问着。

    “怎么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男人故意装作一脸不解。

    气愤的鼓起了腮帮子,福星儿闻言一字一句顿道:“辰王爷,天色已经很晚了,您难道不觉得您该回去休息了么!”

    眸中带笑,男人伸手揉乱了女孩儿的发丝。

    满眼的宠溺暖的能化了人,声音轻轻道:“星儿,你不是无聊么,不如这样吧,今晚就不用宁婉清跑一趟了,本王刚好在这里,你留宿本王怎么样?”

    “百里辰!”

    抓起一旁的枕头朝着男人就扔了过去,福星儿的声音堪称恐怖才能形容。

    “哈哈~”

    早就有准备,男人飞身一跃躲得远远。

    修长的身子站定门口,他望着女孩儿的眸色深深叮嘱道:“星儿,按时吃药好好修养,本王明天再过来看你。”

    “不需要!”

    一次未中的枕头,又被女孩儿拎了起来,对着男人已经消失的身影投去。

    门外,一直待命的李嬷嬷送走了自家主子,进门的脚步一顿,捡起了地上的枕头睨着女孩儿皱眉道:“星儿,你又胡闹。”

    吐了吐舌头,福星儿乖乖唤道:“李嬷嬷。”

    摇摇头弃了手中的枕头,老人上前给女孩儿整理着被子,无奈叮嘱:“你呀你,王爷再怎么说也是身份贵重的皇子,你可不能再如此任性了,要知道,若是王爷生了气,你在这后宫可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点点头,女孩儿默默。

    “唉!”

    重重叹了口气,老人起身看着女孩儿那不言不语的小模样,一阵蹙眉:“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让宁婉清给你送枕头过来。”

    “谢谢嬷嬷。”

    被训的苦大仇深的小脸儿终于见了笑,女孩儿言语甜甜。

    原本还想着再跟她说些什么,眼见着女孩儿眼下这股子高兴劲儿,李嬷嬷愣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伸手点了点女孩儿的额,她叹:“真是拿你没法儿了。”

    把老人的话当成赞美,女孩儿笑的傻傻甜甜:“谢嬷嬷,您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快快回去休息吧。”

    “你……。”

    直接被女孩儿俏皮的阻了所有的话,老人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才终于一声轻叹:“哎呀,还真领了个小白眼狼回来。”

    坐在炕上,福星儿身子未动,眼神再次扫向圆桌下面的信卷,耳朵却是警惕的听着门外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道细细浅浅的脚步声传来。

    她正襟危坐!

    抱着枕头轻轻叩着门扉,屋外冰天雪地中站着的宁婉清,开口道:“星儿,是我,我奉李嬷嬷之命过来给你送枕头了。”

    一听到宁婉清的声音,福星儿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太紧张。

    “婉清进来吧。”起身下去迎着,女孩儿的话还没走到已经传出。

    抱着枕头推门而入,宁婉清跟福星儿脸对脸儿站着,同时开口:“你还好吧?”

    相视一笑,两人纷纷摇头,彼此伸手相牵着,一起往暖炕上走去。

    落座福星儿铺的暖和华丽的褥子上,宁婉清刚一进来,就被屋中的热气蒸的脸蛋儿通红,扯着自己的衣领,她皱眉不解:“星儿,你这里也暖和的太夸张了吧,这么热,你觉不出来么?”

    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孩儿还穿着棉衣棉裤的小身子,宁婉清实在难以掩饰眸中的惊讶。

    闻言,一阵垂头丧气。

    福星儿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儿,对着她扬手道:“喏,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见状,宁婉清更加不解。

    伸手指指外边儿,忽然压低声音:“你这也是在受刑么?”

    勾唇眼中染上笑,福星儿连连点头:“嗯,你这词儿说的真对!”

    嗔怪的瞪了眼似真似假的女孩儿,宁婉清伸手在她肩上一拍,作势生气:“你再没个正经儿,我就不理你了。”

    以手做扇扇着风,福星儿望着她一脸的有气无力:“我哪里不正经了,婉清你自己也体会了,这里这么高的温度,我不是在受刑难道还是享受么?”

    “还有不能出门,不能吃油腻的饭菜,不能碰凉水,不能不天天喝那些苦的能毒死人的药,不能……”

    “星儿,你这是失宠了么?”

    那么多不能,让宁婉清一时间听的晕头转向,心中所想没转弯儿,直接脱口而出。

    完了,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赶紧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她微微摇头一脸歉意。

    好笑的看着关心自己的宁婉清,福星儿伸手拉着她的手,不在意道:“本来就没宠哪里会有得失,我只不过是出宫一趟倒霉的被人连着下了两次毒,如今正在调理罢了。”

    论谁最倒霉,今年当属她福星儿了!

    先是莫名其妙穿越到了一名马上被卖的女孩儿身上,紧跟着又连连被腹黑男算计,就是想要谋算个逃跑的路线,都能被人一天之内喂毒两次……

    霉神,舍她其谁啊。

    小手覆上星儿的,宁婉清轻轻言道:“星儿,一切都会好的。”

    点头反握着宁婉清的手,福星儿张了张嘴,自责道:“婉清,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这次出宫第一站就去了你家的翡翠轩,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跟掌柜的亮明身份,就被瑞秀劫持了,眼下,王爷因为这事儿要斩了翡翠轩的所有人。”

    “什么?”

    满脸惊讶,宁婉清被女孩儿抓着的小手瞬间汗湿。

    “星儿,你快说清楚,翡翠轩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到底是自家的产业,尤其这翡翠轩还是母亲一手打理着要给自己做嫁妆的,所以,宁婉清听后格外震惊。

    摇摇头,福星儿满脸内疚。

    小手成拳,她望着宁婉清担忧的眸:“我也不知道,当日我是被瑞秀敲晕了的,等我醒来就被王爷带了回来,我也是偶然听王爷提及要处斩翡翠轩上上下下的,婉清,我试着跟王爷交涉过,可结果就是被人扔在这里不理不睬。”

    胸膛起起伏伏,宁婉清显然还没有从被灭楼的震惊中回过神。

    反手抓着福星儿的小手,她紧张言道:“星儿,你有没有听王爷说我父亲什么?”

    “左相?”

    喃着宁婉清之父的官职,福星儿皱眉摇头:“没有啊。”

    闻言缓缓松了口气,宁婉清双手交握胸前,一脸凝重气道:“那个瑞秀,我早就看她不是个安分的,一开始投到我门下话里话外挑拨着你我的关系,回京后,我有心冷落她,把她贬去了糕点房做一个女奴,没成想就是在那里,她还能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左手捶着右手,宁婉清难掩心中的追悔莫及。

    要是让父亲知道瑞秀是自己带回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

    越想越悲哀,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回家后失宠受冷落的悲凉境地……

    “婉清,这事儿也怪我,要是我没去翡翠轩,瑞秀她怎么也不会有机会在你家的铺子里对我动手,你怪我吧。”

    摇晃着宁婉清的衣袖,女孩儿实在不忍看见好友眼中的那些绝望。

    咬着唇,宁婉清强作镇定。

    轻轻拍了拍福星儿的小手,既是安慰她又是在安慰自己:“没事儿的,王爷也许只是说说,等王爷消气儿了,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呢,再说了,我父亲毕竟是当朝左相,一品大员的家产岂是说动就动的。”

    心中自责更甚,福星儿想说百里辰那里肯定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是眼见着宁婉清眼中那点点希冀之光,却又只能把话咽进自己的肚中。

    深深吸了口气,她应着:“是,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心中盘算着明天见了百里辰要怎么开口,她暗自决定为了所有人,再试上一次。

    原本愉快的气氛,因着翡翠轩的事情凝重起来。

    失了情绪,宁婉清望了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起身言道:“星儿,时间也不早了,你还在调养身子就早早歇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尽管她从头到尾没说过怪自己的一个字,福星儿还是察觉出了她的微微不快。

    依依不舍拉着宁婉清的手,她再次真诚道歉:“婉清,我真的没想到我还什么都没干,竟给给你们家惹上这样大麻烦,你放心,王爷那里我还会再跟他求情的,你千万别太往心里去了。”

    眼眶微微泛着红,宁婉清一阵摇头。

    她担心的哪里是翡翠轩一座铺子的事情啊!

    豪门世家之女,生来占着嫡女之位又母家昌盛的,从来都会被父亲一族高高在上的捧着,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为族争光。可眼下,她不仅没能成功收了辰王爷的心,还给家里惹出这样多的是非,怕只怕她人还没回家,恩宠已经不在了……。

    “婉清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千言万语,倒霉的女孩儿只能一遍遍道着歉。

    眸中的泪泫然欲滴,宁婉清仰头努力眨着,强笑欢颜:“算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办法,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说着,拉下了女孩儿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推门投身进入寒冷的夜色中。

    “婉清,我……”

    “星儿姑娘请止步,李嬷嬷交代过,您不能走出这间屋子。”

    追着出去的步伐刚刚到门口,福星儿就被守着门的陌生丫头拦住去路。

    眼中全是恼怒,她瞪了眼满脸冰冷的丫头,转身回屋。

    夜静静,暖如盛夏的屋中,女孩儿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了无睡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圆桌下面的信卷,迟迟不敢动手。

    她不知道,门外的陌生丫头武功究竟有多高,会不会连自己走路、呼吸都会上禀给百里辰那个腹黑之人。

    “哗啦!”

    在翻身翻的屁股都疼时,她眉眼一亮,伸手拽下了炕头精美的装饰品,故意往门口扔去。

    只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随即女孩儿冷漠的声音就响起:“星儿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勾着嘴角的笑,福星儿起身下炕,赤着脚捡起了圆桌下面的信卷,扬声回应着:“哦,没事儿,就是我的首饰掉了,我自己已经捡起来了,你安心当值罢。”

    说着,快速上炕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藉此平复自己加快的心跳。

    把被子扯到只露一双眼睛,女孩儿屏住呼吸颤颤打开了那卷着的信纸,只见上面,再熟悉不过的字体跃然纸上:星儿,得知你安,吾高兴也欣慰,现在情势紧张,保护好旺财,他很机灵!

    短短几句话,没头没尾。

    可福星儿就是能从其中看明白夜庭轩的意思,他已经在想办法,让自己静待机会。

    信纸在手中被汗浸湿,女孩儿激动的想象着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能呼吸上自由的空气。

    同样是夜,辰星殿中百里辰依然忙碌着。

    尽管他只是个王爷,但朝廷政务他亦有份分担,白天陪伴女孩儿过后,他只能把未完成的工作放到黑夜。

    “王爷,已经子时了,老奴伺候您安歇吧。”

    灭了男人案桌上的几盏灯,近身伺候百里辰的老太监一脸关心言道。

    凑近灯前,男人眼神还停留在手中的折子上,语气清淡:“公公,本王还不困,你把灯给本王燃上。”

    “王爷,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责怪老奴不督促您的。”满脸不赞同的望着男人,老人一阵摇头。

    “母后不会知道,你也不必杞人忧天。”

    头也没抬,男人手中的笔在折子上写写画画,嘴里却是催促道:“快点儿点上,这样的光线,你是想让本王未老先瞎么。”

    “你还知道熬夜深了眼睛会瞎!”

    一声威严的女声由外自内,带着心疼和嗔怪。

    手中的笔一顿,百里辰皱眉望向了自己的母后,起身,他鞠礼请安道:“儿臣参见母后,这么晚了,母后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摒退了所有的随从,太后卸了妆容的面上一阵严厉。

    “要紧事儿倒是没有,哀家就是听人说你宫里的灯还亮着,不放心过来看看。”

    抬头瞪了眼自己的近身太监,百里辰落座在自己的母后身边,带笑道:“母后,这么晚了您大可不必亲自跑这一趟,儿子马上就要休息了,您看用不用儿子先把您送回去?”

    摇摇头,太后脸上并无笑意。

    睨了眼难得露笑的小儿子,她挑眉平静道:“皇帝今天去我那里了,稍稍一坐,说是让我约束着你一些,免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孩儿,平白得罪了太多人!”

    听完太后平静的叙述,百里辰星辰般的眸子一阵幽深。

    右手轻轻转动着自己左手上的玉扳指,他沉沉言道:“看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既然已经找到了皇兄那里,那么儿子就更应该坚持下去,想当年,他可是扬言恨毒了我的。”

    “你胡闹!”

    纤手拍上桌子,太后震怒。

    指着自己向来疼爱的小儿子,她有些失望:“你光顾着为了一个女人就去对付他,那你有没有替你皇兄想过,他一心勤政为民,从来都把苦往自己身上扛你知不知道?辰儿,你已经不小了,当年之事险些动摇国本是你皇兄替你摆平了,眼下你还想再来一次么?”

    顿了顿,老人精致的面容一阵隐晦,轻轻道:“那个女孩儿留不的了,你要是下不了手,哀家替你摆平!”

    “母后,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孩儿!”

    直直望向自己的母后,百里辰的声音既快又清晰:“儿臣已经找到了她,当年之事右相一家本就是冤枉的,她明明就是金枝玉叶却不得不被右相一家送走流放,母后,您真的觉得这样为了夜辰国牺牲的右相,有造反之心么?”

    闻言稍稍一愣,夜太后的眸中闪过了然:“怪不得,哀家第一次见那孩子竟会觉得隐隐眼熟,若说她是凝儿的孩子,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母后,左相在夜辰蹦哒了那么多年,上上下下大臣被他撺掇,皇兄念旧,母后您也念旧么?”

    拧着眉又是一个问句抛给了自己的母后,百里辰来势冲冲。

    见状,夜太后微微叹气。

    缓和了脸色,她言道:“左相毕竟是你皇祖母一手提拔起来的,你皇兄信他我们就不能拆了你皇兄的信任,前朝后宫不过都是那么些事儿,你难道就真的忍他不得?”

    握拳,男人一脸严肃公正:“母后,儿臣要还右相一家一个公道,要给星儿正了身份!”

    “不行!”

    闻言想都没想,夜太后直接拒绝:“你正了她的名,相当于坐实了右相串通他国的证据,不行不行,会天下大乱的!”

    摇摇头,百里辰一声轻笑:“要是没了左相,夜辰又有几个人会揪着忠诚的右相一家不肯放手。”

    睁大眼,夜太后因为小儿子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辰儿,你不会是?”

    对着自己的母后点了点头,百里辰诚实言道:“已经计划了很多年了,这次只是个开始,虽然星儿出现的意外了些,但儿子有信心扳倒他。”

    尽管百里辰说的异常坚定,可夜太后还是摇头:“你有没有想过,你真这样做了,你皇兄那里还会承认你这个弟弟么?”

    敛去眸中不忍,百里辰叹了口气。

    再抬头,他眼中一片清明,朗声正气:“儿子只相信公允!”

    他的话落,夜太后一阵无言。

    许久许久之后,才幽幽叹了口气喃道:“你们都长大了,儿大不由娘,哀家不管了。”说着,仿佛瞬间苍老十几岁,微颤着脚步往门外走去。

    目送着母后被宫人们搀着离开,百里辰因为她的到来睡意全无。

    “哼,这么快就搬出皇兄来压人,左相,你也太令本王失望了。”

    修长的身子站定窗前,男人凝着漆黑的夜色,冷声命道:“来人,去取本王的披风,本王要夜探左相!”

    阴沉幽暗不见天日的大牢,因为前几天左相的突然入住,里面所有人的待遇都晋升了好几级。

    后夜,藏着心事儿的左相负手立在小窗户前,旁边还有殷勤的衙役正在给他煮酒暖身。

    “左相大人,你再喝一杯吧,要不深夜严寒,别冻坏了您辅佐圣上的身子。”擎着杯中之酒,牢狱衙役一脸小心翼翼。

    瞟了眼衙役手中粗糙的酒杯,老人心中更气!

    他好歹堂堂夜辰国的左相,如今竟被一个王爷侮辱至此,就算是他的仆人们犯了错,他凭什么牵连自己?

    越想越生气,他捞起衙役手中的酒杯一个甩手就往对面的墙上砸去,嘴里还咬牙斥道:“百里辰,你太过分了!”

    “啪!啪!啪!”

    突然,昏黄的地牢尽头响起了一阵慢悠悠鼓掌声,在寂静的深夜,让人听了忍不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左相好雅兴啊,身陷地牢还有衙役伺候着暖酒吃菜,怎么样,酒后失言斥责本王的感觉如何?”修长的身影缓缓从昏黄中走出,男人仿佛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见状,左相身旁殷勤伺候着的衙役双腿一软,一把扔了手中的酒杯屈膝跪地,连连道:“辰王爷饶命啊,辰王爷饶命啊,属下可是什么都没有说,都是左相一人酒后浊语,还请辰王爷明察。”

    “呵呵……”

    摇摇头一声轻笑,百里辰拿眼看着脸色瞬间黑沉的老人,火上浇油:“左相,你怎么说?”

    瞪了眼攀炎附势的衙役,左相转脸不去看他们任何一个。

    那清高故作委屈的模样,让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百里辰冤枉了他。

    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百里辰径自跨进了大敞的牢门之中,睨了眼地上吓得浑身颤抖的衙役,轻轻命道:“你先出去候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相信本王来了,左相是喝不进任何东西的。”

    说着,还望着有些落魄的老人,确认道:“左相,本王说的没错吧。”

    “哼!”

    一声冷哼,左相眼神狠狠瞪着傲娇的男人,出口的话带着被惹毛的怒:“辰王爷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在夜辰,您连圣上的话都可以不听,老臣一介相位又算得了什么!”

    “多谢左相谬赞了。”

    昏黄的灯光中,男人的眸更加漆黑闪亮,故意把左相暗暗扣高帽子的话当成赞美来听,完了还气死人不偿命装糊涂拌愣,对着左相言谢。

    “你!”

    不要脸三字及时刹住,老人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发作不得。

    伸手掸了掸老人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百里辰俯身轻轻道:“左相,你难道就不好奇翡翠轩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么,你一向神通广大,不过这次,恐怕你到怕现在自己怎么进的大牢,都还没弄清楚吧?”

    咬牙,瞪着曾经差点儿就被自己除去的少男,老人缄默。

    大手落在了老人的肩上就没收回,百里辰径自用力,缓缓道:“其实,本王也不妨告诉你,从本王回京那天起,你的翡翠轩里就已经安插了本王的人,一天天一夜夜,你在榻上安睡之时,本王的人马却正在算计着你!”

    闻言皱眉,左相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他的反应,百里辰很满意。

    勾了勾唇,他又道:“因为当年的事情左相恨本王到现在,可是你知道么,你一心想要公开处死的那名小女孩儿,正是本王身边要婚配的星儿,不过你没机会了,因为明天一早本王就要正是下聘,聘她为本王的正妃。”

    两人的恩怨很多年了,别的事情左相都可以忍耐,独独当年那个小女孩儿一事儿,却是他更在咽喉的骨刺,不除难快!

    是以,他顾不上跟男人玩沉默了。

    仰脸凝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百里辰,他一字一句咒道:“婚配?辰王爷,你当真眼中没有皇上的存在了么,你以为皇上为让你娶一个父亲是南诏国君,哥哥是北疆君主儿子的女人么?还有,她的母亲可是南诏、北疆君王共同用过的女人,沾了她,夜辰岂不是也要背上混乱之名?”

    眯眼聆听着老人句句属实的分析,百里辰连连点头。

    但随即,他俯身眸色阴寒的锁着老人的眼睛,轻轻喃道:“这件事儿,貌似夜辰国只有你我和右相一家人最清楚不过了,左相,你说你活着这么碍事儿,本王要不要提前送你上路?”

    心下一滞,没有半点儿武功傍身的左相闻言连连后退。

    直到触碰到了冰凉的墙面,才陡然警觉自己被他戏耍了!

    不管他怎么恨自己,自己终究还是皇上的人,他若真在这里动手,最后也只能赚个与兄翻脸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的底气硬了几分:“百里辰,你若是来激怒老夫的,那你失算了,老夫活到这么大算数,吃的盐巴比你吃的米饭都多,来吧,你还想说什么做什么尽管动手。”

    松了松身上的披风,百里辰一脸轻笑不断。

    许久,凝着左相对自己防备深深的眸,才开口道:“本王只是正是来通知左相的,本王和你的较量正式拉开序幕,你记着,明天福星儿就会被冠上本王的姓,你且行且珍惜自己在世的日子。”

    说完,一直搁在老人肩上的手清淡收回,任由白色的锦帕细细擦遍了骨节分明的大手,才把那方用过的帕子塞进老人手中,叮嘱道:“左相,这是本王赏你的,你可千万收好了。”

    紧握着手中白花花的锦帕,老人两手分扯着。

    就在他欲将帕子当成男人泄愤时,已经迈出牢房的男人又忽然回头,轻命道:“左相大人,你可别弄丢了,本王会随时检查的,你也知道,若是到时你拿不出来,同样是杀头之罪。”

    气的险些吐了血,左相把手中的白锦帕揉成一团都不解气。

    腐朽的地牢气息流淌,男人任由左相不甘心的狠狠瞪着自己的后背,一步步离去……

    清晨,宫中一角的小院。

    分成两排的宫女儿,个个儿略施了薄粉用着最好的姿态,手捧着盖了红绸的托盘鱼贯而入,她们身后,太监们抬着沉重的红木箱子紧随其后,其量之多,把小院停了个满满当当,送礼之人只能转身出了院子在外面待着。

    见状,刚要进去伺候福星儿起床吃药的李嬷嬷和赵嬷嬷,端着药碗站身台阶上,一脸震惊不已。

    “王爷这是要?”

    赵嬷嬷心中所想不敢确定,只能转脸儿望着自己身畔的李嬷嬷轻轻开口。

    “下聘!”

    咬字清晰鉴定,李嬷嬷眼中有谨慎凝重。

    想了想,她把药碗递到了赵嬷嬷手中叮嘱道:“快进去伺候星儿把药吃了,我去去就来。”王爷的聘礼来的这样突然,恐怕太后那里也是不知道的,在事情还有转圜之前,她得赶紧去跟太后禀报一声儿。

    感受到了李嬷嬷的严肃,赵嬷嬷二话不说端着药碗推门而入。

    暖炕上,昨夜激动了好久没睡着的女孩儿此刻正睡得香沉。

    赵嬷嬷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伸手轻推着唤道:“星儿,起床了,你该吃药了。”

    梦中微微蹙眉,女孩儿翻了个身咕哝道:“嬷嬷,让我再睡一会儿,你放那里吧,睡饱了我马上就喝。”

    摇头,无奈。

    赵嬷嬷眼见着被女孩儿骑在身下的棉被,伸手抽走:“你快点儿起来,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王爷下的聘礼已经送到院子中了,你再不起来看看,小心少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聘礼?”

    棉被被抽走,女孩儿只能缓缓睁眼,但是初醒的脑袋显然还迷迷糊糊,并没有听懂赵嬷嬷说的什么。

    “是呀,不信你自己起身看看,凤冠霞披已经送来,红木箱子堆满了小院,星儿,吃完药嬷嬷就给你收拾收拾,让你用最好的姿态应见你的聘礼。”

    端着药碗轻声催促着,赵嬷嬷的话里话外都是喜悦。

    咬着唇忽然一跃而起,福星儿推开了赵嬷嬷的身子,赤着脚下地就往窗边儿奔去。

    隔着模糊的窗纸,外面雪地上耀眼的红接连一片,可不就是说嬷嬷口中所说的那样堆满了整个小院么!

    “嬷嬷,王爷呢?”

    回身望着赵嬷嬷,女孩儿声音急促。

    褐色的药汁被女孩儿那么一推,溅了赵嬷嬷一身,低着头正在清理着身上的药汁,赵嬷嬷摇头:“王爷还没过来,不过一会儿肯定是要来的,星儿,你一会儿说话做事可不能再莽撞。”

    叮嘱了一句还不放心,赵嬷嬷起身走到女孩儿身边,再叹:“你看你又光着脚满地跑,若是让王爷看见了岂不又要念叨?你将来可是要嫁给王爷做王妃的人,怎能礼仪如此欠失,丈夫是天,是你的……”

    赵嬷嬷的喋喋不休,福星儿实在听不下去了。

    寒着脸,她口气异常坚定:“我不会嫁给百里辰的!”

    话被打断,赵嬷嬷有些不悦,可一听到女孩儿的话,毫不犹豫上前捂住了她的小嘴,摇头道:“星儿,话不能乱说。”

    挣扎着推开了老人的手,女孩儿后退一步再次看了眼喜庆的院子,想也没想穿上鞋就往门口而去,管他什么两药相抵,今天她必须要出了这院子去跟男人问个清楚。

    “赵嬷嬷,你先出去!”

    一只有力的胳膊在门口恰到好处拦住了女孩儿的去路,百里辰一身降紫色宫装出现,平静道:“丫头,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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