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阳刚入家门就闻到一阵肉香味,厨房里,秦母穿着围裙做最后收尾工作。秦朝阳抻着脖子一瞧,口水滋滋往外流,“煲骨头汤呢?”

    秦母一边摘围裙一边说:“我一会出去有点事,饭在电饭煲里,到点了你自己先吃。”

    秦母出厨房到玄关换鞋,秦朝阳目光一路随着她,打趣说:“潘书记大忙人啊,就这样还忙里抽闲给我做饭呢。爱子心切爱子心切。”

    秦母一声没吭,秦朝阳和她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平时她忙,住家的次数好像还住宾馆的多。母子见面少,一见面,秦朝阳就“潘书记潘书记”地叫。听着挺逗趣的,细想一想,好像自打儿子懂事以来,喊她“妈妈”的次数五个指头数的出来。

    相处冷淡,连“有隔阂”都称不上。

    母子间井水不犯河水一般。

    秦母也没空琢磨这些琐事,临走前嘱咐两句:“以后在家别叫外卖,不干净,自己烧点吃的多好。”

    秦朝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那就学。”秦母教训他,“这不会那不会,光知道玩乐,以后成家怎么办?烧饭洗碗,你总得挑一样吧,还是你想什么都让媳妇做?”

    秦朝阳讪讪地摩挲了下手指,这话题一起来就没玩没了了。

    “别大爷似的,知道你是娶媳妇,不知道的以为你娶保姆呢。”

    秦朝阳有点烦,应付说:“那以后的事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提起这个,秦母又有不少话能唠叨,忽想起点事,问秦朝阳:“老金家女儿是不是追你呢?”

    秦朝阳不太想答,嗯嗯啊啊地敷衍一下。看他这幅德行,秦母就知道自家儿子对人家女儿没大兴趣。

    “当是朋友交往交往也是可以的,别自我封闭就行。”秦母说,“下周不是我生日嘛,我意思是在家随便过过得了,老秦非要订饭店,昨晚上在老金家聊起来,到时老金一家也来。小姑娘不是在做你助理嘛,到点了你俩一块儿过来。”

    门在耳边啪地合上,秦朝阳盛了米饭和骨头汤,吃的时候就忍不住想,他这双父母怎么也会跑到别人家里去做客,特别是他母亲,忙得脚不沾地,还办生日订饭店,怎么瞧怎么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一有早会,宋甜打完卡就去会议室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刚从温州回来,整个人累得不行,恨不得坐着闭上眼就睡过去。

    迷蒙间,有人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她旁边坐着何文倩,目视前方,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小声提醒她,“丽姐讲话。”

    过不了几秒钟,何文倩又压低声音说:“怎么着,在哪儿过年想好没?”

    宋甜动了动上半身,依旧懒洋洋的。

    何文倩说:“我和我爸妈说好了,过年可能有个同事来家里过年,他们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

    “你来,我就和你一起在家过年。你看,为了你我都抛弃男朋友了,我好不好?”

    “……”

    “你倒是说句话呀,点个头也行。还得我八抬大轿请你啊……”何文倩头一扭,看见宋甜低着头闭着眼,一手空抬着撑着额头,“怎么这么虚啊?”

    “睡一觉就好。”宋甜自嘲地说,“我真是年纪大了,干不来体力活了。这后遗症……”

    何文倩定睛看了她两眼,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只说让她多注意休息。

    宋甜点点头,过了一会,倒是自己接上前一个话茬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邀请我去你们那过年啊,我还成抢手货了。”

    何文倩顿时来精神了:“谁啊?谁还请你了?”

    宋甜没答,何文倩瞬间脑补了许多剧情,恍然大悟地自接自话:“哦——那个外国人吧!行啊行啊,你要是去他那我也是同意的,放爱自由嘛。”

    “你俩要是成了,有我的功劳吧?”何文倩忍不住想,要是生个混血宝宝,她要当干妈。

    到了下午,宋甜开始头昏。下班时间一到,她软绵绵地起身,何文倩在背后喊她:“甜甜姐,走路都打晃呢,行吗?”

    宋甜摆摆手说没事,何文倩有点担心:“你自己开车回去吗?别开车也打晃啊。”

    宋甜笑了笑,发动的时候还在想,她车技再不济,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稳的,慢就慢点,安全。

    过了一个红绿灯,起步慢了,被后面车追尾了。所幸双方都没受伤,就是车头车屁股擦了下。

    等保险公司的时候,宋甜趴在方向盘上打盹。不多时,追尾她的车主叫了她一声,告诉她保险公司的人来了。

    宋甜淡淡哦了一声。西下的余晖在她脸上,让她的面庞看起来有点凝重暗淡。那车主盯着看了她一会儿,眉头皱着,心里嘀咕,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撞车了还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一段路被宋甜他们两辆车占了好一会,一时拥堵不堪。交警让他们解决了以后马上开走,宋甜漫不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到处是钻进钻出的车头车尾,还有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

    宋甜往里走了走,背后的喇叭声叫个不停。她又往里让了让,声音照旧。

    她回身看,停着一辆车,车窗全摇下,秦朝阳努了努下巴,笑说:“这也能撞?”

    宋甜没答,往他手臂看了看,发现已经拆了绷带,现在和没事人一样。

    “要紧吗?”

    宋甜摇摇头,目光穿过去,看见副驾驶的金惠,“没事。”

    秦朝阳嗯了一声,“那我们先走了。”

    “行。”

    他们的车很快没入车流,保险公司这边也完事了,宋甜坐进车,恍了恍,终于打起精神。

    一个人的晚饭很好解决,早就买好的面条,一个番茄一个鸡蛋,随便弄个鸡蛋面就行。吃完以后宋甜躺在床上,脑子混混沌沌,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宋甜醒过来。窗户外繁星点点,看来这一夜还没过去。她睡眠质量差,这么醒了就很难再睡死。摸黑下床走到厨房,把面碗洗了。

    门响了。

    起初宋甜没理,这种时候没人会找她,大概是敲错门了。然而敲门声没停。铁门,敲起来咚咚咚的,吵得人心慌。

    宋甜把手随便在围裙上蹭了蹭,跑过去开门。楼道里的灯正好灭了,宋甜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到一个又高又黑又重的人趴了下来。

    酒味很浓。

    愣了愣,宋甜提了提心,又沉了沉。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秦朝阳整张脸埋在宋甜肩里,哈了口气,轻而懒地下了个断论:“鸡蛋面。”停了一下,他又说:“能不能也给我来一碗?”

    宋甜沉下去的心又跳上来。半晌,推开他,好笑地说:“大鱼大肉吧?何必再吃鸡蛋面,这么寒酸。”

    秦朝阳嗅了嗅自己,“我身上味道很浓?”

    宋甜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羊排、牛肉的气味特别浓,还有红酒味。你不好好享受山珍美味佳人,大冷天的跑过来干嘛?”

    秦朝阳说:“想吃鸡蛋面咯。”

    宋甜一动不动地看他。

    秦朝阳刚出来的时候浑身燥热,到了这里清醒不少,好像在宋甜这里,他浑身解数派不上丁点用场。蓦然间,他口干舌燥。

    “今天我妈生日,我们给她过生日。金惠也去了。”

    “嗯,我看见了,你们一块去的。”

    “你稍微有点紧张感吧。”

    “我要有什么紧张感?”

    “站在你面前的男人——”秦朝阳得意地挑了下眉,“老子还是很抢手的。”

    宋甜微笑着推了他一把,把门关上了。

    宋甜把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盖了大半的敲门声。秦朝阳气急败坏地拍门,半天得不到回应,静了静,最后踹了一脚铁门,彻底没声了。

    宋甜关了水,视线落在面碗上。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的,居然忘了用洗洁精。

    等她磨蹭着洗了面碗出来,夜色好像更沉了一点。

    她走到阳台前,阳台玻璃门敞开,防盗的铁拉门合着。她看了一会儿,拉上了窗帘。往回走了两步,背后一阵异动。

    铁拉门被摇晃的声音。

    重新拉开窗帘,她怔在那里。

    秦朝阳没继续摇铁拉门,只吩咐:“开门。”

    宋甜没动,秦朝阳点点头,特别能屈能伸地席地坐下。宋甜抱起手臂,目光下移,对着他乌黑的头顶嗤了一声。

    “你当自己是壁虎?”

    秦朝阳说:“怎么着,你把大门关了就不许我走‘旁门左道’了?”

    宋甜踹了铁拉门一脚,“这门我也不会开的。”

    “没指望你开。”

    秦朝阳挪了几下屁股,背靠着铁拉门盘腿坐着,像打坐的僧侣。新年伊始,南方天还湿寒,就这么贴地坐着肯定冷坏了,不过他倒是很自得。

    隔着铁拉门,宋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后背,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思绪却不知道飞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忽地——

    秦朝阳说:“能看出来,我妈今天这生日过得挺高兴的。”

    他回想了一下,电视上、报纸上潘书记的笑脸,都不如今天的自然。金惠挺会做人,不知从哪淘来个古玩,当生日大礼送了,不算贵重,就赢在投其所好。

    觥筹交错之间,秦朝阳想,场子里到底有几个人对他不是虎视眈眈?

    “我挑了条钻链,挂在胸前三颗并排的菱形钻,特别闪亮——你说,她会喜欢吗?”

    秦朝阳没抬头,他穿一身黑,就连头发也是乌黑的,仿佛隐藏进了夜幕里。看久了,恍惚间,宋甜觉得他就是一块夜幕,漫天的繁星都落在他身上。

    想了想,她问:“是很大的钻石吗?”

    “是啊,很大。”

    “很亮很亮吗?”

    “是啊,很亮很亮。”

    “那就喜欢吧。女人都喜欢又大颗又闪亮的钻石。”

    “那我就放心了。”

    他从铁拉门的缝隙间投进来一个东西。

    并排的三颗菱形钻石,又大又亮。

    “送你。”他说,“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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