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笑了笑,淡淡地道:“欲盖弥彰,你们就等着他什么时候现原形吧。”

    “珞妹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让大长公主入宫和陛下求个情,先把侯爷放出来再做道理?”余慧瑶忧心忡忡地道。

    “据说那卫简怀已经杀到了北周京师,你看有没有可能让他修书一封来说明缘由?”邹泽林出主意道。

    宁珞想起卫泗对她的独占之欲,说不定景昀倒霉了他还要拍手叫好呢,让他来解释误会,也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更何况北周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去,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只怕这里早已生变。她犹豫了片刻道:“我的身份尴尬,若是找人去北周只怕又要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我派人去找谢隽春传话,”邹泽林一拍桌子道,“我看那谢隽春还算是个人物,说不定肯出手相助。”

    “多谢泽林了,”宁珞朝着他和余慧瑶深鞠了一躬道,“我还有一事相求,还望你们能允之。”

    邹泽林顿时恼了:“弟妹你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从西北血雨腥风中并肩走过来的,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求不求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宁珞定定地看着他们:“若是我和元熹有什么不测,定云侯府还请你们多多关照,尤其是小姝儿,她年纪还小,慧瑶,烦劳你多多费心。”

    余慧瑶大惊失色:“珞妹妹,你要做什么?这事并未到绝路,你可不能做什么傻事。”

    “当然不会,我还等着和景大哥一起白头偕老呢,”宁珞的笑容轻浅,“我只是怕有什么万一罢了。”

    其实宁珞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杨彦费尽心机,在景昀即将认祖归宗之前骤然出手,数管齐下,让景昀“身败名裂、身陷囹圄”,一个通敌叛国的私生之子,就算最后有了什么意外命丧黄泉,又有谁会在意呢?

    这事情越拖越对景昀不利,而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所能凭借的也只不过是杨彦求而不得的那份不死心,还有便是盛和帝对景昀的那一份父子之情,她不相信,盛和帝会相信那些人的中伤,怀疑他的爱子为了一己私欲通敌叛国。

    翌日,她轻车简行,身旁带了四叶、绿松和几名侍卫,便去了京城有名的白马观祈福。

    白马观就在城北的北孤山上,这白马观是高祖所建,就在前朝名将洛北川的衣冠冢旁,香火鼎盛,游人络绎不绝。

    北孤山并不高,大约三五十丈而已,到了归云居后往左边走,穿过一条店铺林立的商街,便可看到一条用青石砖铺成的山间小径,小径旁流水潺潺、绿树成荫,景色颇有小家碧玉的风范,可宁珞却半点心情皆无,一路神思不属。

    正值正午,烈日高挂,观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香客。门口有一道士等候着,一见宁珞立刻迎了上来:“是定云侯夫人吗?贫道云宁,恭候多时了。”

    昨日下午宁珞便让管家联系了白云观,今日要诵经祈福。观主今日不在,这云宁是大弟子,便由他全权负责。四叶和绿松奉上了丰厚的香资,云宁道长便热情地将人引到了三圣殿内。

    观内的道士都已经在殿内列队跪坐,云宁道长笑道:“夫人,祈福时最好能让闲杂人等都在门外候着,不然只怕会影响了福祉。”

    宁珞点了点头,和四叶他们耳语了几句,四叶面带焦灼争执了几句,最后却拧不过宁珞,只好站在了殿门外。

    云宁道长歉然地将殿门关了起来,三圣殿内顿时幽暗了起来,道士们在云宁道长的带领下,八大神咒、太上感应篇一一念来。

    宁珞请了香跪在了蒲团上,脑中一阵清明。

    杨彦或许能够嚣张一时,却嚣张不了一世,举头三尺有神明,总有一日,会有他的报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珞吸了吸鼻子,一股硫磺味道隐隐传来。

    屋外忽然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叫声,骤然之间,火光四起,三圣殿内的道士们顿时乱作一团:“走水了!走水了!快逃!”

    仅一眨眼的功夫,火舌便从窗棂肆虐了进来,三圣殿中到处是布幔和烛火,墙壁旁还堆着经书。

    “夫人快走啊!”云宁道长站在门槛前朝着她急急地招手。

    宁珞花容失色,朝前走了两步却又吓得停住了脚步,大叫了起来:“四叶!绿松——”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朝前扑去,却在摔倒在地的前一刻被人拎了起来,消失在了一片烟雾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杨彦如愿以偿要抱得美人归啦(臭鸡蛋、烂番茄飞到~~

    感谢梦幻银水晶扔的霸王票,破费了,扑倒么么哒~~ 大家都在问有没有加更,我心里也很抱歉,这篇文马上就要收尾了,这是定云侯夫妻俩要经历的最后一个劫难,也是最后本文的□□,比较难写,我每天都删删改改,所以很慢,请大家谅解!

    ☆、第129章

    呼吸是如此得困难,就好像喉咙中被烙铁烫过一般。

    脑中凌乱的景象闪过,心中最深的恐惧袭来。

    景昀。

    杨彦。

    宁珞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却不敢睁开眼睛,只是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努力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心绪。

    一片黑暗中,身体的本能便浮了上来,耳目特别聪敏。窗棂旁偶尔有风声传来,夹杂着滴答的滴水声;鼻翼间一股花香若隐若现,仿佛是栀子花的甜香味道。

    身上没有什么异常,衣裳好好的,胸口盖着一层薄毯,□□在外的指尖有点凉意。

    忽然,宁珞觉得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似的,浑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冒了出来,一种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泛起。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从床上飞快地坐了起来缩在了床角,神情警惕地朝外看去,只见杨彦坐在离床不远的软榻上,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珞妹妹,是我,”他的声音低柔道,“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刚才白马观起火了,是我派人救了你。”

    宁珞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声音因为起火时吸入烟雾而略有喑哑:“是吗?敢问瑞王殿下,我现在身在何处?能否烦劳瑞王殿下将我送回定云侯府?我定云侯府阖府上下,定当备大礼以谢救命大恩。”

    “这么着急做什么?”杨彦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床前,神情温柔,“你侯府有的,我这里都有,不如就留在我这里盘桓几日,说不定你就喜欢上这里了。”

    宁珞环顾四周,只见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床前的帷帐精美,窗棂中的轻风吹拂,帷幔微微摆动,平添了几分旖旎的风情;窗边的罗汉床雕着鸳鸯戏水的花纹,中间的小几上摆着小巧的紫砂壶,紫砂壶旁放着一本书,只瞟了一眼,宁珞便知道那是《罗宝杂谈》,曾经是她在□□皇后的书房中爱不释手的一本,总爱在闲暇时翻阅,前世杨彦便替她向□□皇后要了过来,后来跟着她一起到了西郊别院。

    靠墙挂着一幅仕女图,那是前朝名家郑则铭的手笔,她初初学画时,最喜欢的便是这位大家的作品,曾经发下宏愿,要将郑则铭的画全部临摹一遍,当年的西郊别院中便有好几副。

    果然是这里,她曾经被软禁了数年的瑞王府西郊别院,这里的一桌一椅她都熟悉万分,甚至还记得,出门以后在院子里的左侧,有一株高大的栀子花树,一到夏季便甜香馥丽。

    “珞妹妹现在还喜欢郑则铭吗?”杨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这里收藏了好几幅,都是给你留的。”

    宁珞摇了摇头,神情冷淡:“那都是小时候的戏言了,我现在喜欢的是翁先生的山水写意。”

    杨彦的眼神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道:“那便更简单了,到时候我请翁先生多画几幅就好。”

    宁珞沉默不语。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百合粥垫垫肚子?”杨彦一脸贴心地问,“还有你喜欢吃的绿豆糕和水晶虾饺,我都让人备了一份。”

    宁珞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弹弹琴?我这里收了一把古琴,是前朝留下来的,音质空灵通透,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兴致勃勃地道。

    宁珞打了个寒颤,她知道那把古琴,曾经陪着她在别院中度过了数年漫长的软禁生涯,那时满腹的愤懑无处排解,唯有寄托在了那把古琴上。

    “瑞王殿下,何苦呢?”她迎视着杨彦那一派含情脉脉的目光,语声冰冷,“从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我已经各自婚嫁,毫不相干,你为什么要要揪着不放呢?这对你压根一点好处都没有,以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这一点。”

    “各自婚嫁,毫不相干……”杨彦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可没你这么狠心,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我们俩个那会儿相处得很好,怎么景昀就忽然能横刀夺爱了?既然你如此水性杨花,随随便便就改了喜欢的人,那现在把那人忘了,留在我身边享受荣华富贵,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你这是要把我强留在这里吗?”怒意从宁珞心头泛起,她的眼中跳动着火焰,“你就不怕被人告到陛下那里,说你强抢臣妻吗?”

    这样的宁珞可比刚才那一潭死水般的模样漂亮多了,杨彦欣赏地看着她的双眸,纵声大笑了起来:“告?谁去告?怎么告?珞妹妹,你可太天真了,你在白马观祈福,谁都知道,这一场大火将你烧得尸骨全无,你这定云侯夫人从此烟消云散,而我的别院里多了一个新宠,谁能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宁珞气得浑身打颤:“你真是疯了,难道你能只手遮天,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变没了?景大哥不会放过你的,陛下也不会被你一直蒙蔽的!”

    杨彦冷笑了一声:“珞妹妹,我劝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景大哥只怕是再也出不了那大理寺了,而父皇……”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宁珞失声叫道,心口骤然紧缩,仿佛被一只手反复揉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父皇早已病入膏肓,只怕这几日便是他的大限了,至于景昀,你当我是傻吗?纵虎归山,我又不是活腻歪了,给他个全尸就算是对他的恩典了,”杨彦边说边朝着她伸出手去,语声低沉中带着几分胁迫,“来,乖,到我这里来,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宁珞呆了半晌,慢吞吞地下了床,却无视了那双手,缓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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