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抬起眼,转向他的方向,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

    原来真是如此,她猜得一点都没有错,北辰宵果然是皇子。

    而北辰宵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欣喜的模样,反而冷下了脸,他拉着暮雪的手腕,又对苍夜凌行了礼,然后牵着她匆匆走开了。

    在出宫的途中,北辰宵不曾有只字片语,直到跨出那道宽阔宏伟的城门,他才放开了暮雪的手,表情愤恨地说道,“这个皇宫,还是住在皇宫里的人,真让人恶心。”

    暮雪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的眉宇间划开一道难以掩饰的隐忍和痛恨。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控。

    北辰宵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侧过身,猛然坠入她视线的包围。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回去吧。”

    上了马车,他不忘吩咐车夫加快行车的速度,因为在这里多待一刻都觉得是煎熬。

    马车疾速行驶在喧闹的街头,两人面对面坐着,北辰宵望着她的眼,那双漆黑的眸中透着丝丝暗光,没有太多可以解读的情绪。

    他想,他还是无法猜透她的心思。正如他自己也埋藏了太多的秘密。

    心事重重的两人永远都无法坦诚相对。

    终于,过了许久,身边静下来,连天也暗了下来。

    暮雪在一旁轻轻地出了声,“原本我是不想问你,可是如今我却不得不问,北辰宵,如果你真的是皇子,那么就趁早放我走,在月隐宫发生的的事,一次就够了。”

    听得她的话,北辰宵紧紧地曲起了十指。

    “是,我是皇子,但有谁拿过当过皇子么?明明的一父所生的兄弟,我却要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为什么……”

    暮雪侧过脸,不想再去看他那张因为恨而扭曲了的脸。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事实。”

    “事实?”他蓦然睁大眼,凝着窗外不停闪过的黑影,凄惨地说道,“事实早就是王权的打压下化为飞灰了。”

    北辰宵开始向她讲述他的故事。

    原来他是苍翰国的现任国君与前一任的大祭司所生的孩子。

    大祭司是为侍奉神主而存在的,所以不管与世间的任何人结合都是不允许的。

    所以,大祭司和君主的结合收到了神主的诅咒,他们的孩子原本也是不允许生存在这个世上的。

    只因为大祭司在生下他后的第二天就服毒自尽,这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为了祈求神主的原谅,君王狠心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他从小就被寄养在神庙里,不准他入宫也不准他姓苍。他只好用母亲的姓氏在神庙里学习占卜祭祀的本领。

    这十多年来,他的亲生父亲对他不闻不问,他的几个兄弟更是视他为下等的奴役,直到他在祭祀方面的才能慢慢被发掘,然后在他母亲之后继承了大祭司一职,他才能在所以人面前真正抬起头来,不用在仰人鼻息地生活了。

    北辰宵低低地诉说着,神情恍惚,目光四处闪烁着,找不到依靠。

    暮雪的心口突然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痛楚。

    原来,他的身世也是如此悲惨。

    顶着皇子的身份日子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就像曾今的自己。

    顶着至高无上的贵妃身份,却还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所以,他心中的痛苦,她多多少少能够体会到。

    她抬起眼,迎上了他那双寂寞又无所依的眸子,“过去的事我们无法改变,所以过去了就过去了……”

    他一惊,眼中露出一些欣喜,他伸出手,蓦然抓住了她藏在衣下的手指。

    “暮雪,那些人我可以无所谓,也可以不在意,如今在我眼中,心中所在意的只有你啊,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要离开我之类的话了。”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原本想推开他的束缚,但是对上他那双近乎恳求的眼,她还是无法狠下心来。

    她想也许,多了些日子后,或许他对她的依恋没有那么深的时候,离开会好一些。

    夜已微凉。

    他们回到了神殿,暮雪感觉身体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她回到房间后,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躺上了床榻,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清晨,她醒来,早有侍女在旁伺候,暮雪穿好了衣衫,下意识地问道,“大祭司现在何处?”

    侍女会回复道,“殿下他很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暮雪垂下眼,闪过一丝隐隐的思虑。

    用过早点后,她去了神殿的第九层,取了些书籍看了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因为这一层的书籍都是关于祭祀和占卜的,又加上年代久远,书页上几乎都是写字符,她根本就看不懂。

    暮雪站起身来,在大堂中来回走了一圈,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事,原本想出神殿走走,可是木梯口有侍卫看守着,没有办法,她只好继续坐着。

    她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的那道木门。

    那是她刚进来时就发现的,原来这里有这么一个小房间。

    原本是不想进去的,但不知怎么的,她的内心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探知的感觉。

    她再次站起身来,走向了那道紧闭着的大门。

    她伸手推了推,门并没有锁,于是她直接推门进入房间。

    一进房间,印入她眼帘的是悬挂在墙上的一副画。

    画很是宽大,几乎占领了半面墙壁,而画框是有金丝钩成的鸾凤图案。

    暮雪的思绪有了瞬间的恍惚,画中的峭立在火鸾花丛中的女子正是她。

    没有想过他会将她的画像悬挂在此处,而且还描绘地如此入目和逼真。

    暮雪怔怔地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副画像,久久都挪不开眼,心头更是百般滋味。

    最后她的嘴边还是溢出无声的叹息,北辰宵,你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

    退出房间,她小声地提醒着自己,就当是没看到,以后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她进过阁楼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侍卫走上前来向她禀报。

    “神女,有客到访,说要见殿下和您。”

    暮雪问道,“是什么客人?”

    侍卫恭敬地答道,“是三殿下。”

    暮雪敛了敛神,怎么又是他,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况且,她本以为北辰宵是去了皇宫的,现在看来,他不在皇宫,那他到底是去哪里了?

    来不及多想,她便吩咐侍卫将三皇子引到十层,她也连忙上了十层。

    不出半盏茶的工夫,三皇子苍夜凌已经到了十层,在侍卫的引领下,他带着一种皇子特有的孤傲和气魄正向她走近。

    暮雪站起身来,欠身向他行礼,“三殿下。”

    苍夜凌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带着一种刻薄和意味。

    “不用多礼了。”

    苍夜凌在木椅上坐下来,暮雪吩咐了侍女沏茶。

    “那一天在皇宫遇见你和大祭司,却没有想到原来你就是宵寻来的神女。”

    暮雪知晓他话中的深意,却不想说破,她端起茶具品了口茶,这才缓缓地抬起头,不温不火地说道,“三殿下特意来神殿并不是为了看我吧,若是你想找大祭司的话,请改日再来吧。”

    苍夜凌凝着她,嘴边抹起蹙起一丝弧度。

    “不,我不过是想和神女打个照面罢了,日后相处的机会多了,可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才是。”

    暮雪轻声回道,“我只希望日后大家能够和平相处。”

    “那是自然。”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大概是觉得找不到话题,苍夜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道,“父皇派我来这里取一份卷宗,神女你陪我去吧。”

    他所说的卷宗存放在五层,暮雪虽有不愿,但是拒绝不了,还是陪着他去了五层。

    在五层工作的祭祀将一份很是厚重的卷宗交给了苍夜凌,他接过,侧脸睨着她的说道,“这是祭祀们为皇族子弟所占卜的命书。”

    见暮雪不为所动,他靠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其中也有宵的,你不感兴趣么?”

    暮雪的身体微微一怔,然后蓦地往后推出了几步,她抬起眼,又撞入他的眸子,还有他嘴角那狭促的笑意。

    暮雪收回目光,低声说道,“比起大祭司的命书,我对三殿下你的更感兴趣。”

    “哦,那你要不要看看?”说着他便要将卷宗交到她的手上。

    暮雪轻声笑道,“三殿下,你是在与开玩笑吗?”

    看着她展露笑颜的娇媚神态,苍夜凌不禁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收回了手,转身说道,“我也是时候该回宫了,神女,你送我出去吧。”

    暮雪跟在他身侧,走木梯的时候,她一直都感觉苍夜凌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围绕着她。

    狭隘的楼道使得两人的呼吸都在彼此耳边回荡。

    好不容易出了神殿,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三殿下,我回去了,你一路走好。”

    “等等……”他喊住她,“一直叫你神女,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望着他,欲将开口,却发现有一抹墨色的身影突然站立在苍夜凌的身后。

    她的身体猛然一颤,刹那间有一种天玄地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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