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移民加国

    第五节徘徊

    许亚登陆后,努力的适应着加拿大和皮特家的生活。

    来加之前,许亚已经有心理准备,会常吃西餐。然而,无处不在的文化差异和矛盾,远远超出了她想象的吃不吃西餐的范畴。

    许亚渐渐的明白了杰森曾经说过的话。不过人生中的许多经验教训,需要经历了才会有深刻体会,而经历往往是用一定的代价换取的。

    路易莎是一家之主,只要她在,都是她来安排大家的吃喝,许亚没上班期间,只有早上或中午自己做一碗面条。周一到周四,晚饭就是路易莎会做的那几个菜轮换。

    路易莎周六不做饭,许亚和皮特就经常在外面吃,皮特带许亚去吃中餐不外乎三个地方:

    商场的美食城,里面有所谓的中餐,卖的菜样固定不变:白米饭、素炒粗面细面、牛肉蛋炒饭、黑胡椒牛柳、炸鸡块、炸鸡肉球、炸春卷、素炒西兰花、蘑菇鸡肉丁、蔬菜炒虾仁。

    这些菜的做法和味道都完全西化。尽管如此,能吃到炒面、黑胡椒牛柳、西兰花、蘑菇鸡丁,许亚已经很高兴了。

    皮特的惯常点菜是牛肉炒饭、黑胡椒牛柳、油炸鸡肉球。

    第二个地方是本地的一家中式自助餐。里面的装修装饰在本地的餐馆里比较起来,算是很雅致了。老板和服务员基本上都是中国人,但是吃饭的食客起码90%以上都不是中国人。

    这家自助餐的价位,在平时中午,是十块钱一个人,再加税加小费。周末和晚上价格贵一些,加税加小费差不多二十块钱。价格大概每年上涨一块钱。

    这家餐馆里的花样很多,有西化了的中国炒菜、西式烤牛肉煎牛排、日本寿司铁板炒肉、各式各样的蛋糕甜点、各类新鲜水果,以及一些中西特色的凉菜或沙拉。

    这家自助餐的中餐尽管很西化,有几样菜许亚还是很喜欢吃,尤其是凉拌酸辣粉丝、海带丝、酸辣汤。尽管这几样都是小菜点缀,许亚每次都取来当作下饭调味的佐餐。此外,水果和寿司,许亚也喜欢吃。

    皮特喜欢这家店的炒饭炒面、炸鸡肉球、烤牛肉、牛排、烧烤肉、烤香肠、各类甜点饼干、冰淇淋等。

    两人口味不一样,不过能在一家店里找到各自喜欢吃的,所以成了最常去的地方。

    第三个常去的地方,是唐人街的中餐馆。皮特选的中餐馆其实都是已经西化的中餐馆。那些比较正宗些的多是一些小馆子,卖些面条饺子烤鸭包子叉烧之类的。皮特不吃这些东西,就坐在边上等许亚吃完,再去买比萨或汉堡。

    偶尔遇上馆子里卖炒面炒饭的,皮特才吃,而且仅仅限于牛肉炒饭。

    后来许亚上班后,听同事费南迪说:“你们去吃的那个自助餐,中国人是不去吃的。在万锦市有一家正宗的中餐自助,你去那里吃。”

    于是许亚叫皮特去费南迪说的这家自助餐馆吃,里面确实是很多中国特色的小吃、炒菜、蒸菜、凉菜、汤粥。皮特端个盘子转了一圈,只找到白米饭和一个炒牛肉,说这个馆子没什么可吃的,此后他也拒绝再去这个馆子吃饭。

    后来又听说万锦市有一个火锅自助,许亚叫皮特去吃,他除了烫牛肉切片以外,什么都不吃。

    于是许亚只好回到那三个老地方吃中餐。

    许亚到了多伦多后,开始还常见到林迪亚和韩娜。一天,她们叫许亚和皮特去吃饭,说:“我们住的附近有一家小馆子,做的菜很地道,我们常去,要不周末你们也来,我们一起去吧,人多还可以多点几个菜共享。”

    许亚她们到了约好的地点集合,林迪亚她们打完网球,准时来餐馆。店面很小,座椅布局比较紧凑。皮特进去后埋冤这个地方太窄,说凳子也太小,坐着不舒服。他看了菜单,一个也不熟悉,就说随便你们点。

    菜上来后,蔬菜居多,也有几个炒菜。皮特有些目瞪口呆,说:“我的天啊,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你们说的很地道的中国菜?”

    韩娜说:“这是蔬菜,有炖的、炒的、凉拌的,还有肉菜马上就上。可能看上去不像西餐那样一目了然,但是味道很好,你尝尝。”

    皮特迟疑一下,笨拙的用筷子夹了一片,如同嚼蜡样的表情,吃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吃了。

    埃德温说:“要不再把菜单拿来看看,他们也有煎饼什么的。”

    皮特说:“你们吃吧,我也不饿。”

    许亚对埃德温说:“他不饿,别管他,我觉得很好吃,我们自己吃。”

    吃过饭,出了馆子,大家道别后,皮特说:“你们喜欢吃的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太恶心了。”

    许亚对皮特在馆子的表现有些生气,觉得他很扫兴,自己饭也吃的不痛快,说:“刚才你在馆子里说的话太过分了,你不喜欢你可以不吃,你当着大家的面说那样难听的话,太让我难堪了。什么是我们吃的东西看着恶心,我看你吃的东西更恶心!”

    “嗨,放低你的嗓音!不要这样大声的对你的丈夫讲话!”皮特面带温怒的说。

    “我就这样讲话的!”许亚说。

    “我再说一遍,放低你的嗓音。”皮特说。

    许亚缄口不语。

    “上车吧,你们吃饱了,该去给我买吃的了。”皮特说。

    许亚一直不说话。

    此后,韩娜和林迪亚她们再也没有叫过许亚她们去饭馆吃饭。

    不过偶尔会叫许亚她们去打羽毛球或网球。皮特说:“羽毛球我不会打,网球还可以,我带你去买球拍,下次就可以跟她们去打球。”

    此后,许亚跟韩娜她们打过几次网球,打完后都各自去吃饭。

    韩娜上班后不久,埃德温也面临毕业。很快,他在本地一家电信运营商那里找到了一份编程的工作,加上韩娜开始去上夜校的课,她们就搬去离她上课地点比较近的一个一居室公寓。

    搬家后,许亚和皮特去看她们。进门后,皮特说:“你们就住这里啊?这么小的地方!以前你们住的地方就一间屋,那时候埃德温还在上学,韩娜没有工作,还能理解。现在你们两个都工作了,还住这么小的地方?不过看上去比上次那个一间屋大一些。”

    许亚听了恨不得把他踢出门外,但也只能干瞪他两眼,又赶紧的对站在那里的埃德温和韩娜说:“你们别听他开玩笑,我觉得你们住在这里挺好的,就两个人,要那么大的地方干嘛呀,再说了,这里离韩娜上课的地方近,晚上回来省时最重要的。”

    从韩娜家出来,许亚说:“你在韩娜家为什么要讲那样的话?太让人家尴尬了!”

    “我说什么话了?我说的是实话,她们住的那个地方是太小了,你看那个门厅,一进去,转个身都难,我手一伸就摸着墙,巴掌大个地方。”皮特说。

    “你转不过身,那是你太胖!”许亚说。

    “嗨,不许这样对你的丈夫讲话。你还有教养吗?”皮特面带温怒的瞪着许亚说。

    “反正我就不喜欢你这样讲话,让我在朋友面前尴尬丢人!”许亚说。

    “我反而觉得我比你会讲话。而且我再次告诉你,对你的丈夫讲话,请放低你的音量。我希望你是受过家教的。”皮特的语气强硬。

    许亚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再说话。

    在业余爱好上,皮特上学期间喜欢打橄榄球、棒球。工作后就很懒散,家里又吃喝不愁,平时的消遣不是去看各种球赛,就是看电影,或窝在家里看电视、看dvd。

    许亚除了见过他的两三个朋友外,没有见过其他人。皮特的解释是:“第一,我上学期间交的朋友,毕业后都东移西搬迁的,留在多伦多的没有几个。剩下的几个,人家叫我们去的地方,你又不喜欢,比如万圣节的化妆舞会,你说不要涂抹那些吓人的油彩。这里的朋友聚会,人家都是玩到半夜三更的,你又不熬夜。要么人家叫去酒吧喝酒,你又不喝酒。时间久了,自然就没有朋友来找我玩了。”

    皮特的朋友中,有一个人叫加西,他与皮特是高中同学。许亚在来多伦多的第一年里经常见到他。

    加西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工作,他的父亲是北印度人,母亲是菲律宾人,两人都即将退休。

    加西有个哥哥一个姐姐。在他们三人中,加西的父母最喜欢他姐姐,最为他哥哥感到骄傲,对加西最为失望。

    加西的哥哥在ibm公司工作,是个经理。

    加西的姐姐卡门,曾经在暑假或闲暇时间给一个珠宝商打工,认识了很多的客户。在她大学二年级时候,她还在继续打工,一天,她听说珠宝商要关门歇业,正在把店铺打让出去。

    卡门喜欢时尚,了解到有些设计师独家设计的名牌女性内衣。于是她产生一个想法,就是把这个珠宝商的店面盘下来,专门卖这些名牌的女性胸罩内裤,客户群就是这个珠宝商的那些老客户,因她打工多年,对其中很多人都非常熟识。

    卡门把她的商业计划给她父亲一说,得到了他的支持,于是她父亲出钱帮她把店盘下来,还给她出钱资助她进货,做起了生意。卡门卖的内衣相当的贵,听加西说,一个胸罩就好几百加币,一套内衣上千块。因为是专门定位于有钱人,开始时候,卡门专去找那个珠宝商以前的老客户推销。尽管销量小,但是利润很好。很快,卡门的生意就开始赚钱。不久她就干脆退出大学,全职做起了生意。

    加西与他的姐姐向来不和,他经常和皮特见面后就八卦家事,爆料他姐姐的各种臭事,说她姐姐三十岁的人了,谈了无数个男朋友都没有嫁出去,说她如何矫揉造作,是个生意老板了,在家里还像个孩子一样,甚至还模仿他姐姐在父亲面前像小女孩一样爹地长爹地短的撒娇卖萌的姿态和语调。

    上学期间,加西曾经在多伦多市湖边的一个餐馆打工。大学里,他本来学的是计算机,毕业后,他父亲希望他哥哥能帮他进ibm上班。但是加西觉得他还是喜欢餐饮,所以跑去湖边那个餐厅做了职业经理,把他的父母气得捶胸顿足,见他面就责骂他。所以加西不喜欢在家里呆着,加上他那时候刚跟他女朋友分手,所以一到周末就经常和皮特聚一起。

    皮特说他要打棒球,许亚只好陪他去,在草坪上,皮特叫许亚掷球,许亚觉得就这么扔来扔去的,很无聊,也就不再打球。

    皮特喜欢看球赛,不是棒球就是篮球或冰球。

    许亚去过几次,开始还看个新鲜,然后就没有兴趣了,说:“我看不懂,也觉得没意思,你整天的下班后不是看电视里的球赛,就是花很多钱买门票来球场这里,坐在那里几个小时的看球赛。里面卖的吃的不是比萨薯条就是热狗,我不想去了。”

    皮特说:“我和加西两个人都订了棒球的季票,你不去看,就白费钱了。你不陪着去,我一个去,你这是让我在朋友面前丢脸!我一直在收藏摇头公仔,都是限量发行,有些球赛入场时发送的,一人只能领一个的,发完即止。你不想看球赛,至少发送摇头公仔的那些球赛,你必须去,帮我领取一个。“

    摇头公仔通常是以某个球员为造型来制作的,头大身小,脸部表情与球员真人惟妙唯肖,神态十分相像。为了吸引球迷,球队通常会选择某个特定的日子,在球迷去现场看球时候限量免费发送。过后,有些摇头公仔就被放在网上拍卖,也有的留作自己收藏。

    许亚只好陪着去看球,领这些摇头公仔。加西也经常去,后来许亚不想看,加西就跟皮特他们在领完摇头公仔后,四处逛街,看电影或吃饭。

    一天,加西说:“我听一个朋友说,万锦市那里有个太平洋商场,是中国人的商场,里面卖各种各样的电影电视剧的dvd,十分便宜,都是盗版的。你太太是中国人,要不带她去那里转转,万一要是碰上对方不讲英语的,可以让她给翻译一下。”

    于是他们经常去太平洋商场,买dvd,然后等许亚去吃一些中国小吃,他们就在一边讨论他们的电影。

    万锦市,是多伦多地区华人聚集最多的一个地方,还有一个相邻的区叫士嘉堡,中国人也相当集中。

    在去万锦市的途中,经常会遇到一些交通堵塞或看见某个司机开车不好。皮特和加西就经常点评议论。

    “嗨,你看那个家伙怎么开车的?”

    “难怪万锦市这边的交通事故太多。”

    “这片区域的司机太差劲。”

    “这里很多司机都乱开车的,简直不知道那些路考考官怎么让他们过的。”

    “你看最近曝光的万锦市的交通事故,全是中国人。”

    后来,但凡路上遇到一个乱开车的,皮特就说:“那个人一定是中国人。”

    许亚来火了:“你凭什么说那是中国人?你怎么不说是日本人韩国人!”

    皮特说:“那人一看就是中国人。”

    “不就是个亚洲人面孔吗?我倒是认为那个人看上去更像日本人。”许亚说,尽管自己也不确定那个差劲的司机是不是中国人,但是就不能容忍皮特每次都把差距司机的帽子扣到中国人头上。

    “日本人,不可能,日本人规规矩矩的,不会乱开车的,就你们中国人。”皮特说。

    加西说:“皮特,你太太是中国人,你这样指责中国人,难道你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吗?”

    “我说的是实话啊?万锦市的差劲司机多,大家都知道的。”皮特说。

    “虽然是事实,但我认为你还是不应该当着米亚的面这样说。”加西说。

    “我随便给你指一个,你看旁边那个,肯定是中国人。”皮特说。

    许亚忍无可忍,说:“你听好了!我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中国人,反正不要在我面前说!”

    尽管如此,皮特依然如故,但凡看见一个乱开车的就说:“中国人。”

    许亚刚到加拿大,埃德温他们说:“这里驾照很难考,路考要等一年。你最好先去考个g1。”还给她几套他们朋友之间流传的g1考试试题。

    多伦多所在的安大略省,驾照分很多类。普通人开私家车的驾照为g类。

    g驾照又分三级:g1、g2、g。

    g1:也称为“学习驾驶执照”,或“临时驾照”。通过视力测试和交通知识笔试可获得g1驾照。持g1驾照的人,不能单独驾车,必须由持g牌驾照并且有4年以上驾龄的人陪伴驾驶。不可以在午夜到凌晨5点之间驾驶,不可以上某些高速公路。

    g2:又称为“独立驾驶执照”,领到g1驾照后等12个月就可以参加g2的路考。如果参加全科班学习,等待时间可以减少为8个月。通过路考后,获得g2驾照。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道路上单独驾驶。

    g:持g2驾照的人,等待12个月,就可以参加g牌的路考,通过后,获得正式驾照g,以后每五年换新一次,期间如遇地址更改,也必须换新。

    皮特说:“我考驾照时候没有什么g1、g2的说法,路考通过就是g照。既然现在路考要分级,那你就先去考g1吧。”

    许亚去买了本驾驶指南,复习后,去指定的地点,通过计算机多项选择题笔试和视力测试,当天就领到了g1。

    在多伦多练车,第一次开车就上真正的马路,没有象中国那样的练车场,也没有“钻竿儿”之类的训练。

    领到g1后,皮特在小区里让许亚试了试车,许亚从来没有开过车也没有练过车,坐在驾驶座上,不知道该怎么操作。皮特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算了吧,你还是别碰我的车了,就你这样啥都不会的,万一把我的车给刮擦了。还是等几个月后,你去找个你们中国人的驾驶教练,去练练车,把路考过了再说。”

    2005年夏天,许亚在网上找了一个中国人开的驾校,交了三百五十块加币,包括25小时课堂教学,和10小时跟教练一对一的练车。

    教练是个中年人,一脸的沧桑。他原来在中国是个国企领导,多年前带着老婆儿子移民来了多伦多,一直找不到工作。他老婆不能忍受这里的生活,就要回国,但是他的儿子在这里上了两年学后,很喜欢这里,不愿回中国。于是教练决定留在多伦多陪他儿子,而他老婆就回了中国,不久两人离婚。教练后来没有别的路子,就开始去考执照,挂在这个中国人的驾校下教开车。

    他的教练车是经过改装的,在副驾那边还有一个观后镜和刹车。

    许亚练满了10小时后,教练说:“你还欠些火候,再练几个小时吧。价格呢,我给你优惠,别人收25刀一小时,我就收你20刀。”

    许亚又练了几个小时,教练说:“我觉得你可以去考g2了。最好是你租我的车去考吧,一个呢,你已经熟悉我的车,你刚学,临时换车,怕影响你开车,路考时候一紧张容易犯错。第二呢,你租我的车,考前我可以带你去路考线路过一遍,熟悉一下,免除紧张。”

    于是许亚花了120块钱去租教练的车,教练在路考前又带许亚去练练车。

    等到路考时候,考官例行公事,让许亚测试汽车的灯光、刹车和启动。然后说:“你的车灯有一个不亮,今天不能路考,你回去吧。我呢,就给你注明是车子有故障,你不用重新交路考费了,去大厅里重新预约下一次路考吧。”

    许亚见到教练,给他说了车子有故障,还让他退钱。教练很生气,说:“我的车没有问题,肯定是你太紧张了,操作失误。”

    许亚还是坚持问他退钱,教练说:“那这样吧,就当今天是练车,从我接你算起,按时间来收费。”最后,退了许亚部分的钱。

    皮特知道后,说:“简直就是骗子,你找的什么教练什么车?尽是浪费钱。”

    因为已经又预约了路考,许亚说:“那我再去找个教练练练车,他们是要按时收费的,20刀一小时。

    皮特说:“你这考个驾照花太多钱了,希望你学个驾照不要像我妈那样。你们中国人那个水平教的,我看你再换个人教也考不过。还是用我的车吧,我去教你。”

    于是皮特带许亚去练车,一上车,许亚说:“我没开过你的车,不会用,你给说一下怎么使用?”

    皮特说:“车都是一样的,你们教练的车你是怎么学的,难道他没教你吗?”

    “教了,但是他的车和你的车不一样。”许亚说。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都是握方向盘打转,你不会吗?好吧,我给你说,这个是左转,这个是右转,这个是雨刮器,这个是车钥匙,你拧动旋转到底就启动汽车。知道了吗?上路吧。”皮特说。

    许亚拧动车钥匙,旋转到底,车子“嘟嘟嘟”的响起来,突然皮特吼了一声:“你松手啊!车都点火启动了,你还拧着钥匙不放干嘛呢!你知不知道那样会严重磨损我的车子的发动机,甚至可能让发动机直接报废!”

    许亚松了手,没有动,坐在那里。

    “你开车啊!车都启动了,你不是要练车吗!”皮特语气不耐烦了。

    许亚开着车上了门前小区的路,慢慢的开着。

    “你这是开的什么车啊?你那个中国教练就是这么教你开车的吗?你这个速度遇上警察就给你开票。你再看看,你看过后视镜吗?你看过你的盲区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上路了,这不是什么练车场。”皮特继续教训着许亚。

    许亚突然停下车,取下钥匙,扔给皮特,说:“你自己开吧,我不学你的车。”说完,许亚开门下车,往回走。

    “嗨,你给我站住!你不是要练车要路考吗?”皮特喊道。

    “我不想考驾照!”许亚说。

    “我承认我没有耐心教,你上车吧,我带你去找我妹妹教你。”皮特说。

    于是许亚坐到副驾座,皮特开车去了他妹妹家。

    皮特对琳达说:“你去教米亚练车好不好?”

    琳达说:“她不是找了教练,去路考了吗?”

    皮特说:“没考过,现在预约了,要再考,我是没法教她,太笨了。你去试试吧。”

    琳达带许亚去上路练车,回来后说:“我觉得她还行啊,就是开车时候有些紧张。”

    第二次路考,许亚没有通过,原因有两个:

    一、在学校前路过时,超速。

    考官给许亚指出来,说:“这是学校,车速有限制,你看见那个牌子没有?你刚才路过时,车速没有降低到规定的限速。”

    许亚辩解说:“我没有看见那个速度牌子。”

    “超速就是超速。”考官在评分表上划上了一笔。

    二、在十字路口,没有完全刹车。

    考官让许亚前面右转。正好到路口时,前面是红灯,左右横向是绿灯,但是左边过来的车辆不多。许亚看了看左边,刹车了却没有完全刹住,缓缓的准备右转。

    考官说:“你犯错了,没有完全刹车,你看见前面的红灯了吗?”

    许亚说:“看见了,但是我要右转啊,左边的车又不多,我是可以继续右转的。”

    考官说:“那你应该先完全刹住,再缓缓往前右转。红灯就是红灯,这是规则。”说完,又在评分表上画了一笔。

    许亚又没有考过,皮特叹气说:“你怎么这么笨,跟我妈一样,考个驾照有那么难吗?”

    因为又约了路考,皮特只好又开始教许亚练车,虽然路上不说那么多了,但是每次停车时都训斥,说:“我的天啊,你看清后面有车要出来的,你还在往后倒,你们这个教练教的什么学生,你倒车停车就这个烂水平,难怪考不过。”

    “教练的车,侧面后视镜上有个小镜子,倒车时候看后面很清楚。你的车没有这个小镜子。我看不清后面。”

    “绝大多数人侧面后视镜都没有这个小镜子。只有不会开车的人才去弄个那样的小镜子贴上。我看你的那个中国教练就是混饭吃的,一开始教车就给你们这些坏习惯,误人子弟,难怪万锦市那么多差劲的司机。”皮特说。

    “嗨,你说话注意你的口德!”许亚开车一直都忍着皮特的抱怨,听到他又把中国人扯上就来火了。

    “好好,我不说了,只求你把车开好就行,别把我的车给刮了。”皮特说。

    “闭嘴!你再唧唧歪歪的,我现在就下车!”许亚说。

    “我不说了。”皮特说,“周末,我还是找加西来教你吧。”

    周末,加西坐在副驾,皮特坐在后座,尽管如此,皮特还是时不时的发话。

    加西说:“皮特,我看出来什么问题了,你话太多,米亚才学开车,你说那么多,她更加紧张,新手上路一紧张能开好车吗?”

    皮特说:“好吧,我不吱声了,你教吧,明天就要路考了。”

    第二天,加西和皮特一起带许亚去路考,到考场时,乌云密布,天一下暗了起来。

    皮特和加西说:“完了,今天这个样子好像是运气不佳。”

    许亚在考场登记后,等到考官叫了她的考号和名字,出门时,雨已越下越大。

    许亚开车上路时,已经是瓢泼大雨。雨刮器已经是最高速挡,唰唰的来回刮着,天色暗的像黄昏。许亚心想:“今天真倒霉,遇上这么个天气,又过不了。”

    许亚开着车,刚转了一小圈,路过一个房子时,考官说:“停一下。”

    许亚的瞬间反应是“又被废了”,迟疑了一秒才刹车。车子驶过房子,停了下来。

    “我叫你停,你怎么没有立刻停下来?”考官问。

    “我听见你说停车了,但是那有个房子,我要立马停下来不就是挡人家车道了嘛。”许亚说。

    “今天下雨这么大,能见度很低,我没见你打灯。”考官说。

    “我打灯了。”许亚说。

    考官伸头过来一看,确实是指示灯亮着,显示打灯了。

    考官突然说:“恭喜你,你路考过了。回考场吧。”

    许亚考过g2,但是几乎没有开车,因为她一开车,皮特就在旁边唠唠叨叨怕许亚把车给她刮了,所以许亚干脆不开不碰他的车。按照规定,从拿到g1那天开始,要在五年之内考过路考,领到g照,否则一切从头再来。

    许亚直到2009年十月份接到一个电话,通知她驾照快过期了,她这才临时急忙找了一个中国教练,交了一个全包价,包练车包过路考。考试那天教练半夜里就开车接了四个考驾照的人,开了几个小时车程,去了一个偏僻小镇路考,据说小镇人少,容易过。许亚顺利路考通过,领到g照。

    许亚初到加拿大时,在机场,路易莎的出场比较隆重。后来许亚才得知,那天她是特意去理发店做她的头发,染了头发、做了大波卷发,花了两百多加币。

    在2004年,两百多加币在生活中是很贵的消费。

    男士头发理发一般十几刀。

    许亚去唐人街剪发修发,洗剪吹也就二十刀。

    买一盒16寸的大盘比萨十几刀。

    多伦多当地有几家任意吃自助餐,周一到周五的午餐是一人十块钱,加15%消费税、再加10%15%的小费后,一个人消费超不过15刀。遇上晚餐和周末,价格贵些,一般最后的消费是二十刀一人。

    一件单薄上衣一般二十到五十刀,一件外套五十到一百刀,一件大衣一两百刀。要是遇上打折,价格更是便宜,遇上断码或换季清仓,还会遇上二折三折的跳楼价。

    尽管路易莎父亲给她每月津贴,也如她所说的那样,换成加币后就严重缩水。路易莎经常抱怨钱不够花、每月底就月光光,但是每当她领到津贴时候,全家的伙食都会改善一次,比如去一个好的馆子吃饭。

    平时去的比萨店或三明治汉堡店或麦当劳买吃的,都是属于外卖档次,进去买了吃的,要么在店里小桌子边吃,要么带回家吃。

    但是论及到上饭馆,在西方人眼里,尤其是老年人眼里,那是比较正式的场合。去之前都要注意着装,不能太随意或邋遢。皮特和琳达她们在加拿大本地长大,去上馆子时,衣着比较休闲些。琳达去餐馆之前,通常会自己在家化妆弄头发,不像她母亲那样讲究。

    罗伯特和托尼都会穿上衬衣西裤。

    路易莎则打扮的最为正式。如果上馆子是因为领了津贴,那她会自己在家做卷发,化妆,换上裙子,踩上高跟鞋。她的鞋跟又高又细,走路时不紧不慢,许亚看着认为她是怕摔跤。

    遇上某个重要日子、或是与她们的朋友去聚会,上餐馆这样的重要场合,路易莎一定要花两百块钱去理发店找人给她做头发。

    她的头发尤其的厚密,做头发耗费时间久,因此价格是一般人的将近两倍。遇上这样的时候,她一大早就要出门去理发店,大家都要等她半天多,等她做好头发回来。

    路易莎订的规矩,但凡家里有人出门坐飞机,全家人都要去接送。许亚到加拿大几个月后,路易莎回南美看她生病住院的父亲。她回去那天,全家人都要去机场送她。

    路易莎说,她回去南美,必须要打扮一下,不能让她在家里人面前看上去混的很差。

    出发前,路易莎自己在家做了卷发,花了妆,手上脖子上耳朵上都戴满了首饰,穿了高跟鞋,穿了大衣。到了机场,她脱下大衣,交由罗伯特,让他给她抱着大衣、提着她的手提包。所有行李托运完毕,路易莎要进去登机口时,她跟每个人吻别,从罗伯特手中接过手提包才进去。

    因为南美的气候季节与北美正好相反,她离开时候,多伦多还比较冷,到了南美她的国家后,天气正热,所以用不着大衣。衣服就由罗伯特带回家,等她从南美回来时候,所有人去机场接她,罗伯特再给她带去一个外套。

    路易莎这样的迎送规矩,直到她父亲去世后才有所更改,她再回南美时候,就只叫她儿子丈夫去机场接送了。

    路易莎最喜欢三样东西:珠宝、香水、化妆品。

    路易莎的金首饰相当多,她也对金银很着迷,有闲钱她就会买,每次出门都会要带满。后来慢慢的需要发现多伦多这里,那些印度来的、中东来的、南美来的的人都喜欢戴金首饰,而且手上戒指几个,手链也几根的戴着,项链更是常戴,非常夸张。在多伦多,许亚还几乎没有听说过项链耳环被抢的事情。

    至于香水,路易莎使用频率非常高,而且最喜欢那些名牌香水,不惜花高价买一瓶。

    对于化妆品,路易莎只在意彩妆的颜色,对于护肤却很欠缺常识。只要是看见彩妆,她就爱不释手。

    而至于衣服鞋子,只要是新的,价钱便宜,款式还可以,路易莎就会买,不在乎品不品牌或质量或面料,而且她一买就是很多件的买,即便是同一款式,只要颜色不同她都买几件。通常她的衣服穿一两次就不要了,扔进一个大塑料袋,装满一袋,就电话通知那些专卖收旧衣服的人来取走。

    琳达的品好与她差不多。所以跟她们逛商场,许亚总是空手而归。

    皮特受他母亲影响,也喜欢买首饰香水和化妆品送给许亚,但是在买衣服上,却只同意她买便宜的衣服,说:“珠宝首饰是可以保值的,那些衣服都是贬值的,只要还能穿,就不要买了,浪费钱。”

    皮特说:“给你买了那么多的首饰,你为什么不戴?”

    “我不喜欢戴这些,你也不要买了。”许亚说。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你看我母亲我妹妹、她们的朋友们,哪个女的不喜欢首饰香水的?就算是你不喜欢,但是在我母亲她们面前,你也必须戴那些首饰。此外,你也最好学点化妆,不要整天的素面朝天。”皮特说。

    路易莎对子女很溺爱,在她们结婚以前从来不让他们做厨房里的事情。

    一天,托尼当着琳达的面,给许亚讲了一个琳达做饭的小故事。

    他们结婚之前,一天,在托尼的住处,琳达说:“今天我给你做饭吧。”

    托尼说:“你会做什么?”

    “我会煎鸡蛋。”琳达说。她的英语原文是“fryeggs&。

    英文里面,fry这个词,有煎、炒、炸的意思。

    托尼说:“好啊,那我们就吃煎鸡蛋。”

    琳达取出一口大锅,从橱柜里拿出一大瓶油来,哗哗的全倒入锅里,把油烧开。托尼闻到油烟味,过来看,只见琳达正要把几个生鸡蛋放到油锅里。

    “嗨嗨!打住!你干嘛你?”托尼吓坏了。

    “fry鸡蛋啊?”琳达说。

    托尼哭笑不得,说:“我的大小姐,你不要拿我开玩笑好吗?你这是油炸鸡蛋!”

    这个小故事很好笑,琳达当面证实是真的,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如何煎鸡蛋,每次她做饭时都说,这里油烟大,你去你房间看书看电视去。我见过麦当劳里油炸薯条是放了大锅,往里扔生的薯条,捞出来就可以吃了。”

    至于皮特,更是连微波炉都不会用,咖啡不会烧,午餐三明治不会做,苹果不会削皮,不会洗。除了能从冰箱里取拿东西外,别的厨房里所有的事情,路易莎都不让他碰。

    自然许亚来了,路易莎就把这些厨房里的工作交给了许亚。

    2005年夏天,许亚和皮特搬进在海斯街的房子。

    “米亚,我要吃苹果,要削皮后切片。”皮特说。

    “米亚,我要吃梨,给我洗一个。”

    “米亚,给我做一杯咖啡。”

    “米亚,我的饭不太热,你再给热一下。”

    “米亚,你昨晚忘了给我做午餐三明治。”

    “米亚,马桶脏了,你去打扫一下。”

    “米亚,这地板上有点脏,你给擦一擦。”

    “米亚,你做完饭,把厨房收拾一下,那么多东西都摆在外面,用完东西就要放回原处。你看看我妈的厨房怎么收拾的。”

    “米亚,过一会儿,我父母他们要过来,你把房子收拾一下,这么乱。”

    琳达最开始给许亚推荐过中介,帮她找到了工作,所以在路易莎回南美期间,许亚都是多做晚饭,请琳达吃。

    因为买房子时,路易莎和罗伯特赞助了一部分钱做首付,所以许亚搬家后就邀请他们来吃饭,尽量的做他们喜欢吃的牛排、猪排、烤鸡腿、烤排骨、意大利香肠等。

    由于许亚每次请客时候都做几个菜,加上味道比路易莎的好很多,所以渐渐的路易莎、罗伯特、琳达和托尼他们就习惯了,不再去餐馆,改成了来许亚这里吃饭,每次都带酒来喝。

    每隔两周,他们就提前给皮特打招呼,说他们要来做客。于是皮特就给许亚说:“米亚,周末我父母他们要来吃晚饭,你列个菜单,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菜,几点开饭,我好告诉他们。”

    搬家后,皮特买了个割草机,说:“米亚,外面草坪上的草长那么深了,割草机我买回来了,你该去把草割一割了。”皮特说。

    “你怎么不去割?”许亚说。

    “在家里,都是我妈割草,我爸都不割的。”皮特说。

    “凭什么这些活儿都是我干?”许亚说。

    “在我们家,这些事情都是女人做的。”皮特说。

    “你听好了,我不是你家保姆佣人!”许亚说。

    “没人把你当保姆佣人,这些都是家务事,女人做的。你看我妈,她有收入的,一样的做这些事情。我虽然没有做家务,但是我也有分工啊,你看家里的这些账单,都是我在打理,你不要以为管账容易,其实是很头痛的事情。我们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皮特说。

    上班后不久,买房子,房产证上有许亚的名字。

    最开始,路易莎不同意,对皮特说:“她一分钱首付没有出,凭什么有她的名字?”

    皮特说:“首付款里有一部分钱是从信用卡上透支的,以后也共同偿还。况且按揭贷款,必须有她的工资单才能在银行贷到足够的额度,她是贷款偿还人之一。再说了,结婚了就是共同财产。”

    路易莎这才不再反对。

    因此,买房后,皮特管理工资,说:“我们要还贷款和信用卡的透支,每个月财务紧张,钱和工资由我来打理。我给你一张信用卡,如果购物,用这张卡。另外,我给你每个星期二十块钱的零花钱,买买咖啡什么的。”

    “逢年过节的,我需要给我们家里寄点钱。”许亚说。

    “寄钱?为什么要寄钱?难道你家里人不工作吗?通常都是父母给子女资助,像我外公我父母那样的。就说加西吧,他们姐弟三个也是受到父母的资助。再说我妹夫,他母亲什么也没有,但是她也自己生活,有时还给他和我妹妹买礼物的。”皮特说。

    “我们中国人不一样的。我们的文化传统是要子女长大后孝敬父母。我离开家里这么久了,去年过年我都没有给他们钱。”许亚说。

    “你孝敬,我又没有反对意见。你可以去买些礼物给他们寄回去。”皮特说。

    “买东西不一定适合,况且这么远,寄东西邮费都很贵。给他们寄钱是最实用的。”许亚说。

    “我真的不明白你们的父母为什么要问子女要钱。”皮特说。

    “不是他们要,是子女应该主动给的。”许亚说。

    “明确给你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给钱。但是现在,我是不同意你给你们家里人寄钱。况且现在我们刚买房子,我们自己都需要钱。你的工资又低,寄钱是不可能的。你真要寄钱,等哪一天你有能力多挣钱了,有多余的钱你再寄回去,那时候我可以不管,现在不行。”皮特坚决的说。

    于是,许亚就只好把每个星期的二十块钱悄悄的攒下来。

    有时候皮特问:“我看你购物也在刷卡,那一个星期二十块钱,你花的一分不剩吗?还是不够?”

    许亚说:“有时候会剩几块钱,有时候不够。”

    皮特说:“剩下没花完的,你就留着,不够的时候给我说。”

    时不时的,许亚就问皮特要钱,说钱不够了,皮特就再给她二十块钱。

    有时候皮特也会问:“你也刷信用卡,那你二十块钱用来干嘛了?全喝咖啡了?”

    许亚说:“有时候喝咖啡,有时候肚子饿了买个蛋糕,或者跟同事出去吃饭。”

    其实许亚没有喝咖啡蛋糕,也很少出去吃饭,基本上都是头一天晚上多做一点饭菜,放在冰箱里,第二天带到公司里吃。

    许亚非常矛盾,想来想去,她给在成都的好朋友林静打了电话,说:“我想离婚,想回中国去。”

    “想回来就回来吧。不过离婚应该财产分割各一半,你一定要把房子的一半分到手,不能把你的一份拱手让人空手回来吧。”林静说。

    “好吧,我想想。”许亚挂了电话。

    许亚又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妹妹接的,许亚说:“我想把婚离了,回中国去。你们什么意见?”

    “离婚啊?你这才结婚多久就离?当初你结婚时没有想好吗?我们当然是希望你回来的。但是话又说回来,男的离婚后好找,女的就问题多了。你年龄都这么大了,要是再离婚,你以后找对象比较麻烦。国内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风言风语的,有时候吐口唾沫能把人淹死。反正呢,离与不离的后果你要想清楚了再决定。”妹妹在电话里说。

    许亚觉得无话可说,挂了电话。

    然后,又给海伦打了电话。海伦从中国之行回来后几天,许亚就离开做临时工的那家公司,去了保险公司上班。后来。两个人打过几次电话,比较投缘,许亚觉得海伦一直像个姐姐一样。

    “海伦,我想跟你说个事。”许亚接通电话后说。

    “啥事?你说吧。”海伦问。

    “我想回中国去,我不喜欢这里。”许亚说。

    “回中国去?为什么呀?现在国内很多人都在想办法移民出来呢。你没有看那些报道吗?毒大米、地沟油、瘦肉精、染色馒头、死猪肉,回中国,吃饭都吃不到一个安心。”海伦说。

    许亚没有吱声。

    “当然我就是随便说说,在国内吃东西小心点就行了,这次回国,我看我父母姐妹她们过的也挺好的。国内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安全食品。不过你这才来加拿大,为什么要回去啊?”海伦说。

    “哦,没啥,可能是出来久了,有些想家了。”许亚说。

    “想家了就回去一趟嘛。”海伦说。

    “好的,没事了,那我先挂了。”许亚说。

    许亚毕业到了北京,除了去天津与同学见过几次,在北京就只见过大炮和老猫。后来在北京还见过“咚咚嚓”几次。

    咚咚嚓,是许亚班上一个男同学的绰号。大学期间,他和宿舍里的小算盘罗颖谈恋爱,被大炮给起了这个绰号。咚咚嚓一直对小算盘很呵护,还送她一个超级大的布娃娃玩具。后来两人分手,不过因此,咚咚嚓与许亚宿舍里的人比较熟悉。

    后来咚咚嚓去北京跑业务,来药厂看过许亚几次。

    除此以外,许亚与大学班上的同学联系很少,只是偶尔通过5460同学录,了解到同学们的一些情况。

    2004年春天,上海的同学刘雁在5460上发了一则消息,说罗颖生了一个六斤多的女儿。

    2005年,许亚与宿舍里的罗颖、丁哲还有大炮开始有一些邮件联系。

    丁哲与大学班上的班长谈恋爱,毕业后都去了天津,结婚后,丁哲又去英国留学。2005年期间,她断断续续的给许亚发过一些邮件,介绍她的情况。许亚才得知她和班长早就申请了加拿大的移民,只是等待时间太长。当她面临毕业时,移民还没有结果,于是她打算回北京发展。

    大炮毕业后去天津,后来在图书馆查资料,遇上了她老公,谈了恋爱,后来又转去了北京,由于她们的实验室地点在西边比较偏远,许亚在2004年春节过后,才见到她和他老公,一起去了湄洲东坡馆子吃了饭。后来大炮很少上网,发过一两封邮件就没有了消息。

    2005年,年底前一天,罗颖发来一封邮件说:“大熊,我遇见付文兵了,他现在上海,说他结婚了,老婆是上海人。他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先问一下你的意见,要不要给他?”

    许亚回复说:“请你不要给,我不希望与这个人有任何联系。”

    加拿大的保险公司,业务基本上都是保险经纪递送来的。

    一些个人险种,如私人住房、私家车的保险,被保人可以通过经纪、也可以直接打电话或发邮件到保险公司,直接联系,自买保险。但是加拿大这样自投保险的业务比例非常少,关键原因是有这样业务的保险公司少,而且被保人不熟悉市场上的保险产品和条款,因此,通过保险经纪来购买保险才是主要渠道。

    而商业保险公司的业务则完全是通过保险经纪递交来的。商业保险公司的核保人员是不与被保人直接打交道的。

    每个保险公司的核保部门的工作流程都不一样。

    许亚登陆加拿大后,去工作的第一家保险公司,其核保部门的流程是:

    专门的客服人员对收到的保险申请表或保单更改请求做初步的数据录入。

    一旦录入系统后,就随机的分配给各个核保师,他们阅览后,对新业务做处理,或报价、或询要更多信息、或者是拒保;对续保业务也基本上是一样的流程,出续保条款、或询要更多信息、或期满后停保;遇上被保人在保险期内提出的变更要求,他们视具体情况做出相应的批复,或同意更改,或增加新条款、或上涨保费、或退保、或拒绝等。

    然后,核保师把保单签发或更改的指示,通过系统随机的分配给各个助理处理。

    核保助理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按照核保师的指示,在系统里做处理和签发文档,偶尔也会有发现核保师的失误或模糊的地方,则要去找核保师澄清或发回给他们重新审阅。

    有时候会有保费与财务部门那边的数字对不上,或者是系统问题造成的某些问题,助理需要在系统里做修改。

    这样的工作内容,许亚还有其他几个助理很快就熟悉了,工作内容周而复始,单调乏味没有变化。

    许亚、费南迪、苏珊的座位相邻,中间没有隔板。苏珊会讲一点点普通话,费南迪虽然是马来西亚来的,因为他高中就来多伦多读书,结交的朋友中有很多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因此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许亚她们三个人经常上班时候趁空档用中文聊天。

    一天,她们问许亚:“你这段时间好像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的,没有精神,有时候还神情恍惚的。你不是哪不舒服,生病了?”

    “哦,没有什么。有些想中国了。这里的工作也很单调乏味。”许亚遮掩着,说。

    “你是结婚了的,我不好发表评论。但要是我啊,我早就回中国了。这里没什么前景,也就是个好山好水好风景。说的是好福利,那也是要有代价的,也是部分人才能享有的。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一直是合同工,享受不到全职工的待遇。你看我,高中就在这里上学,多伦多大学的金融专业毕业。去年,工作签证满了后,没有一家公司再给我工作,害得我没法续工作签证,移民纸又没有批下来,我还要还政府的学费贷款。我不得不整天黑在唐人街做苦力,给超市搬运卸货。九个月啊,我活的像个老鼠一样。虽然现在移民批了,工作也有了,但是机会也就现在这样了。”费南迪说。

    “那你为什么不回马来西亚?”许亚问。

    “马来西亚经济社会环境都不好。我在多伦多就挣这么一点钱,在我马来西亚同学朋友眼里,我还是挣的多的。而且我上高中大学时,在加拿大申请了政府无息贷款。毕业后贷款就开始计息,我要是回去马来西亚,靠那边的丁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还完加拿大的贷款啊。现在我只能先在这里继续耗着,挣加元来还完贷款再看了。”费南迪说。

    许亚一直犹豫不决,徘徊着,不知道该不该回中国。

    一天,许亚上班,情绪很低落,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决定下楼去打电话。找到一个共用电话亭,拨通了林迪亚的电话。

    “喂,林迪亚,我是米亚。”

    “嗨,米亚,你好。你最近怎么样啊?好久没有联系了,听韩娜她们说你们买房子了。恭喜恭喜!”林迪亚说。

    “林迪亚,我......我想离婚。”许亚说。

    “啊?离婚?为什么呀,发生什么事了?”林迪亚问。

    “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很烦,想回国,又害怕回去,我也不知道回去后又会遇到什么。”说着说着,许亚哭了起来。

    “米亚,你先别哭行吧?那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想回中国呀?要是说工作,我们这些移民出来的确实是不好找工作,你看我都三年多了,还去上过学才找到这个工作。你才来,再熬熬,会越来越好的。要是你不喜欢吃皮特家的饭菜,你现在有房子了,就自己做嘛,你要吃中餐,可以去士嘉堡那边,有很多中餐馆的。”

    “好吧。”许亚说。

    “反正,离婚的事情你好好再考虑一下。我觉得皮特那个人也不坏。我现在上班,也不便讲中文太久了,晚上我回家后再给你打电话。”林迪亚说。

    许亚在楼下逗留了一阵,等眼睛不红了再回到楼上。

    平时中午饭,许亚有时候与苏珊一起吃,有时候与窦莉一起吃。窦莉是从杜拜来的印度人,与许亚同龄,却已经有两个小孩,四岁和六岁。

    午饭前,窦莉来找许亚:“米亚,今天中午你和苏珊一起吃吗?”

    “苏珊今天没来。”许亚说。

    “那咱们俩一起吃?”窦莉问。

    “好的。”许亚说。

    吃饭时,窦莉说:“我的朋友,你今天气色不好,看上不开心,怎么了?”

    “噢,没啥事。”许亚说。

    过了一会儿,许亚说:“窦莉,介意给你说件事吗?问问你的意见。”

    “谢谢你的信任,说吧,什么事?”窦莉说。

    许亚说:“我想离婚,回中国去。”然后又把来了加拿大后的大致情况给窦莉说了。

    “我的朋友,我认为,你回不回中国是次要的,关键的是你要想清楚要不要离婚?你刚才讲的那些事情,我认为,即便是你嫁个中国人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婚姻就是这样的,来自不同家庭环境的人放在一起生活,就会有矛盾,这看你怎么去处理。我们印度人有句谚语'未知的魔鬼比已知的魔鬼更可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谢谢你,窦莉。”许亚说。

    晚上,林迪亚打来电话:“不好意思啊米亚,白天上班时候讲中文不太方便。你现在怎么样?”

    “哦,林迪亚,谢谢你打来电话。我现在觉得挺好的。我会再考虑的。”米亚说。

    “那就好。有空你来我们家玩吧。”林迪亚说。

    此后,许亚没有再和任何人提过要回中国或离婚的事情。每天的生活继续着。

    2006年六月的一天,皮特说:“你现在整天的不说话,拉个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是不想说话而已。”许亚说。

    “你来加拿大也一年半了,我看是你想家了吧,要不订张机票,你回中国看看。”皮特说。

    许亚说:“好吧。”

    皮特开始订机票,问:“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一起去中国。但是我月底很忙,这个月肯定不行。但是,七月八月正值暑期,机票价格太贵。要不订在九月份?”

    “好吧。”许亚说。

    于是,皮特订了两张2006年九月中旬去中国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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