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气要远比湘然温暖,太阳也比西北略长些。小舟靠在窗子上,看着自己肃白无饰的指甲,在阳光下有一种透明的苍白。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一层清雪,在九曲十折的回廊间扬起,萦绕在侍女绣花鞋尖的珠子上,有一种皎皎的银光。

    她已经在这里等李铮等了半个时辰,常司府上静悄悄的,下人都避的很远,便是走在一起,也很少有交谈。府中像是一座安静的庙,就连临街那些喧嚣的声响,似乎也被这高墙碧瓦给隔绝在外了。

    普天之下都知道,安霁侯府的二公子虽然热衷商贸,在西凉叶家有很大的权柄。但是作为大华百年不遇的奇才,他还是在朝中有一份官职的。早在他九岁那年,就受了爵位,十三领了官,在太常寺任常司一职,虽是个闲职,但是到底也是能够出席军政两院议会的四品之官。所以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离开李府主宅,自己开府建衙了。

    “姑娘请喝茶。”

    侍女又上来添茶,怯生生的说话,声音很好听。

    小舟闻言却苦笑着皱起眉来,还喝?她无奈的抬起头,对那侍女说道:“不能喝了,再喝肚子就要炸了。”

    侍女一愣,低着头,拿眼睛极快的扫了小舟一眼,没想到这样漂亮的一位女孩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和京中的这些千金小姐们全不相同,不由得俏脸微红,点头就想退去。然后小舟却一把伸出手来,拽住了她的衣角,说道:“这位姐姐别忙着走,走前顺便告诉我一声,茅厕在哪啊?”

    侍女的脸蛋通红,低着头急忙说道:“奴婢,奴婢带姑娘去。”

    小舟一笑,说道:“那多不好意思,你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在侍女尴尬的指引下,小舟慢悠悠的走出茶厅,李铮这个宅子极大,却没有一般奢贵豪门的锦绣奢华。布置的十分简洁,并非南国的素雅之色,而是有几分简单的武风之气。

    宋小舟如何是个安分的人,见他迟迟不来,自是自寻而去。侧着耳朵仔细的听,不一会就在这一片寂静中找到一缕人气,施施然的往东面园子走去。

    还没推开门,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就传了出来,小舟缓缓的推开院门,只见正对着院子的房间大门畅着,十多名侍女仆人全都低着头跪在屋外,一名白衣女子站在堂上,满脸怒容,砰的一声将桌子上一只精致的古董花瓶砸的粉碎,捂着胸口怒声说道:“我的死活与你何干?滚出去!我不要你来假仁假义!”

    李铮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望着她,好像浑然听不到她的怒骂。一身素色的衣衫陷于宽大的红木椅中,面容清俊异常。

    一名侍女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苦苦劝慰道:“锦瑟小姐珍重些吧,今日刚刚才下了床,别再动气了。”

    “都滚出去!”

    名叫锦瑟的白衣女子倔强的仰着头,皓白的袖子被风吹起,洁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分明可见。小舟微微一愣,只见她的两只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痕,一惊之下仔细看去,就连脖子上,也有两道掩饰不住的刀伤。

    李铮突然站起,走到女子的身后,一个手刀下去,就见原本怒骂痛哭的女子身子摇摇一晃,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李铮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打横抱起,对下人说道:“叫孟先生过来看看,药重新煎。”

    “是。”

    说罢,就进了里间。也不知道那屋子是不是特别的热,竟连窗子也是畅着的,小舟从院门可以轻易的看到李铮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接过侍女的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她的嘴里,模样异常的专注。

    总算做完了一切,那女子仍旧昏昏沉沉的睡着。李铮站起身,站在床前默默的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就走了出来。刚一出门口,却见一个十二三的小女孩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仰着头,眨巴的眼睛叫道:“舅舅,娘亲又病了吗?”

    李铮今年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绝不比小舟大多少。可是那份沉稳的气质和出众的容貌,总是能让人轻易的忽略了他的年龄。

    看到孩子,他的心情似乎好了点,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牵起她的手,说道:“恩,你娘亲病了,所以你要乖一点,别吵到她。”

    “恩,莺儿会乖乖的,不惹娘心烦。”

    李铮微微一笑,抬首间,却正见门口处的小舟,和所有秘密被人发现的人一样,面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茶厅里,两个人相对而坐,白莺莺蹲在门外的回廊下玩小猫,大大的眼睛却扑扇扑扇的盯着屋里的两人。小舟今日并未着男装,这京城里,和她有过生意往来的商人不在少数,她穿着女装,反而无人认识她。今日这一趟需来的隐秘,所以才难得的穿了一身裙子。反正李铮早就知道,也不必掩饰。

    “有事就说吧。”

    “李铮,我需要你的帮忙。”

    小舟递过去一张纸,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

    李铮眼梢低垂,静静的扫了一遍,然后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小舟笑道:“我只是一介商贾,家小财薄,又能干出什么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李铮看着纸张上淋漓的墨迹,微微一晒道:“小打小闹?”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我目标一致,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李铮闻言抬起头来,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宋小舟。只见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裙子,上面是紫貂狐皮马甲,下身则是东罗进贡的锦缎软裙,剪裁得体,一张清秀的小脸笑眯眯的望着他,似乎吃定了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样。她的相貌也许并不算得上是绝美,但是只因她的神态、举止、言行,总是透着那么一丝与世间女子截然相反的味道,所以反而形成了她自身独有的气质。

    “以茶代酒,祝你马到成功。”

    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这件事成了一半了。小舟举起茶杯,轻轻颔首:“承蒙二公子吉言。”

    该说的都说完了,小舟站起身来,干净利落的一行礼,仍旧是男人间的礼节。

    李铮也站起身来,吩咐下人送客。

    然而小舟一转身,多年不穿裙子的某人步子迈的大了,竟然一不小心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身子一晃,就向一旁的椅子倒去。

    李铮手疾眼快,一把抄住她的腰,就将她半抱在怀里。

    门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小舟浓密如小扇子般的睫毛上,她一扬下巴,正好撞进李铮的眼睛里。

    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愣,墙角的铜炉里燃着上好的白檀香,一缕一缕,像是绣女手中那细密的针脚。

    “喵!!!”

    猫儿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然后就听侍女们惊呼上前,回廊上一片混乱。

    小舟和李铮忙站好转头望去,却见竟是那名叫莺莺的女孩,也不知道她怎么惹了小白猫。猫儿发了狠,在她的手腕上抓了一道狰狞的血痕,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可怖。

    侍女们惊慌失措的围着她,她蹲在廊下,目光看着小舟和李铮两人。尽管她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几乎是在转瞬间就变作了一幅怆然欲滴的委屈模样,但是小舟还是准确的抓住了她眼底之前的怨毒之色。

    一个在大户人家长大的这么小的孩子,何以会有这样的神色?

    她微微蹙眉,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很会伪装的小女孩。看着李铮匆忙走过去,然后她大哭着扑到他怀里,似乎被吓坏了,死活的不肯松手。

    想起她刚刚对李铮的称呼。

    舅舅?

    小舟一笑,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好不容易安顿了那个孩子,小舟也该告辞了,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小舟突然回过头来,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买了我的猫,就是为了给那个孩子吗?”

    李铮一愣,眉心轻皱,没有回话。

    “既然如此,你还是把它还给我吧,你付给我的钱,我会双倍退还给你。”

    小舟披着一条斗篷,逆着光站在庭院里,目光有淡淡的犀利之色。

    “姿鹃,把那只猫带来。”

    李铮淡淡的吩咐一声,不一会,就有侍女抱着小白猫跑了过来。小舟接过猫儿,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受了委屈,此刻见到小舟,小白猫竟然没有以往一贯的敌意,反而缩在小舟怀里,喵喵的叫了两声,然后很可怜的舔了舔她的手腕。

    “让你离家出走,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小舟抱起猫儿,嘟着嘴训斥它。

    “喵——”

    猫儿示好的叫,用小爪子揉着自己的脑袋,一幅诚心悔过的模样,逗的小舟扑哧一笑,很豪迈的说道:“看在你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然后,对李铮一笑,转身就出了这座常司府。

    上了马车,小白趴在她的怀里似乎睡着了,小舟低下头一看,只见猫儿的头顶少了一大绺毛发,已经见了血皮。看来,就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的杰作了。

    这个年月真是王八蛋,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崽子也这么难搞。

    小舟哼哼一声,对赶车的下人说道:“阿铁在哪呢?”

    下人忙说道:“萧管事这个时辰应该在楼里。”

    小舟点头道:“去千丈楼。”

    千丈楼并非有千丈高,只是在京城的建筑里,除了那座回风塔,已是第一高的建筑了。

    这千丈楼只是一家酒楼,刚刚开业没多久,也就是去年,才逐渐被京城的权贵所接受。楼内菜色齐全,每个月必有一道人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式菜肴作为主打。加之他们优美的就餐环境,高质的服务态度,奇特的宣传手段,短短的一年内,就已经成为天逐城内首屈一指的高档酒楼,进出来往的,都是京里出了名的权贵人物。

    然而这样一家酒楼,后台老板却是一名姓萧的年轻公子。这人来历神秘,两年前突然出现在京里,才华横溢,家财万贯,长袖善舞,短短两年间,就已经是京中年轻权贵们流水宴席上的必请之宾了。

    上了三楼的雅间,隔着一道珠帘,萧铁正坐在大沙发上饮酒。

    酒红色的上等葡萄酒,明晃晃的高脚杯,实木长桌,褐色沙发,如果不是坐在上面的男子长发束冠,锦袍古朴,小舟一时间还会以为自己身在二十一世纪的高档西餐厅。

    岚溪山上的猎户百分之七十都姓萧,阿铁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来小舟,轻声说道:“事情办妥了?”

    “哎!”

    小舟无奈的一叹:“京城就是不一样,阿铁,你这才来了两年,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萧铁一笑,说道:“还不是你要求的,若不进入那些上层公子哥的圈子,这两年哪能这么顺利。”

    撩开珠帘,小舟就陷入软绵绵的沙发之中,揉着头说道:“听说京里的那些千金小姐们成天为了你上吊跳楼的,都恨不得把你吃了,说说看,处男之身是不是不保了。”

    萧铁笑骂道:“你这家伙,穿着女装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小舟却仍旧叹息:“哎,可怜的良玉,被人戴了顶大大绿帽子。”

    萧铁闻言神色也没有不自然,只是笑道:“我和良玉情同兄妹,偏你在这里乱点鸳鸯谱。”

    “呸呸!”

    小舟不屑的一扬眉:“这世上最无耻的就是情同兄妹两个字,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哪有纯粹的友谊,你就在那懵死自己不偿命吧。”

    萧铁眼睛微微眯起,语调平静的缓缓说道:“那你和虎子呢?你和我呢?”

    “谁是女人了?”

    小舟嘿嘿一乐,从窗子上探出头看着大街上行走的女子,故作猥琐的一抹并不存在的口水,说道:“我比你们谁都拥有一颗更为坚定更为顽强的男人心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家伙,八辈子也改不了你的流氓习气!”

    两人笑谈了一会,厨子就给上了饭菜,两人边吃边说。

    “小舟,我虽然支持你,但是这件事,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

    小舟笑着说道:“想必你也和虎子想的一样,觉得驱胡令不可能长久,只要耐心等下去,自然会有别人出头,对吗?”

    “是,”萧铁点头说道:“我们毕竟是商人,这些事,自然有朝廷上的人操心,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

    “你的想法也对。”

    小舟微微一笑,却突然一扬眉,说道:“可是现在,我却不仅仅想做一名商人了。”

    萧铁眉心一蹙,问道:“你想做官?”

    “没有。”小舟摇头道:“我从不想为官,但是我也不想让当官的找一个名目,就可以随便的来欺负我。”

    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小舟缓缓说道:“除了做官,这世上还有一些别的方法可以掌握一些看不见的权利。”

    萧铁眉头越皱越深,联系起小舟的计划,他似乎有些了然。

    “况且,我们也实在应该给朝廷上的那些家伙一点教训了。”

    小舟突然冷笑一声,用筷子狠狠的插在一块鱿鱼上,说道:“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的话,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们一定还会来打四月份盐场的主意,想要来图谋我们的产业。”

    萧铁优雅的拿起高脚杯,轻轻晃了晃,说道:“你有把握吗?”

    “这个世上若是什么事都要有十足的把握,那做起来就没劲了。”小舟突然灿烂一笑,筷子在手指间灵巧的旋转:“我们要像七年前的西凉叶家一样,一出手就捏住他们的咽喉,让他们永远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铁淡淡点了点头,说道:“时间确定了吗?”

    “不着急。”

    小舟靠在沙发上,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先让他们过个太平年。”

    萧铁晚上还有宴会,就先走一步去内堂换衣服,让小舟吃完之后自行返回宅子。

    小舟吃饱喝足之后,披上风衣,戴好风帽,遮住了头饰和裙装,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见侍女进门,她还耍花腔的摸了侍女的脸蛋一把,这名侍女是萧铁的亲信,自然知道她是女儿身,当下还颇为配合的娇笑了一声,笑着说道:“公子举止这般轻浮,小心将来娶不到媳妇。”

    小舟正要玩笑几句,忽听楼下一阵乒乓声响起,她走到回廊上往下一看,却顿时微微一愣。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竟会在这遇见他们。

    楼下的这两个人,都是老熟人。说起来,还都有些亲戚关系。其中一位,就是被宋小舟连揍两次,又烧了宅子夺了钱财的张惟良,另外一位,则是东城宋氏本家的公子,宋离图的大儿子,宋亭安。

    张家在湘然败了之后,就举家迁移,没想到竟然进了京城。看张惟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貌似如今混的还不错。

    反观宋亭安,就不比当年了,形容憔悴,衣衫落寞。也难怪,宋离图豢养丹羯武士被举报,如今已经举家被下了大狱。宋亭安却因为娶了湘然城守的女儿,再加上本身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才幸免于难。只是听说,他几次去求自己的岳父搭救父亲,却屡次被拒,后来和城守一家闹僵了,还传出要休妻的话来。只是不知道,他此刻在京城做什么。

    对于这位本家兄长,小舟倒是并没有什么过于厌恶的情绪。相比于宋家小儿子宋仁杰的飞扬跋扈,宋亭安在湘然城倒算是位正人君子。虽然难免仗着家世和功名眼高于顶,但是却很少听到他有什么欺男霸女的行径。说起来,这名声比起她宋小舟来,还要好上许多。

    只听那张惟良轻蔑的说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几个月呀,亭安兄就落魄到这种地步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宋亭安身边的下人闻言面露怒色,上前一步说道:“张公子,当初你家落难,若不是我家大少爷出手相助,你现在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吗?做人可要有良心!”

    “什么相助?”

    张惟良冷哼一声,说道:“区区几百两银子,让我们家灰溜溜的离开湘然,就算是相助吗?”

    “张公子,你说话……”

    “好了,别说了。”

    宋亭安拦住下人,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张兄,当日是我不对,没到岳父大人面前为你求情。可是你知道我的为人,我向来不愿……”

    “算了,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宋亭安是正人君子,不愿蝇营狗苟对人低头。既然如此,你今日又何必在这里求我呢?”

    宋亭安面露为难之色,落寞的说道:“实在是,求告无门,别无他法。”

    “那好,既然如此,你今日就跪下来对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帮你递这张门帖,不然的话,一切休提。”

    “张兄你?”

    宋亭安闻言变色,豁然抬起头来,面上终于露出一丝震怒之色。

    却见那张惟良狞笑道:“怎么,放不下架子?当日我是如何求你的,你忘了吗?既然放不下,那就眼睁睁的等着看你们全家掉脑袋吧!”

    说罢,转身就想离去,就在这时,楼上突然有人轻笑一声。楼下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抬头,就见三楼站了一名少年,披着硕大的斗篷和风帽,只能看到一张脸,相貌清秀俊美,可是却极有英气。就那么闲散慵懒的靠在栏杆上,笑吟吟的望着下面,缓缓说道:“张惟良,既然这么大怨气,怎么不敢来找我,就在这找软柿子捏,也太没种了点。”

    “宋小舟?”

    张惟良一愣,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她,双眼顿时好似要喷出火来,咬着牙说道:“是你!”

    “对呀,就是我,怎么,见到我太惊喜了吗?”

    “好,很好。”张惟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在京城就好。”

    “我在当然好,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东西要送你,你先等一下。”

    说罢,小舟转身就进了包厢,不一会又走了出来,招着手对张惟良说道:“有东西要给你,接着。”

    说罢,众人顿时惊呼一声,只见她从地上捧起一盆巨大的盆栽,对着张惟良的脑袋就砸了下来。张惟良区区一介书生,怎能躲过,还是他身边下人机警,一把推开他,只可惜还是没有幸免于难,被那盆栽整个砸中后背,碎瓷片也砸伤了他的额头,一时间,整个人像只王八一样的趴在地上。满身泥土,满脸鲜血,狼狈至极。

    “宋小舟!你这个,你这个……”

    张惟良狼狈的爬起来,捂着额头,气急败坏的叫骂。宋亭安则是愣愣的站在一边,仰着头看着宋小舟,几乎傻了眼。

    一楼大厅里的众多食客在京里住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如此说打就打张扬跋扈的主,一时间,也是愣在当场。

    然而宋小舟却不肯善罢甘休,说话间又捧起一只花盆,探身就要往下砸。一旁的小侍女吓得面如土色,死命的拽着她,她则是冷笑着骂道:“张惟良,打你的人是我,将你赶出湘然的也是我。有种的就来找我,别在这跟不相干的人装孙子!”

    张惟良捂着血葫芦一样的脑袋大骂,对身边的下人怒道:“还不上去给我修理她!”

    然而话音未落,萧铁就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沉声说道:“张公子这是干什么?砸我的场子吗?”

    萧铁如今名头甚大,就连皇室的公主生辰,都曾宴请过他。张惟良自然不敢跟他叫板,忙说道:“萧公子,这事与你无关,今日打坏的东西,我一律照价赔偿。”

    “在我的地方,就与我有关。张公子有什么恩怨,还请出去解决,不要惊扰了我的客人。”

    眼见萧铁态度强硬,张惟良也不敢放肆,抬起头来恶狠狠的说道:“宋小舟,咱们走着瞧!”

    说罢,带着下人就出了门。

    小舟呵呵一笑,很得意的摆手道:“不送了。”

    萧铁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也出了门,闹出这样的事,他当然要去打点一番。

    小舟回到包厢,安慰了几句吓坏了的丫鬟姐姐。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小舟早料到他会来,吩咐一声,下人就将房门打开。

    宋亭安面色略显苍白,神情间也带着几分不自然,却还是拱手说道:“多谢舟弟出手相助。”

    “不必叫弟弟,你爹把我爹赶出家门的那一天起,咱们两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宋亭安皱着眉,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颇为尴尬的站在原地。

    小舟穿戴整齐,转身就要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沉声说道:“看在大家都是姓宋的份上,奉劝你一句,活着要有点血性,不然只会被人欺负。做人是如此,做男人更是如此。”

    “宋老板!”宋亭安突然大声叫道:“家父的事……”

    “宋亭安,我劝你还是别说了。”

    小舟淡笑着说道:“以你我两家的关系,我没在背后使黑手下绊子就已经不错了。求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当初都做了些什么。”

    说罢,她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只留下宋亭安一个人站在包厢里,宋亭安沉重的叹了口气,突然间觉得那么累。

    本来就不是吃饭的点,酒楼里人很少,被这么一闹,人更是少的可怜。走到二楼楼梯的时候,小舟正低着头想事,不想迎面来了一个人,这楼梯很窄,两个人都是低着头,谁也没留意谁,等发现对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下子就撞在了一起。

    小舟的风帽被人撞落,露出梳着女式发髻的一张脸孔来。她皱着眉抬起头来,却顿时一愣,指着眼前的人呆了半天,才惊讶的叫道:“怎么是你?”

    男子穿着一身紫授长袍,眼梢斜挑,眉眼间充满了邪魅之气。衣襟华丽,墨发高束,脖颈间还带着一抹疑似女子唇印的嫣红。半眯着狭长的眼睛,静静的打量着小舟,突然间邪气一笑,缓缓说道:“宋掌柜,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我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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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更不了了,肚子疼,就更七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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