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雨席卷开来的时候,夜廷深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因此他错过了上海市的精彩。

    彼时已是寒冬腊月,将近年末。

    本来按照梅纳德医生的意思,他至少得等到过完年才能获准回国。但这一段时间,夜廷深意外地格外配合医生的理疗,叫他吃药,吃!叫他打针,打!叫他检查,查!弄得梅纳德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知道夜廷深这么听话的原因之后,他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为了能提前回国给凉至一个惊喜,他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那便是有一段时间没接触任何电子产品,就更不用说像以前一样隔个三五天就同凉至通个视频。

    他可是忍住了相思之苦,才换来了今日的提前相聚。如此想来,在高空中,夜廷深了无睡意,唇角的笑意不加掩饰地放大。

    *

    来接机的人是肖天佐和白寒。

    白寒是千年不变的一副标准扑克脸,反倒是肖天佐露出了鲜少见的严肃神情。夜廷深起先没注意到,走得近了才发觉,他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然而还不等他发问,肖天佐便一把揽过他的肩,“老夜,听我的,你先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谈事情。”

    夜廷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而且这事是关于凉至的。

    白寒与肖天佐相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立马就领着夜廷深往vip绿色通道走去。在通道口有不下十名保镖候着,严阵以待,一看到夜廷深的影子,立马在车前筑上了两堵人墙。

    这架势,倒是不太常见,所以夜廷深的脑子也有点儿发懵,心里的不安感也极其地强烈。但肖天佐事先打了根预防针,所以他现在再怎么不安也只能先压着。

    等车子终于开动,肖天佐才稍微松了口气,但额头上的“川”字一点儿也没因此而消散。夜廷深终于按捺不住要问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车,紧跟着司机眼明手快地锁上了车门。

    夜廷深紧紧地抿住嘴唇,看着突然围上来堵住了他们去路的媒体。按往常他们铁定没胆子就这么挡住他的车子,还不要命地拍打着他的车窗,甚至举着机器对着车内的他一阵猛拍。想到之前这群人也是用这样的姿态对待凉至的,放在座椅边的大手蓦地攥紧,指骨微微泛着白。

    一旁的肖天佐也有点儿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这帮媒体的本事,所以刚刚特地叮嘱了夜廷深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就是为了节省时间让他们可以避开媒体离开这里,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群人找人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甚至还有不要命的冲到了他们的车前!

    “开车。”夜廷深的声音不比着寒冬腊月的天有温度,肖天佐和坐在副驾驶室的白寒皆是一愣,再看司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车子寸步难行,而媒体人愈加放肆。有的人为了防止到手的新闻又飞了,甚至不要命地爬到了车上面。车内的四人感觉到车顶微微一震,不约而同地皱了眉,而媒体的得寸进尺终于把夜廷深最后的一点点耐心都消磨殆尽。

    “开车!”又是一声厉喝,司机终于回过神来,咬咬牙,踩下了油门。

    夜廷深扫了一眼司机,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白寒。白寒接收到了夜廷深的意思,身体微微前倾握住了方向盘。

    司机一愣,白寒却在旁边淡定地说:“油门踩紧了。”

    司机的背脊冒出了一阵冷汗,点点头,还是照做了,全神贯注的,生怕一分心他就去见阎王爷了。

    *

    从航站楼出来到上正道,司机手心脚底都是汗。这么横冲直撞,这么狂野地开车,他绝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也绝对是第一次和别人配合着开车,虽说感觉和白寒的默契挺不错,但刚刚直闯的过程中确实伤到了人,这一点让他心里头有点儿难安。

    “专心开车。”白寒叮嘱了他一句,又恢复了往常的扑克脸。

    司机撇撇嘴,倒还是照做了。

    而车后座,夜廷深的脸色可就没有那么好看了,简直不能仅仅用铁青来形容。

    一旁的肖天佐本就对已经发生了的那件事情有几分难以启齿,又加上如今夜廷深整个人的阴戾之气格外重,肖天佐更不知道要怎么向夜廷深开口了。

    总不能告诉他,媒体之所以激动到爆炸,是因为……

    “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吧?”夜廷深沉声开口,阒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肖天佐有些为难的脸。

    肖天佐有几分尴尬,被夜廷深盯得他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索性硬着头皮把这几天吵得火热的新闻网页开出来递到他面前,但又没等到夜廷深逐字逐句看清楚,他就一把把手机抢了回来,生怕自己的手机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虽然时间短暂,但新闻标题上的大字夜廷深还是看得清楚,尤其是“绿帽子”那三个字格外地刺眼!他觉得此时他的胸腔都要爆炸了!

    车里面的空气一度陷入了凝固中。外面的气温那么低,可这车厢就跟火药桶似的,其余人连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火药桶都爆炸了。

    好半天后,夜廷深才再度开口,声音沉得仿若索命的阎罗,“她人呢?”

    “她……”肖天佐欲言又止,“跑了。”

    *

    自打律凌天出事,夜南歌便逐渐隐退歌坛,好几个月不曾发布新的专辑,不曾开办任何演唱会,更不用说在任何公共场合出现了。

    再加上这段日子不太平,夜氏和律氏同时加派了人手将律凌天病房所在的那栋楼围得水泄不通,进出这栋楼还需要经过安检,就是为了防止有媒体找上夜南歌。

    自然而然的,这段时间夜南歌也没有办法离开这栋楼半步,哪怕她急得跟火燎似的。

    自己的大哥大嫂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奈何父亲却对她说这件事情她不要管,要么老老实实呆在医院里,要么回到老宅去陪着奶奶。夜南歌思考再三,最终决定留在了医院。

    反观夜氏老宅,一样的加派了人手,戒备森严。夜奶奶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双目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电视屏幕里的彩色画面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她却一点儿也不想要知道里面播放的内容是什么。主播在说着什么她也一点都不想听,但偏生她就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一时间老人家便来了脾气,大喊着:“让这个女人闭上她的臭嘴!”

    手里的杯子砸响了电视墙,摔得粉碎。淡绿色的茶水溢出,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下人们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而一直照顾着奶奶的阿姨赶紧上前安抚老人家的情绪。

    白花花的头发因着刚刚过激的动作而凌乱地贴在额前,夜奶奶怒气冲冲地看着电视台里仍旧喋喋不休着的主播,指着她大声骂道:“让这个臭女人从我眼前消失掉!谁都不准侮辱我孙子和孙媳妇儿!谁都不可以!不可以!”

    *

    夜奶奶心脏病突发晕倒在了夜家老宅,夜家上下顿时乱作了一团,夜寂更是亲自跟随救护车把夜奶奶送到了医院,加派了人手将急诊楼围得水泄不通。

    快要过年的事情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任谁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好在夜氏的经济已经复苏,没了夜寂的坐镇,依旧可以正常运作着。只是这段时间有一场硬仗要打,夜寂或是夜廷深,总归是不能离开太长时间的。

    吸烟室里,夜廷深脚下尽是烟蒂,白白的烟雾也遮盖不掉他一身的阴戾之气。

    拿出手机,跳出来的仍旧是关于凉至和宋辰亦的不雅照以及给他戴“绿帽子”的新闻报道,气怒之下,他摔碎了第四个他的手机!

    紧跟着,他携着一身烟气,大步走出了吸烟室,也不顾急诊室的红灯仍旧亮着,奶奶依旧在急救室抢救。

    夜寂见儿子满眼猩红地冲出来,立马上前去拦,沉声道:“你奶奶还在急救,你要去哪里?”

    夜廷深瞥了父亲一眼,脸上的戾气总归是收起了几分。他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的红灯,哑声道:“奶奶不会有事的,我去宋氏要人,我要看宋辰亦究竟还有什么本事!”

    “够了!”夜寂低喝,“夜廷深,我怎么教你的?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情都要怎么?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再者奶奶现在还在急救室里抢救!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不在怎么办?!”

    “奶奶不会有事!”仿若一头倔强的兽,夜廷深盯着夜寂,父子俩之间鲜少地出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看着儿子,夜寂的眉宇间浮现了一抹失望之色,“当初你妈出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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