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彩花卉瓷碟上,海棠脯颗颗硕大饱满,色泽橙黄,覆着薄薄一层糖霜,晶莹雪亮。

    项青妤捏着小竹签子扠了一颗尝,酸甜味儿霎时在舌尖弥漫开来,颇是开胃。“我看我也学着妹妹种些杏树桃树什么的,赏过花期还能吃果儿。”

    “再过阵子,三皇子的府邸还不是由着姐姐折腾。”项瑶从梳妆台拿了只玉罐子递向她,笑言道。

    项青妤嗔了她一眼,接过玉罐好奇地打开了瞧,里头装着嫩黄色的膏脂,光滑柔腻,还有一股好闻的味儿。“这是什么?”

    “玉脂琼膏,我照着书里的方子调的,用过觉着好才给姐姐调了一罐儿,煮过的牛乳掺入花月堂的琼脂膏,再以珍珠粉、云母石粉、绿豆粉、麝香、冰片与蜂蜜调配为面膏,用以搽面,能使肌肤细腻,也能消小红疙瘩。”

    项青妤摸了摸脸上刚冒起的一颗小疙瘩,露了一丝惊喜,“真那么管用?”

    “姐姐试试不就知道了。”项瑶也是见她这两日急的,怕她上火冒更多,就用了后来得的方子自个调配。“每日早晚各一次,约莫六七日就能见效。”

    项青妤在梳妆台前落了座儿,挑了稍许迫不及待地抹了起来。项瑶瞧着莞尔,女为悦己者容,自己当年何尝不是这样。

    “这是抹什么呢,真好闻。”柳姨娘撩了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像被项青妤手里的香膏吸引,走过去了瞧。

    “瑶妹妹自个做的玉脂琼膏,抹了后很是滑溜。”项青妤对那触感颇爱不释手,“柳姨娘这是?”

    “哦,老家来人,送了两只乌鸡,养得可好,我就让厨子炖了乌鸡黄芪滋补汤,秋冬养阴,顾夫人那儿我已经送过去了,这份儿给瑶儿补补。”柳姨娘把食盒搁在了桌上,颇是热情道。

    “柳姨娘太客气了。”项瑶接了汤碗,笑意浓浓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和沣儿都亏了姑娘……”柳姨娘后面的话因着项青妤在咽了下去,荡着感激神色道。

    项瑶抿着抹浅笑,虚受了。

    “妤姐儿也一道喝点儿,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聊。”柳姨娘送完鸡汤,识趣地退了。

    屋子里,项瑶替项青妤盛了一碗,“还挺好喝的。”

    “柳姨娘怎么对你和婶娘这么殷勤?”项青妤随即坐到了她身旁,瑶儿和她也就上回责罚时请过情面,哪至于让她这么惦记?

    “二哥赚的那笔钱,本金是我出的。”

    项青妤闻言瞠圆了眸子,半晌哑然道,“……你也太大胆了罢。”照项允沣那性子,赔的血本无归都是可能的啊。

    项瑶挑眉,“这就叫富贵险中求?可别小看了二哥。”

    项允沣那一船的货刨去本金净赚十万两,□□分的她也分了四万两,她取了一半,一半继续留在项允沣那儿生财。再说项允沣,也真沉得住气,给几个苑儿送了些西洋玩意儿,只道是做小生意赚了一笔,即使被三叔冷嘲都未说挣了多少。

    “你还说呢,他给送的那叫什么豆的,苦得要命,倒是喝那玩意儿的那套杯具挺好看。”项青妤一想起那怪味道就忍不住蹙了眉头。

    两人闲聊的功夫,忽然见流萤步履匆匆地奔了进来,见着项瑶就道,“不好了小姐,将军……将军和蔺王打起来了!”

    项瑶顿住,还以为自己听错。

    反倒是项青妤先反应了过来,“你从哪儿听的,怎么打起来的?”

    “春秀出去采买的时候见着的,在玄武台那儿,听说是蔺王下的战帖,大家都在议论说是为了小姐,奴婢就赶紧来通报了。”流萤一口气儿说完,紧张地看向了项瑶。

    顾玄晔……项瑶敛眸,怒气隐现,起身往里屋去,不多时一名青衣小厮出现在项青妤面前。

    项青妤甚是意外地瞧她,就听得她拜托自个瞒着,随后带着同样作了小厮打扮的流萤匆匆走了。

    这一气呵成的,好生熟练啊?

    长安街,是大梁最繁华的地界儿,酒楼商铺林立,来往鲜衣华服有之,粗麻布衣者有之,挤挤攘攘,项瑶和流萤出门就直奔了玄武台,还未挨近,就见里三层外三层的聚了不少人。

    玄武台拔地五尺高,是当年为□□献寿搭建,□□高寿,最爱的就是在御乾宫观看表演,直至百年后驾鹤西去,这台子就一直留了下来。

    项瑶在流萤的小身子板护送下好不容易站在了台子底下,一仰头就瞧见了一身墨色的宋弘璟,锦衣风华,卓然而立,张扬至极。

    对面,顾玄晔一袭月白华服,及冠儒雅,亦是不输。

    两名样貌出众的男子在人群中引起不少惊呼议论,连着项瑶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数亦不少。项瑶隐在人群中,不自觉被氛围所染,莫名紧张了起来。

    “将军要是输了如何?”顾玄晔忽而开口。

    宋弘璟睨向他,眼神冷冽,“宁死不输。”

    顾玄晔一弯唇角,身形倏然而动,飒然袭向宋弘璟,目光凝聚冷意,直取命门。耳畔回响的却是今朝殿上那位盛怒问起之事,王家平反,燕姝之死他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更别提在此之前他是去请圣旨赐婚的。

    刀光剑影中,火花四处迸裂绽放,破空之声屡屡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一个桀骜如狼,一个狡猾若狐,打的难舍难分。底下所有的视线都在这两道身影间转换,生怕错过了随时可能出现的精彩画面。

    比起顾玄晔用银剑凌厉进攻,宋弘璟只用环首刀防守,犹不落下风,拳脚到处皆下了全力,项瑶屏息凝神看着,不一会儿就看出了高低,不,到眼下只是顾玄晔在苦撑,一贯噙着的笑意早已隐匿嘴角,额上冒出细密冷汗,然伤处不显,若这样落败,实在太过丢面。

    宋弘璟像是知道他所想般,渐渐在唇角泛起一丝冷意,手下的力道未收分毫,直到拳力将人摔下台。

    底下王府护卫急忙上前扶住,顾玄晔一抹嘴角沁出的殷红,视线紧紧凝着宋弘璟,再绷不住满面阴沉。

    “承让。”宋弘璟傲然而立,语调淡淡,仿若真是顾玄晔谦让了似的。

    顾玄晔只觉屈辱,扬手给了那个叫嚣大胆的手下一个耳光,抽身离开。

    项瑶就站在不远,目光幽冷地看着他揉着胸口与自己错身,眼底一片阴鸷,忍不住想若再给这人几年时间,定不会如今日这般冲动,错估实力。又或者,是因为项允礼递呈圣上的那封关于王家的折子?

    正走神之际,阴影倏然罩下,一道颀长身影阻了视线。项瑶抬眸,便撞上一双深邃眸子,比试落幕,周遭的人群散去,没了遮掩,项瑶总觉得自己这般独零零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中,仿若天地间只余了她一人。

    “我是出来买画的。”项瑶下意识地想解释,并非紧张……忘了自个一身小厮的装扮。

    宋弘璟眼里隐约有清透笑意,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不管变成什么样,一眼就能认出来。”

    项瑶纤长的睫毛扑扇,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句化成灰都认得,莫名窘住。

    “在台上一看见你,就没了比试心思,被他打伤了。”宋弘璟拧眉捂住腰侧,‘后知后觉’道。

    “……”宋将军,全程都是你一人独虐好么!她又不是没看到!

    宋弘璟看着那双乌溜眸子透出的光华,弯起了嘴角,“啊,骗不了啊,一直看着我罢。”

    项瑶默默转了视线,转身要走,被宋弘璟拉住,“我送你回去。”

    “宋将军拿我作赌注,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罢。”两人并肩走着,项瑶倏然提及,沉了调儿。

    宋弘璟嘴角笑意一敛,“他确是以你为饵。”在项瑶愈发深沉的目光里,直直凝视着道,“我未答应,然若是我赢了,他便不能再纠缠。”

    项瑶诧异,跌进他幽旷而深邃的目光里,他的眸子宛若墨海,摇荡着星光,含着冷肃的认真,心头颤动。

    宋弘璟先带人回了将军府,用马车送人回去,临到府门口,一路显了沉默感动的项瑶倏然瞥见一抹身影,与秀绫姑姑那幅画上的人有几分相似,却又……

    “……他是?”

    宋弘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答道,“是家父生前挚友,这些时日来了京城暂住将军府。”

    项瑶眺了良久,“他的腿……怎么了?”如没看错,那人是坐着轮椅被人推进将军府的。

    “早年遭贼人暗算,人救了回来,可是腿失了知觉。”宋弘璟见项瑶神色震动,不由问道,“阿瑶认得?”

    “这人……酷似我姑姑一位故友。”项瑶无甚心思地答道,待马车一到,急忙赶回了府。

    马车里,宋弘璟贴心地备了套衣裳,项瑶换上正是合身,不由羞怯。马车很快驶到太傅府门口,项瑶被流萤扶着跳下,正要往秀绫姑姑的住处去,就见云雀着急地寻了出来。

    “小姐,府里出大事了,童姨娘小产了,老爷正寻你呢!”

    项瑶脚下一顿,沉声问,“童姨娘小产,父亲寻我作甚?”

    “是麟哥推的童姨娘,童姨娘硬说是受你指使,估摸是寻过去问话。”

    项瑶半敛眸子,眼中划过一抹讥诮,脚步一转,往前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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