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眼镜的这个人镜片都透着算计和精明过人的光芒,接二连三的问题也颇有咄咄逼人的趋势。他一直在不停地追问我的动机,还打探着我的班级和名字。可引人注目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离龙马能够近一点,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再一次失约。

    他似乎对网球部的状况了如指掌,分析起来也头头是道,我突然想到,自己可以从他这里知道一些龙马的状况。

    “学长,网球部里的新人有没有出彩的人呀。”我自以为已经隐藏好了我的心思,可他却立马停住了滔滔不绝的分析。

    “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你那天出手的原因,是因为越前龙马吧,那个受顾问青睐的一年级新生。”他沉稳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果然跟聪明的人交流起来就是这么一拍即合,轻松愉快。

    “学长,你真的是半仙,真的是神呀,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双手摆出拜托,希望楚楚可怜可以打动眼前这个人。不过似乎,徒劳无益。

    “可以,不过,你得先做一个自我介绍。”他的眼镜在太阳的反光下,刺得我的眼晴都难以睁开。果然是有条件的,不过能够换情报,也不错。

    “高山,学长请多多指教。”一边感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一边学长初次见面就显露出来的腹黑属性,一边却只希望他能够遵守约定。

    “你好,我是网球部三年级乾贞治,越前龙马是我下一场的对手,这是我观看他比赛收集到的资料,你可以拿去复印研究。”

    天空似乎飘过了几只乌鸦,看来是我表达含糊不清,乾学长似乎误以为我也是对龙马的网球有兴趣的大多数人之一。盛情难却,我接过他手中厚厚的笔记,翻看准备看看。映入眼帘的是整齐而有条理的分析的确,他分析了龙马的无数个动作来推测他之后可能的动向,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将对手了解到这种地步,的确是一个不可替代的长处。很完善,却也很可笑。在南次郎叔叔那样的强化训练成长出来的龙马,又怎么栽在数据的累积之下,龙马赢乾学长,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看着乾学长满满的自信,我不禁好意提醒了一句。

    “学长,总有因素你掌握不了,没有人会完全照着资料打的。”

    乾学长抱着他厚厚的笔记本,好像被我的话怔住了。我很理解他的感受,人总是很难抛弃自己赖以生存的技能,却从没想过那可能是阻碍他们前进的最大绊脚石。而我不禁问了问自己,那我当初的勇气,现在又到底去哪里了,为何自己变成了最讨厌的模样。

    “阿乾,你在干嘛,快走了今天我想买阿隆家的星鳗,晚了就没有了。”远处好像有人在叫乾学长,声音张扬而充满活力。乾学长连忙跟我道别,追着声音跑去。

    突然想起今天是我的值周日。这几天太过在意跟踪的乾学长了,连值周日也抛在了脑后,便连忙小跑着回教室,天空中乌云开始集合,摇曳的风吹着散落的樱花,别有一番韵味。教室旁的天蓝色垃圾桶好像也开始诉说着往日的孤独岁月。黑板洗过之后总算干净了,英语老师永远喜欢在黑板上重重地写下字母,散落的粉笔灰弥漫在空气中的感觉好像是他欣赏的风格。收拾完书包,我看了看窗外的天,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可工崎叔叔的电话却一直占线,也许是又和父亲出门了吧。

    我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争取少淋一点雨。前面那个戴着白色帽子的身影,却让我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时间的流逝让现在的我似乎连开口跟龙马说话的勇气都已经没了。我拿出书包上层的黑色鸭舌帽,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记得龙马说过,眼睛使他最容易辨认我,可他却不知道,眼睛也成了我现在最大的恐惧。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还踩着雨声,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我强迫自己不回头,继续向前跑去。

    雨越下越大了,我的衣服也湿了一半,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躲进了就近的便利店里,意外的是店主居然微笑跟我打招呼,还招手示意我过去。

    “刚刚有个初中生给你留了把伞,叫我给你。”

    “不会吧,大叔,你怎么知道是给我?”我不太相信,毕竟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实在概率太低。

    “我不会认错的,他说你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眼睛很漂亮。”大叔脸上,是洋洋得意的表情。

    你果然看见我了,龙马。还在怪我的失约吗?

    手上拿着的伞被雨水冲刷着,脚下的水圈荡漾得像棒棒糖,可全没有想象中的甜蜜。我曾试想过无数次与龙马重逢后的画面,全从未想到是今天的这样局面,甚至比一言不发,更让我难受。

    我呆呆的拿着手上的深蓝色雨伞,站在雨中,美国的时光还历历在目,可我们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无可磨灭的裂痕。

    六年前......

    伴随着南次郎叔叔的敲钟声,我穿着荧绿色的运动衣,在庙台下大声喊着龙马的名字,回答的却是南次郎叔叔慵懒起身的身影。

    “小橘,青少年已经起床好久,正信誓旦旦地宣称要打败我,在后面场地里刻苦练习呢!”

    的确,即使是龙马这样毫无激情的人,也不愿屈服于南次郎叔叔的“淫威”之下。我向后面场地里跑去,龙马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装,带着白色的运动帽,帽下的眼神透着倔强和坚强。脚边散落了无数个网球,可他的双手依旧紧紧的抓着网球拍。天分使他有更多的捷径,可也是他难以逾越的障碍。因为他太过于执着于与南次郎叔叔的输赢,可多年的技巧累计又岂是他一朝一夕能够赶上的。

    我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南次郎叔叔用轻佻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打败龙马,嬉笑着激着龙马,而龙马却始终没有放弃。伦子阿姨的声音终于出现,像救兵一样突然响起。

    “南次郎,龙马,吃午饭了。”我急忙拉上龙马,慌慌张张地跑向饭厅。

    “小橘,你把那小子拉走了谁陪我玩呀。”南次郎叔叔在身后大叫道。我攥着龙马的手,他的手心意外的发烫,我开始担心他小小的身体是否能承担这样的强化训练。

    伦子阿姨的美式晚餐一直深得我心,父亲总担心我会吃过饱而晚上难以入眠,但我每次都经受不住美食的诱惑。可龙马似乎吃得闷闷不乐,大概是还沉浸在之前的输球上。我摇了摇他的的肩膀,发现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潮红起来,伦子阿姨发现过后,连忙摸了摸龙马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语气满是关怀的埋怨。

    “不是跟你说了吗,早上下雨的时候不要去打球,你非不听,一会儿吃完饭就赶快去休息吧。”龙马这才乖乖地点了点头。我以为他是还惦记着跟南次郎叔叔的比赛,便安慰他:“一会叔叔要是嫌无聊,我会陪他打球的。”因为父亲的身份,我一直被专业教练教练教导着。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狡黠的笑了笑。

    “龙马,你该不会害怕吃药吧?”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苦的东西。他的脸变得更红了,甚至红到了脖子里,羞涩得可爱。他连忙否认:“怎么会,你不要乱说。”果然是被我猜中了心思,脸红已经走向了脖子红,还在狡辩。

    龙马回房间休息下后,我也准备收拾回家,正准备给工崎叔叔打电话,却看见南次郎叔叔一个人又在无聊地翻着书,里面,少儿不宜......

    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离父亲回家的时间还早,工崎叔叔也并未催促我,便跑到了庙台下:“叔叔,我陪你打球吧。”

    南次郎叔叔立马兴奋地起身:“还是小橘疼我。”

    我还是不太习惯寺庙这样的场地,而且也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世界顶尖级选手果然不是随意能超越的。球再一次压线,力量,方向感,还有天衣无缝的实力,所有的连接在一起,让我无可招架。

    短球,连我的动向都能预测到,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膝盖不小心擦破了皮。手拿起了球拍,指尖彻骨的寒冷,球拍的温度甚至让我感觉有些灼人,我的思绪越来越模糊,视线的东西先是开始摇荡,渐渐开始一团雾气。

    清晨的鸟叫终于将我唤醒,我起身,守在旁边的是伦子阿姨和手腕包着白色纱布的南次郎叔叔。

    我到底是怎么了?

    南次郎叔叔至今没有告诉我当初发生的事情,只留下了手上疑问的白色纱布,至此以后,闭口不提。唯一能给我解答的,只有伦子阿姨伤心落寞的眼神。

    我果然在大雨的照顾下病了,不知道是上天都知道我想逃避吗?家里的楼梯瞬间都热闹起来,父亲焦急地叫来了自己熟悉的医生,而被告知,我只是因为受冷而感冒。我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脑海里是模模糊糊的画面,黑白色的校服,步伐轻快的黑色皮鞋,女孩眼角的伤口。我想走近一点看清她的脸,可身边却被白雾环绕,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回到学校的时候,网球部的正式队员选举已经结束了,而我也没有一点意外,无论是在美国青少年网球公开赛,还是与南次郎叔叔交手的经历,都足以让龙马应付正式队员的选举。我发自心底的为他开心,风声似乎也在祝贺。远山的声音在背后远远地叫着我:“小橘,等我一下,不要走这么快。”我停了下来,她小跑着追上我,“班长让我把英文竞赛的报名单给你,每个班要推荐一个人。我们班当然就是善良可爱的你啦。”

    我接过报名单,是一个作文的比赛:“好的,明天我会给班长的。”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原本只是想着秉持着一颗为班级争光的心,可没想到却遇见了龙马。

    的确,我真傻,从小生活在美国,接受的外语环境会有很大差距,而老师自然也不会放过我们这样的人。

    我努力显得平静,黑色的平跟皮靴却显得有些慌张,步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虽然教室很大,但我们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从未遇见一样,就这样擦肩而过。我的发梢擦过了他的肩膀,却只感到满满的陌生感,可怕得让我想立即冲出去。

    题目是写一个影响至深的儿时玩伴,可在我被重重保护,朋友是一个陌生的词语,而我接触的同龄人,更是屈指可数。我很顺畅地写着,写着我们一起打网球,写着我坐在大榕树下看着他闭着双眼做接球练习,写着他那双带给我无尽动力的眼睛,写着他获得美国青少年网球公开赛四场全胜时,我们躺在屋檐上看了一夜的星星。还有我被父亲强制带走,甚至连再见都没来得及给他说的歉意。

    结果是两天后出来的,班长神秘的来找我。

    “据说这次校方破例,有两个并列第一,一会我们去张贴榜那里看结果吧,一定有你的。”他满满的肯定让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谦虚。下课以后,就被远山满脸兴奋的表情吓了一跳,以为她又惹了什么麻烦。

    “小橘,你这次是跟一个叫越前的一年级并列第一,你们两连选材都默契十足,简直是天生一对。”她的语气里满是对我的祝贺。

    我扣住了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她:“你在哪里看到的!”我的假装平静,早已打破了表面的假象。

    远山有些奇怪我的过激举动,指了指楼下。我急忙跑了出去。

    我停在张贴榜的前面,龙马的字母还是那么赏心悦目,我们的笔迹相似得令人怀疑。的确,朝夕相处的确容易越来越像。我呆呆地看着,看着他记忆中那个永远充满正能量的少女,看着他如何在鼓励下不断进步,还有那个没有道别就离开了的少女。

    这么近,又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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