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边,秦朝阳单膝跪着慢吞吞地套袜穿鞋,不像王小春,比他迟上来比他先穿好鞋。

    鞋一穿好,王小春就跑其他地方去。秦朝阳不经意地看了看,发现他站到了宋甜面前,他看宋甜的眼神又贱又色,宋甜看他的眼神又冷又阴。

    等他穿好鞋站起来,王小春又回来了。秦朝阳问:“干什么去了?”

    王小春摸摸鼻子,“偷偷看下导游胸是不是真的很大。”

    “你那是偷看吗!谁偷看专门跑人前面去盯着看的?我离你老远都能看见你色眯眯的样!”

    说着,秦朝阳看了眼宋甜的方向,她也正看这边,一接触到秦朝阳的目光,眼神就更冷了。

    肯定以为王小春看她胸部是他指使的。操,这黑锅他一点也不想背。

    王小春说:“老大,还真被你说对了!导游那胸,的确大。”

    秦朝阳得意洋洋:“废话,我眼光还能差?”

    王小春想了想说:“不过还是咱们学校校花好看点。”

    秦朝阳说:“各人有各人的美咯。”

    “嘁,追校花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真羡慕你,喜欢女人不喜欢女人收放自如。”王小春眼神暗了暗,不自觉看向徐冰,“我咋就这么煎熬呢?”

    秦朝阳用力弹了王小春脑门儿一下,“你意思是我不够真心咯?”

    “没,我觉得老大你这样挺好的。至少自己不这么难受了……”

    秦朝阳笑笑,不说话了。本来很和谐的气氛,忽然一下子哀伤起来。王小春觉得自己老这样伤春悲秋挺烦的,登时收起混乱的心思,说:“不说这个了。对了,老大,你脸怎么了?”

    秦朝阳半边脸有点肿,其实王小春早发现了,但那时候两人话没说开,于是一直憋到现在才问。

    要不是王小春这么一提,秦朝阳差点就忘了这事儿了。下意识地,他摸了摸自己脸颊,木木的,没什么感觉。宋甜下手重,但他皮糙肉厚,早不疼了。

    望着王小春求知若渴的眼神,秦朝阳撒谎不打草稿:“被女人摸肿的。”

    王小春不信:“骗人吧,这还能摸肿啊?”

    “怎么不能?”秦朝阳瞄一眼王小春下面的小兄弟,“女人摸你那东西你肿不肿?”

    王小春:“……”

    “我这叫正常的生理反应。”

    王小春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说:“老大,你意思就是你脸跟那东西似的喽?”

    秦朝阳:“……”

    王小春被自己说乐了,“你就说实话吧,我看是被女人打的。谁呀?是不是导游?她这人有病吧,竟敢打游客啊!”

    “你才有病呢!喊这么大声,丢人。”

    话音刚落,他也不理王小春,自顾自往一边走。走着想着,忽然觉得莫名其妙。要是搁从前,有人敢这么打他,他把人炸了还不解气,幸好没人这么打他。忽然有人这么打他了,他居然不仅不想炸人,还觉得有那么点带感。

    这么自虐,真是变态。

    风景区里的人造瀑布跟诸暨五泄类似,有好几个,分大瀑布小瀑布,刚才那瀑布是小瀑布,最为壮观的大瀑布还得继续往上走才能看到。

    两个瀑布间又隔了好一段距离,也难怪了,海拔越高,瀑布落下来才气势磅礴。

    崇明山果然又险又高,还未到半山腰,就有人觉得累了。宋甜找了个能落脚坐人的地方,招呼另外三人过来休整片刻。

    徐冰一坐下就软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腿,不仅腿软,手也没力气。同为女同志,再看宋甜,笔直站着,大气不喘一个,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好精力。

    不过细想想,好像也挺正常的。毕竟是导游,成天到处跑,再娇弱的身体也得磨炼成钢了。

    宋甜这副身体,虽小但紧实。倒不是干导游后才练出来的,她从小如此。家里条件一般,过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虽是独生女,但被父母当好男儿在养。

    从小苦惯了的人,是一点也不骄矜的。

    宋甜走到另一边喝矿泉水,后面秦朝阳问:“附近有厕所吗?”

    一路上来没有看见公共卫生间,秦朝阳喝了两瓶水,早就想解手了。哪想到宋甜看也不看他就说:“没有,你忍忍吧。”

    “真没有?你不是对我怀恨在心故意使坏吧?”

    宋甜懒得理他。

    秦朝阳有点焦急,左右看了看,拉拉宋甜衣袖,皱眉压着声音道:“我忍不了了。”

    宋甜甩袖,还是那句不咸不淡的话:“你忍忍。”

    秦朝阳认定她这是故意打击报复,遂不再问她洗手间位置。男人嘛,在野外还怕什么解手问题?秦朝阳环顾四周,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内需。

    看来看去,发现宋甜站的这地儿面朝大树,杳无人烟。他往旁走了几步,一声不吭的。

    宋甜水喝够了转身,正好撞上秦朝阳提裤子拉链。她淡淡瞥一眼,忽然说:“其实再走五分钟就有个公厕。”

    秦朝阳:“撒都撒了,你说这个没用。”

    是没用,宋甜就这么看着秦朝阳大大方方地提裤子,然后用矿泉水洗手。

    秦朝阳抬头就说:“看什么呢你?”

    宋甜说:“没看什么,在想东西。”

    “想什么?”秦朝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肯定在心里骂我没素质吧?”

    宋甜没表情地拉拉嘴角。

    秦朝阳当她默认,“也不能怪我没素质,人有三急,撒尿这事儿吧,就跟打手/枪似的,憋不得。”

    宋甜做了个“随便你”的手势,去别处接电话。

    其实这电话她不大愿意接,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接了。对方是她母亲,一个因为整天窝在家里因而有点神经质的女人。

    她给宋甜打电话无非就是说家里那点破事儿,宋甜不用听就能猜出个大概。不是宋甜冷血,实在是母亲负能量太多,和她聊次天跟经历一次世界末日似的。一两次也罢,近来次数以几何级数增长,宋甜身为儿女,理应照顾母亲情绪,但她自顾不暇,手头事一大堆,实在应付不来。

    某些极端的时候,宋甜恨不得自己没爹没妈,或许这样她还能洒脱些。但现实就是她家拮据,要靠她挣钱养家。这理所应当,甚至会让她产生一定程度的亢奋心理,因为她的工作性质注定她能不找借口地长久离家。

    出门在外,宋甜觉得轻松,但往往母亲一个电话就把她打回现实。电话不断,提醒不断——提醒她,她的人生过得多么糟糕。

    结束了母亲的电话,宋甜长长叹气。这种低落的情绪往往要持续一段时间,这得靠她自己调节。有时候抽烟,有时候跟林凡讲讲话。

    在低落情绪的主导下,她给林凡拨了个电话。其实林凡也安慰不了她。比起她,林凡更优柔寡断更脆弱,但在她很孤独的时候,在她非常有倾诉欲望的时候,她不挑人。

    电话一直提示占线。

    她不知道林凡和谁讲电话,能讲这么久。

    转身,秦朝阳双手插兜地站在那,看样子在这待挺久的了,也就是说他什么都听见了。宋甜很不高兴,“你怎么偷听别人讲电话啊!”

    秦朝阳耸耸肩:“你还偷看别人撒尿呢。”

    宋甜气得不想说话。他看了她一眼,随口问:“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宋甜说,“你最好别惹我。”

    秦朝阳笑了笑,“我不敢惹你。”

    宋甜看向一边。

    秦朝阳说:“你刚才跟谁打电话,那人没接?”

    宋甜说:“林凡。”

    “哦,”秦朝阳想了想问,“你们搭伙多久了?”

    “五年。”

    “这么久?”秦朝阳笑笑,“你黑导,他黑车,你们就一直干这个?”

    宋甜面色不善地看他,他无辜地说:“我说实话没错吧?”

    宋甜没和他计较,“以前干别的,干这个还不到半年。”

    “很有革命感情了吧?”

    “还凑合。”

    秦朝阳舔舔牙,忽然正经道:“能否问你个问题?”

    “问。”

    他笑说:“林凡,他是你男友还是炮/友?”

    宋甜锋利的眼神和冷冷的山风一同扫过来,秦朝阳静静地等她回答。

    可宋甜没回答,而是说:“这和你有什么干系。”

    “有啊,”秦朝阳自然而然道,“我想上你。”

    宋甜神情没一点变化,只淡淡说:“你上不了我。”

    “为何?”

    宋甜说:“林凡是我男朋友,交往快五年了。我怀了他孩子。”

    秦朝阳不信,“你扯蛋吧!”

    “没扯蛋。”

    “得了吧,怀孕他还让你出来带团?”

    “我还没告诉他。”

    “……”

    忽然安静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秦朝阳不知道宋甜此时在想什么,他无暇猜想。他脑子有点乱了。按理说,人俩正经交往的男女朋友,做了爱做的事,怀了个孩子是特别正常的事,轮不上他在这儿凌乱,但……

    秦朝阳一开口,不知话里是什么滋味儿:“你真行,知道自己怀孕了还出来乱跑。”

    “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前咋样现在还能咋样。我这人娇气不起来。”宋甜看着他,诚心诚意地说,“算我求你,这一路你担待些。我没证但有经验,保证你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好长时间,秦朝阳一言不发。宋甜取了烟抽,眼神像雾,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秦朝阳看着她,隔着朦胧的烟雾,他准确无误地捉到她的烟,夺过来扔地上,用鞋狠狠踩灭。

    “别抽了,找死么这不是。”然后,他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脚步很沉,和他的心情一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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