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画这时,也知慕容珊的意思。她可以将后位拱手送人,只求那人能善待钟庭朔,将钟庭朔送上皇位。

    而那个人选,便是自己。

    傅锦画蹙眉,她并不曾料到慕容珊竟会选定了自己,自己进宫时日无多,又一向不是最得宠的妃嫔,况且钟庭朔的生母淑妃在,她岂能善罢甘休?

    “则喜,你先起来再说。”傅锦画将则喜拉起身,则喜一脸殷切,傅锦画不好瞒她心中所想,于是淡淡说道,“此事关乎重大,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画妃娘娘,只要你肯答应,别说则喜愿意留在您身边为您做牛做马,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是感激不尽的。”

    傅锦画听则喜语风,知道慕容珊将钟庭朔托付给自己,也定会让则喜跟在自己身边,就看自己是否能善待钟庭朔,否则必会留下一招制敌的死手,令自己后悔不及。

    从凤鸾宫出来之时,天色已晚,青殊还候在一侧,见到傅锦画便急忙迎上前来,一脸问询的目光。

    傅锦画知道瞒她无用,于是就将则喜刚才所言之事说给青殊听,青殊却一脸欣喜,说道:“如果您能登上后位,何愁不能助王爷起事?”

    傅锦画却不以为然,说道:“你今日也曾看到皇后近况,她乃是后宫之主,如今也不过落到这个下场,这也是她聪慧,先将大皇子养在身边,令皇上也不得不顾忌几分,否则你以为这后宫之位花落谁家?”

    青殊说道:“所幸王爷过几日便会进宫,到时候说给王爷听,看他如何定夺。”

    傅锦画身形僵了僵,却未停下脚步,直直朝前走去……

    这几日,因了则喜的跪求,傅锦画一直借口身子不适,不曾去凤鸾宫向慕容珊请安,倒是绿珠从外面回来说:“则喜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皇后娘娘一顿责打,令人好生奇怪。要知道则喜是皇后娘娘一向看重的人,奴婢们私底下都说皇后娘娘肯定要让皇上宠幸了则喜,给则喜一个名分呢,谁知就发生了这种事。”

    傅锦画闻言一怔,与青殊相视一眼,知道则喜背地里跪求傅锦画的事,还是让慕容珊知道了,慕容珊定是恼她自作主张,所以惩戒了她。

    当夜,钟银煌宿在了墨画堂,**不枉度,满室旖旎。

    钟银煌用手握在傅锦画半露的玉臂上,轻轻地捏了捏,说道:“画儿,在想什么?”

    “锦画在想,这后宫三千妃嫔,有几个是皇上放在心口上的。”傅锦画半倚在钟银煌的怀里,半晌才答话。

    钟银煌轻笑,似是话里有话,说道:“朕也为难,朕的女人多了也是难以消受,有时朕就算是将那人放在胸口上,她也未必知晓。所以,就听之任之了,只要她受不了委屈,朕也懒得去管。”

    傅锦画抬头,故作讶异地惊道:“看吧,皇上终究是说了实话,既是放在心口上的人,又怎么会懒得去管?除非,除非皇上压根就不想管。”

    钟银煌见她娇嗔俏丽,心里一喜,将她揽在怀里,柔声说道:“朕倒是想好生宠一个女人,将她捧到天上去。画儿,你可愿做朕心口上的女子?”

    傅锦画见钟银煌眼神真挚,心里一动,却突然说道:“皇上是存心要害锦画呢。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将锦画捧到了天上去,回头又懒得管,让锦画从天上掉了下来,岂不是摔得七荤八素?锦画可不依。”

    钟银煌失笑,用手点了点傅锦画的额头,轻骂道:“调皮。”语气中的宠溺却不像是作假,钟银煌用手圈住傅锦画,又合身压了上去,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喃喃道,“就是这种淡淡体香,让朕深陷其中。”

    傅锦画闭目,轻叹。

    待到了次日,傅锦画醒来之时,见钟银煌正撑臂抚额看着自己,不由一惊,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这是何光景了?皇上怎么还未去早朝?回头让皇后娘娘知晓了,锦画可担不起这罪责。”

    钟银煌按住她的身子,笑道:“朕平日里见你只有沉默镇定,何曾见过你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朕今日不去早朝也值了。”

    傅锦画嗔道:“昨儿个夜里说要将锦画捧到天上去,这下算是见识了……”

    外面候着的问雁、芸娘听见里面的动静,纷纷唤来一众服侍皇上梳洗的宫女进来伺候,傅锦画因不愿拘泥于那些虚礼,只让问雁、芸娘伺候自己梳洗,施了淡妆,回头见钟银煌那边也收拾妥当,于是便叫问雁送来膳食,与钟银煌一道用了。

    钟银煌却不知为何,突然问道:“傅家有琴、画两位女儿进宫为妃,傅夫人进宫,如果朕只让她见一个女儿……”

    傅锦画微怔,见钟银煌探询的目光递来,于是说道:“锦画自然想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

    钟银煌闻言,拍掌轻笑,龙颜大悦,说道:“朕就是喜欢你这份坦率。”

    傅锦画情知钟银煌想要听到的回答便是这句,可是心下仍然忐忑不已,只听见问雁在一旁,压抑不住地欣喜,低声道:“小姐,夫人进宫了,已经到咱们墨画堂前院了……”

    傅锦画猛然起身,正要向外奔去,又想起钟银煌还在一旁,于是呆呆地停住脚步,一脸希冀地看向他。钟银煌笑着说道:“你且去见傅夫人,朕在一旁你们也拘束,便先走一步。叫傅夫人不必去凤鸾宫谢恩了。”

    说罢,钟银煌起身,竟带着一众侍从自墨画堂的侧门离开了,傅锦画站在原地有些睖睁,她倒没有想到钟银煌为了让傅夫人不必惶恐难安,进而降尊纡贵从侧门离开。

    眼前,傅夫人含泪上前向傅锦画行礼,傅锦画微微颤着手扶过傅夫人,母女相拥而泣。

    傅夫人痛哭道:“画儿,娘只道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傅锦画心如刀绞,紧紧搂着娘亲,眼泪簌簌落下,说道:“娘,画儿这不是好端端在您眼前吗?”

    问雁在一旁也掉泪,扶过傅夫人,说道:“大夫人身子刚见好些,小姐该劝一劝才是,再者说,这宫里宫外相见,本来就是天大的恩宠,不趁此机会多说些话,怎么能陪着大夫人越发哭得伤心了?”

    傅锦画含泪带笑,扶过傅夫人坐下,说道:“问雁提醒得是,都怪画儿一时见到娘亲高兴,竟忘了这一茬。”

    傅锦画见傅夫人暗暗使了个眼色,于是便不动神色地吩咐道:“青殊,去厨房多准备些点心,一会儿给我娘带上。绿珠,你去曼音殿,请琴妃过来。芸娘,你去箱子里挑几匹上好的缎料……”

    众人散了去,唯留问雁守在跟前伺候。

    傅夫人看了问雁一眼,问雁微怔,旋即奉上茶说道:“问雁去帮芸娘挑布料,她到底不如问雁知道大夫人的喜好……”

    傅夫人见问雁离开,拉过傅锦画的手,面色凝重,低声说道:“此番进宫,你父亲曾嘱咐我带给你几句话……”

    “什么话?”傅锦画心里一沉,仿佛已经料想到傅夫人所说何事。

    “认清局势,安身立命。”

    傅锦画听到这八个字,自嘲一笑,心道,傅家四女,两个进宫为妃,一个嫁与济阳王,一个许给庆宣王。济阳王势必要夺江山而代天子,到那时,谁输谁赢虽是始料未及,可是傅家的牺牲品却是早已明了。

    如果济阳王逆天,那么钟银煌败亡,傅素琴一众也势必会亡。如若济阳王惨烈收场,那么傅则棋必命丧黄泉。庆宣王立场不明,傅颜书说不定会躲过这一劫。

    唯独剩下自己,局势不明何去何从?

    旁人不知晓,父亲自是清楚的,即便钟银煌胜了,自己也是一个败字。

    除非,父亲是要自己助济阳王成事,可是那样势必会牺牲掉傅素琴,父亲到底是何意?

    傅锦画一时不敢揣测下去,傅夫人见傅锦画面色不豫,轻叹一声劝慰道:“上天垂怜,你和琴儿都进了宫,以后的锦衣玉食、富贵长荣自是不必说的,娘就算是死也会含笑九泉,毫无牵挂了。”

    傅锦画听了后只觉得心酸不已,见问雁挑着帘子笑着进来,后面跟着进来的芸娘怀里还抱着几匹上好的缎子,说道:“大夫人、小姐,来看看问雁挑的布料可合适?”

    傅锦画敛去肃穆凝重之色,与傅夫人一同看过布料,青殊也从厨房带回一些精致糕点,用油纸包好放在檀木食盒中。

    几人说笑着,见绿珠进来,期期艾艾地说道:“绿珠没用,没能见到琴妃娘娘……”

    傅锦画知道傅素琴因为钟银煌将此番恩宠给了自己,心下不舒坦,于是不肯过来与娘亲叙话。傅夫人果然伤怀,又再度拭起泪来,傅锦画好言劝慰道:“皇上待我们两姐妹都一样的好,虽然画儿先见了娘亲,可是始不知下一次娘亲便该去曼音殿见姐姐了……这本是皇家天命,娘如若再哭,仔细让有心人看了去,再编排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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