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红砖房约半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菜市场,说是菜市场,其实只不过是农民将自家种的多余的菜挑到这里来摆个摊,换几个钱买油盐酱醋等生活小物品,所以稀稀拉拉的只有十来个小摊。临近十一点,买菜的人也多起来。

    远帆选中了一个卖白菜的老妈子,因为她吆喝得有点特色,一看就象个管闲事的人,这样的人身上集中信息量最多,也爱与人交流。

    “大娘,向你打听个事儿。听说那个红砖房里住着一对年青夫妇,女的患了精神病,被关在铁笼子里,是不是真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老妈子将自己坐的小方橙拿出来让给远帆坐,自己蹲在地上与远帆聊开了:“怎么不是,不过患精神病的不是那个女人,是大雄,那个男人。你是……”

    “哦,我是市民政局的,来核实一下情况,”又指着倪雪和隆益春说:“这两个是我的同事。”

    老妈子一听是民政局来的干部,警界之心就全没了:“民政局呀!那可是个好人单位,还多亏了那些领导可怜大雄一家子,每个月给点救济钱,他们才过到了今天。你们来调查,是不是要给他们加钱?”

    老妈子不回答问题,反到先打听情况,这符合管闲事人的性格。远帆笑了笑,说:“大妈,是这样的,我们要知道发出来的救济款是不是得当,需要抽查一些情况,看钱是不是花到应该花的地方了,如果不是,那就会收回去。”

    老妈子赶紧说:“得当!得当!怎么不得当?那两口子穷啊,男的疯癫,女的又被关在笼子里,那日子过得……,唉!大雄到街上来买菜,大家都不想收他的钱,就是收,也是收一元找一元,反正他也不记那个数。”

    “那你跟我说说,那女的怎么会被关在笼子里,她有精神病吗?”

    老妈子在白菜上面浇了点清水,将一颗白菜翻了个身。远帆眼快嘴快:“你这菜质量不错,我全买了,同事们还特意叫我到郊外来买新鲜菜。”

    老妈子听远帆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就全展开了:“那赶情好,不过我不是让你买我的菜,我是怕这菜失了水,不新鲜了。说起那一家子啊,我告诉你,那女人秀芳一点病也没有,有病的是男的大雄。打他们俩结婚那年起,两口子好的不得了,叫我们老年人看了都眼红。可惜啊,六七年了,也没个动情,怀不上孩子。”

    这一扯就没边了,远帆及时地加以引导:“那怎么会将没病的女人关到笼子里去了?”

    “是秀芳命苦啊,嫁了个有家……那个什么史的男人,好端端的一个贤淑女人,就这么给毁了。”

    “家族遗传病史,那大雄有这个病?”远帆再次引导着。

    “就那个什么病史,大雄的爷爷有,大雄的爹跟他爷爷一模一样,三十岁患病,三十六岁好了。大雄爹三十七岁才才娶了老婆,一年后就生了大雄,大雄跟他爹又一模一样,三十岁那年,突然就发病了。”老妈子一边说,一边将菜放到称盘里称。

    “大雄是怎么突然发病的?”这是个需要知道的细节,远帆不会放过。

    “怎么发病?前年大雄办三十岁的酒,下午几个相好的男人在他们家打牌,吃晚饭的时候,有个男人喝酒了,秀芳把他扶到床上躺着,那大雄突然疯疯癫癫地跑进去,硬说是俩人在里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这么疯了。从此一发就不见好,只要一见到男人到他们家去,就说秀芳疯疯癫癫的与别人做了那事,后来还到废品店买了个关老虎的铁笼子,将秀芳关了进去。”

    原来是这样,这可大出人意料之外,精神病患者说健康人有精神病,并将之关进铁笼子,这似乎说不过去,可天下之大,那是无奇不有:“那秀芳就不反抗?”

    “所以说秀芳贤淑呀!两口子恩爱着呢,秀芳知道大雄有那个什么史,下决心熬过六年,等着大雄病好,再过好日子,所以一切都依着大雄,要不然大雄会整天发疯,没个清醒的时候。唉,可苦了这女人了。”老妈子将白菜放进一个塑料袋里,递给远帆:“十九斤半,算十九斤好了。”

    远帆接过白菜,掏出二十元钱给老妈子:“社区里的干部怎么不管这事?”

    “管呀,怎么不管?可秀芳不让管,说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她要一直等到大雄病好。唉,过的是什么日子哟!”老妈子接过钱,又找出一元:“谢谢领导了,大雄那一家子,领导还要多照顾点哦。”

    “大雄家还有什么亲人吗?”社区管不了,他家人总得管把,难不成就这样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关在笼子里六年?天知道是不是只有六年,那大雄的病要是不好了呢?

    “没有了,大雄的爹在大雄三十岁那年,突然旧病重发,拿一把菜刀将老婆砍死了,他自己也跳河淹死了,一年两条命,也难怪大雄会发疯,可怜啊!”

    “看来大雄在这里人缘不错。”远帆又启发了另一个问题。

    “那是,那孩子懂事,清醒的时候,乡里乡亲的他没少帮别人的忙。秀芳就是他爹捡回来的一个乞丐,养着养着就越发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大雄二十二岁就娶了她做老婆。”

    “这么说,大雄还有清醒的时候?”清醒的时候,那女人就不会被关在笼子里了,多少还能有一段自由的生活。

    “哪里啊,大雄整晚整晚地守着他老婆,生怕哪个男的又进去与他老婆睡觉了,太阳出来了才敢闭眼睡一会儿,下午那阵子清醒一点点,才出来买点菜,或帮别人做点事,得几个赏钱。那女人就一直关在笼子里,从来没出来过。”

    “那他会不会有什么暴虐行为,比如说,打人什么的?”

    “只要你不惹他,他也不会乱打人。别看他整日疯疯癫癫,对老婆可好着呢。”老妈子将两个菜篮子叠在一起,对远帆说:“我要收摊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事情已经弄清,再问下去没什么必要了。可倪雪还有一个问题,她问:“那个秀芳是不是有个妹妹叫芳芳的?”

    老妈子看了倪雪一眼,说:“哪里啊,秀芳是个孤儿,没亲没故的,姐姐妹妹都是大雄疯疯癫癫想出来的,我这把年纪了进去,他还管我叫姐姐呢。”

    一切都搞清楚了:男人爱女人爱到了癫狂,女人爱男人爱到了痴傻,这样的故事对于做成新闻没有多大的意义,但它却具有强烈的搧情性,能让那些理想主义者为之疯狂而心生崇拜。

    可是,这就不是报社感兴趣的事了,远帆一挥手,说:“走,回去过白菜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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