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希望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站在天台上,他们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他手里拿着那个黑框的平光镜,用衣角缓慢的擦拭着,目光直视前方蔚蓝的天空,平静的说着这句话。
    康康瞥他一眼,“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什么?”
    “艾琳的病!”
    “这个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听到这个话题,他烦躁的就要转身走。
    “翼!”她随即旋身唤住了了他的脚步。
    停下了身体,他背对着她,拒绝再次发言。
    “翼,你就算不告诉我这件事情,你也至少不用隐藏身份,那样不是对她的病情更有利吗?”她不懂,为什么他要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把他真实的身份隐藏起来。
    “有利什么?”他猛然转身,不解的嗤笑一声,“你告诉我有利什么?对谁有利?”
    “对你对艾琳都有利,以你的那个身份你可以拿到更多的钱,以你的地位可以请最好的医生给她会诊。”突然之间,她明白了,第一次看到新娘在婚礼上要跌倒的动作,并不是激动而是身体支撑不住,而她的脸色苍白,并不是天生白皮肤,而是失去健康的惨白,而她的手一直冰凉,是病症的表现之一……
    康康,突然明白了,明白自己那么多的疑惑,却不明白……“为什么不给她更好的治疗呢?”
    “怎么治?”沈展翼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问她,“怎么治?每个医生都说她活不过十六岁,要不是在我五岁那年我们遇到她,我妈给她调养了几乎一年,她才能活到现在你知不知道?”
    “那……”
    “康康,你明不明白,艾琳不怕死,她怕的是再带给她的家庭麻烦,他们家本来就不够富裕你是知道的,而如果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是要花一大笔钱,而且她更请不起专业的看护特护,只有我在照顾,我不能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所以只能这样用这样的身份,用她丈夫的身份来照顾她,陪伴她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为什么不可以?”拿出一大笔钱给他们不是正好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吗?
    “他们是那么善良的人,在路上捡了别人丢掉的东西都会良心不安,更何况是一笔对他们而言是天文数字的金钱,他们不会接受的!”他妈妈就曾经在他们离开后的一年给他们寄了十万法郎,他们就诚惶诚恐的把那笔钱一直存到了现在,直到见到他,连本带利都还给了他,那样承受不起而又要感激的表情让他终生都难忘。
    “那么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的身份啊。”
    “康康,上周你和拉斯维加斯,白夜赌城的老总一起吃了饭,听说你那天晚上还在他的酒店过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意外的看到她暗自骂了一句脏话。
    “高处不胜寒已经不再适用于当今,你要寒的是那些狗仔队!你设想,我如果以‘四季’副总裁的身份和艾琳结婚,你猜会怎样?我结婚还会只来她亲朋好友?第二天的报纸还会在撰写着别人的绯闻?第二天的‘四季’、‘无上’甚至还有‘展氏’的股价还会在你预期之中波动?”他停顿了下,“当然,这些我不在乎,我所在乎的是,那些无良记者会把艾琳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更会把我前面的妻子也挖出来,为了高销量,他们什么都可以捏造,那么,只有他们会被伤害。所以,她们的隐私,我要保护,她们的人生安全,都在我的羽翼之下,我不能让她们受到一点伤害!!”
    语塞。
    的确……
    的确是这样!
    不敢再直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康康撇过脸看天台上的白色栏杆,有些泄气的说,“那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找个好医生之类的。”还有物质上会无条件支持。
    “康康,你不明白,这是我的债,这是我的责任,我要自己去完成自己的承诺。”沈展翼疲倦的长叹口气,目光里充满了远久的回忆光芒:
    “你不明白身上分文没有,挨饿受冻的滋味。”垂下了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吃的都是各国昂贵的名菜,根本不知道在你最贫穷的时候有人愿意帮助你的那种令你几乎要跪下来感激上帝的那种激动心情!”说完,漂亮的眼眸深深的扫过她一眼后就要下去——
    “你说了我才懂啊。”三步并两步,她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神情激动的说,“那你要告诉我啊,你总是什么都不对我说,总给我说最好的那一面,那我也感到你很不牢靠啊!”
    他侧过脸看到她的面孔泛着激动的红光,叹气,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口气后,将所有的往事一点点的铺展开来,“我记得那是冬天,似乎对别人而言不算很冷,可是对我和我妈而言,我们两个人只穿着单衣的两个人,几乎要被冻死了。每天,我们两个都是相依相偎的睡在公园里,唯一能盖的被子就是别人丢弃的废报纸,两个人每天吃的都是快要过期的长棍面包,干巴巴的,像是在嚼木头渣的感觉到如今我想起来都反胃。其实对于我妈那个道德是非观念不清楚的人,杀一两个人解决温饱问题并不是个大事,但是,她却忍着饥寒交迫一边看着别人橱窗里热腾腾的饭菜一边对我认真的教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啊,人格几乎崩坏,却力竭要我的人格完美,其实对我而言,是非观念早已秉承了她的习性,只是一直不曾展露出来,而也就是她的那番话,没有完善我的人格,却完善了我的心智,坚固了我不愿意做错事的堤防。善良?不,我不够,只是我不想辜负我妈挣扎在生死线上依然为我教导的那份心意。承诺,是我从她那里学会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褒义词,我贯彻并且始终我的承诺。”他的表情坚定,目光也悠远的飘入了云端,“而那个时候,是艾琳一家救了我们两个人,对于他们那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多养两个人是非常大的负担,可是他们依然收留了我们,这对于我那个坚决不愿意在我面前做坏事的母亲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对我的拯救,是个绝对正面的教材!所以,她不顾一切的为艾琳诊治,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和自己认识的某些权威医生相互联系来为艾琳会诊,结果,依然不理想,只能尽几所能,却保不了她的性命,这也是我母亲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之一,想要报恩却无能为力。”他的脸上充满了无法抹去的自责还有懊恼,“而我能做的,也只有给她一个女子完整的前半生,一个梦幻般的婚礼,一句我爱你。”他垂下脸,将脸蒙在了手里,痛苦的说,“上天怎么那么残忍?那么善良纯真的女孩子,为什么不给她一个走完人生的机会呢?”
    “翼——”拉住了他的衣袖,康康的心突然揪疼了起来,他的表情好脆弱,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一般。
    “对不起。”她或许根本不应该问,只要不问,他或许就不会因为想起,而那么难受。
    摇头,沈展翼缓缓的抬起了脸,已经敛去了刚才的不安,表情坚定的说,“我能做的,就是在仅有的时间保护她,给她一个家的温暖。”
    康康仰头望着他的表情,这是在他们交恶后的第一次,她突然好想抱住他,对他说,不要难过,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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