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怀着无比憧憬的心情,踏上一座繁华而又陌生的城市,迈入了向往的大学。

    熟悉新的环境,认识新的朋友,学习新的知识,找到新的兴趣,一切都是新鲜的,生活也是丰富的。

    军训之后,黎尔才和沈黎见了一面,本以为在一个城市就会很方便,何况他们只隔了两条街,果然还是想得太美好,新生活的一切都需要时间,就连在一个学校的许妙妙,黎尔也只见了三面。

    两个人都晒黑了不少,沈黎剪短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男子汉的味道。

    黎尔带着他逛自己的学校,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牵着手在校园里行走,跟其他的情侣一样。

    正是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路灯却已经亮了起来。

    沈黎指着旁边的一个坡,说道:“听说几乎每个学校都有情人坡之类,你们学校的呢?这个?”

    “你怎么知道?听她们说这个还真叫情人坡。”

    “那是。”沈黎得意的挑挑眉,牵着她的手往边上走,“我们也去坐坐。”

    夜幕渐渐降临,草木茂盛的情人坡被夜色笼罩,坐在斜坡的草地上能看见远处街上的璀璨灯光。

    黎尔发呆之际,沈黎拿出手机对着她的侧脸连拍了几张照片,光线太暗像素也不高,拍出来就是一片黑影,几乎连大概的轮廓都看不清。

    “你干嘛呢?”黎尔问道。

    “……”沈黎摆弄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按来按去,仿佛在跟自己较劲,好一会儿才败下阵来,只能怪像素太差,“破手机。”

    “怎么了,它罢工了?”

    “想拍个照都不行”,沈黎说着将手机塞回兜里,“想把你刚刚的样子拍下来,可惜它太不给力。”

    “……”

    “下次可以去我们学校的情人坡坐坐,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良辰美景佳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那么几只讨厌的蚊子围绕着。黎尔穿着短袖短裤,腿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咬了两个包。

    “走吧,坐这光喂蚊子了。”

    沈黎起身,拍拍裤子,“招蚊引蝶的,都没蚊子找我。”

    “大哥,你还希望蚊子找你呢,你穿着长裤子,蚊子想咬你都没地儿下口的好嘛。”

    “……”

    回宿舍的时候,黎尔一路低头前行进寝室,在室友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空档直接闪身进了卫生间,足足待了将近十分钟才出来。

    站在镜子前,黎尔紧紧盯着自己的嘴唇,明明没什么异常,却感到发烫的厉害,似乎所有的血液全都汇聚集中在那一块。

    “虽然我不是蚊子,但它咬你了,我也咬一下……”

    沈黎突然欺身凑过来,稳稳地覆上黎尔的唇瓣,轻舔两下然后将这个吻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轻咬,黎尔下意识的轻唔一声,沈黎却无半分收敛,肆意辗转。

    黎尔望着镜子发呆,室友出声询问,她才回过神来,那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回到自己的座位。

    国庆节黎尔跟许妙妙一起回了家,沈黎本来邀请黎尔去他家玩两天,奈何黎尔觉得见家长实在是没准备好,借着想回家看看就逃之夭夭了。

    返校后,日子过得充实忙碌,沈黎之前加入学生会,现在空闲的时间少之又少,见面次数也屈指可数,只是在电话里他总是会提起什么时候去他家。

    再次跟许妙妙碰面,跟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男生,高高瘦瘦,和她一样戴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见到黎尔,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一下,就把男生打发走了。

    许妙妙对黎尔的诧异视若无睹,拐着她的胳膊往食堂去,“我说,你盯着我也没看出朵花来啊,我交个男朋友有那么惊讶吗?”

    “你交男朋友不惊讶,惊讶的是你对他的方式。”

    “我对他的方式怎么了?”许妙妙不以为意的道。

    黎尔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相信许妙妙肯定明白她说的意思,沉默了片刻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喜欢他吗?”

    “……”许妙妙果然沉默了,自欺欺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应该对你不错吧。”

    许妙妙微微的点了下头,“我不讨厌他,跟他在一起感觉很轻松很舒服,这样不就挺好的么。”

    我们都想追求这样简单自在的感情,可是感情本身就是复杂相互的,你想要轻松舒服,他想要同等的爱回报自己,你敏感,他细腻,你满脸随意,他满心委屈,你大度,他小气,你不以为意,他斤斤计较,想要靠近的两颗心始终在两个等级里,最后的结局就是,你奔东,他奔西,没戏。

    黎尔说:“别伤害真心喜欢你的人。”

    “嗯,我知道。”

    可是没过多久,许妙妙就和这个男生分了手,在黎尔失恋之后。

    沈黎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黎尔终于决定在他的生日当天跟他回家庆祝,沈黎得知这个消息乐得合不拢嘴。

    生日前一天,同学组了局帮他庆祝,黎尔那天课程排的很满,本来没准备去的打算,但是晚自习结束后,鬼使神差的想去看看,给他个惊喜。

    大概是那天的夜空特别深邃,月亮高高悬挂在天幕之中,还有几颗明亮的星星,闪耀着微弱细碎的光。

    打过电话确认了地点后,晚上八点四十,黎尔在校门口拦到了出租车,距离其实并不远,就在沈黎学校对面的街上的一家ktv,他们刚刚吃完饭转场过去。

    初冬的夜晚温度比白天低了好几度,黎尔坐进车里,顿时将冷风隔绝在外,车内的热气与外面的冷气形成反差,车窗上立马蒙上一层雾气,把街边的灯光景致添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身体还没坐暖和就到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黎尔不得不裹紧大衣下了车,给沈黎打了电话没人接,白天阳光充足温度也高,黎尔就穿了一件厚呢子外套,加上一条围巾挡风,等了几分钟也没见有回音,黎尔打算自己去找。

    一进到ktv里面,就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吼声,主要是学生光顾的地方,硬件设施隔音条件也没有特别好,黎尔循着房间号找到了沈黎在的包厢,在门外能听到里面热火朝天,有人在唱歌,还破音了,还有一阵阵的欢呼起哄声,似乎在玩着什么游戏。

    黎尔缓和了下情绪,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确认,同时又响起一阵欢呼的声音,震耳欲聋般从门缝中传出来直达耳膜,对着的一角没有看见熟悉的人,黎尔又把门推开一点,几乎整个头都探了进去,终于看见目标人物,也看见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个女生亲上了沈黎的脸,呼声从一数到三,女生才离开他的脸,黎尔对这一幕已经失去思考,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几秒钟仿佛被放慢了几十倍,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她也看清了女生的脸,熟悉又印象深刻,这一瞬间连她的名字都不想提起的那个叫苏心的人。

    唱歌的声音突然停了,起哄声也沉了下去,黎尔迅速闪身往外走,脚步越来越急,隐约听见话筒里有人在说“好像刚刚有人找……是个女……”。

    寒冷的夜,繁华的街,黎尔在街上无意识的走,脑子里一遍遍回放那一幕,想要知道是不是又哪个地方出错了,可是终无所获。

    口袋里的手机连续响了很多遍,黎尔都充耳不闻,只是漫无目的的沿着街头游走,如灵魂出窍的一具走肉。

    走到路口,人行横道外有几个人在等红灯,黎尔跟着停下脚步,望着对面的行人指示灯出神。红绿灯变换了好几轮,旁边的行人也走了好几拨,黎尔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直到再次换成绿灯时,才提脚往对面走去。

    沈黎在听到说有人来找他后,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在一遍遍拨打黎尔的电话无人接听时,脑子一下就炸了,于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ktv门口,他左顾右盼也没能盼到黎尔的身影,拿着手机像个迷路的孩子,脸上尽是茫然和无措。

    带着一身的寒气,黎尔回到宿舍,一言不发的爬到床上,蒙头缩在被子下,清除了手机里的十几个未接来电,给沈黎发了一条短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要休息了。”

    下一秒手机又嗡嗡的震起来,黎尔伸手按掉随即关机,顺手塞在了枕头底下,世界瞬间清净,混沌的脑子终于能好好地休息了。

    黑夜过后,迎来黎明。你永远不知道朝夕之间,变化发生的有多么突然。

    前一晚还月朗星稀,第二天就乌云压顶。

    黎尔用过早餐,才将手机姗姗打开来,没有一条一条的短信轰炸,只轻轻地震动两下,一条短消息,“明天来找你。”

    中午雨已经落下来,沈黎过来,满脸憔悴的样子,大概是一宿没睡好的结果,黎尔却在心里讶异于自己的平静,除了刚开始的震惊无措外,晚上睡得安稳,早餐吃得丰盛,上课听得认真,这一切就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

    两个人各自撑一把伞,不疾不徐的在雨中行走,闲庭信步的样子和周围急急匆匆穿梭雨幕的人截然不同。

    黎尔带着沈黎在校门口的一家馄炖店坐了下来,下雨天的缘故,店里用餐的人很少,沈黎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又拿了两张擦擦自己的脸。

    虽说打了雨伞,但还是有多多少少的雨飘到脸上、衣服上,也不免淋湿裤脚和鞋子,黎尔低头看了一下,两人的脚下渗出一滩水渍,幸运的是都穿着运动鞋,应该没有进水。

    店里的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里面正放着这样那样的广告,沈黎试探着张张嘴,却什么字儿也没吐出一个来,黎尔也没开口的打算。

    热气腾腾的混沌,足以在寒冷的天气里慰藉一颗冰冷的心。

    看着黎尔徐徐地将一个个混沌吃下,沈黎不自觉得用筷子戳着碗里,心下越来越燥,却也越来越没了底气。

    “你不吃?今天你生日。”黎尔问。

    沈黎一愣,随即摇头,“吃不下。”

    “那好,说吧。”

    “……”沈黎突然不知从何说起,老板换了台,电视里又放着一部战争剧,里面各种炮声枪声络绎不绝,“你那天看到了是吧?”

    黎尔沉默。

    “那天是在玩大冒险的游戏,正好那局是抽中的人要亲寿星的脸,真的就只是游戏,其他人也玩过……”,沈黎说着说着就觉得这解释是多么苍白多么无力。

    “所以,我就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是——”

    电视里的战争场面已经结束,转换到两个人交谈的画面,声音淡了些,店里也跟着静下来,能清楚地听到外面雨水落到地上的声音。

    黎尔恍惚的往外看一眼,灰蒙蒙的雨幕,收回视线,说:“苏心怎么会在那儿?”

    “跟着一个朋友来的”,沈黎说道,见黎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又解释了一句:“就是之前喜欢她,还打架了的那个。”

    “沈黎”,黎尔低头悄悄深呼吸一下,才抬头直视他,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脸颊上,苏心亲的是左脸吧,“我很小气的,我讨厌苏心,自私的希望我喜欢的人能跟着我一起讨厌我讨厌的人,如果不行,我就希望我讨厌的人彻底远离我的生活,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喜欢你跟她太近,可是你们已经可以那么亲密,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沈黎感到四肢冰凉,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会远离她,也远离跟她那么亲近的你。”

    “可是你跟苏恒关系也很好啊。”沈黎这句脱口而出的反驳,果然换来黎尔的错愕。

    几秒钟后,恢复自若的神色,黎尔说:“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他。”

    听到这话,沈黎心下升起几分喜悦,燃起一丝希望,可是黎尔的下一句话,彻底浇灭了希望的火苗,打入了谷底。

    黎尔说:“分手吧。”

    “你说什么?”

    “沈黎,我们分手吧。”

    直到回到宿舍,直到下午上课,黎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那么冷静说出那些话的,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离开的,沈黎什么时候走的。

    当天晚上,黎尔在被子下默默地哭了,哭湿半边枕头。

    许妙妙第二天一大早,直接杀到她的宿舍,带着早上冷冽的寒气将黎尔从被窝拽起来。

    听黎尔简单讲了下原因,也没多说什么,沈黎应该也跟她说过了。

    之后的几天,沈黎会发短信来,求得黎尔的原谅,打过几次电话全都被拒接了,中途又来学校找过她一次,黎尔视若无睹径直忽略掉了。

    许妙妙抽空会来找黎尔,她说她也分手了,为了不继续伤害喜欢她的人,所以她决定陪黎尔一起失恋,黎尔哭笑不得,眼眶红的像光睡醒的兔子。

    第五天,忽然世界一片安静,沈黎没再制造出任何的痕迹,短信电话人影全都消失不见,黎尔意识到后,在晚自习的教室,趴在桌上哭的隐忍安静。

    这一刻,喜欢的人,终于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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