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开枪,他们之间就完了…;要是不开枪,一直这样纠缠下去,迟早会出事的…凌皓凛低下头闭上眼,沉默良久,再次抬起头时,眼里的迟疑不决已经消失。宁远下意识地想阻止他,却也来不及,凌皓凛,对着陆潇扣动扳机了。

    那颗子弹,划破空气,穿透了陆潇的肩膀,血自肩膀喷涌而出,溅到地上。这颗子弹,打碎了两人之间的所有情谊,也打破了陆潇最后的幻想,一切,都回不去了。往后的岁月里,不管过去多久,凝结在鲜血里的痛楚都在提醒着他们,回不去了,有些伤害是弥补不了的。

    陆潇应声而倒,他没有想到,凌皓凛真的会对他开枪…或者说他是在赌,赌凌皓凛对自己的感情,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在凌皓凛心中的地位,最后输得一败涂地…肩膀处的痛渐渐扩散到全身,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痛…好痛…

    下定决心开枪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可逆转了。子弹射出去的那一刻,凌皓凛忽然就后悔了。为什么不能和他好好谈一谈,而是偏要采取这样偏激残酷的手段将他带离自己身边?!为什么要在他最想保护的人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重创?!如果时光倒流三分钟,如果那颗子弹没有射出去…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血,渐渐身上蔓延开来,陆潇瞪大眼睛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喊不闹,就那样静静地倒在地上,肩膀下方的地上已经满是鲜血,原来…痛到一定程度…就不会痛了…先前尖锐的疼痛消失了,只有茫然…自己从来没真正的看懂这个世界…这个人…全是假的…

    最后一丝力量被抽离了…最后一丝希望落空了…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用血的代价来相信…

    那些…全部都是假的…自己装在心脏深处用生命和热烈的爱意去守护的…全部都是假的…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过去的画面如同电影般一幕幕浮现…

    "老男人你手艺不错啊这个面好好吃啊再给我来一碗"

    "我感觉你是有钱人家的人但又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只有这点钱了、等我以后发达了请你吃大餐,现在就将就一下了。"

    "杨伟!谁让你全都吃掉的?!快点还给我!!!"

    "……你怎么才来?…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家伙差点把我…把我…强…强…强……"

    "谁说他是外人?!谁说我带他来你家鬼混了?他吐血吐成那样倒在路边快死了,就算是看见陌生人这样也不能袖手旁观吧!陆有为,你的良心和人性去哪里了?!你凭什么因为这件事情和我无理取闹个不停!"

    "我已经忍很多天了,今天我不会再忍下去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真正想搞的到底是谁么,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陆有为!老子看上你很久了!"

    "陆有为…陆有为…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当初把你扯进这件事里,你现在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我宁愿你没有见过我,也不要让你死掉…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等我报仇了我就来陪你…乖…等我……"

    "你以为谁不是一个人?!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孤苦无依痛苦煎熬么?!我的亲生母亲当着我的面被奸污致死,我父亲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你TMD以为我不想死么?!谁说你是一个人?!上天入地,我来陪你!想死是吧?!想死是吧?!!我来陪你死!"

    …………陆潇木然地睁着眼睛,眼神空茫得吓人…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甚至是他的一句话、讲话时的表情,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忆里那些温柔宠溺霸道狡黠都真切都像是刚才发生的一样…只是为什么,眼前的人陌生得像从来没认识过…记忆中的他…是微笑着喊着自己的名字拉着自己的手…陆潇失神地望着面前的一片空气,茫然地伸出手什么也抓不到…他怅然若失地低下头…他走了…不在了…

    凌皓凛站在原地,望着地上受伤挣扎的男人,胸腔里翻涌着无尽的酸楚和疼痛。不是没看到他受伤的神情,不是没注意到他流血不止的肩膀,不是没感觉到他内心绝望脆弱的呼唤,只是如果现在上前去抱起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他挨得那一枪就白挨了…

    凌皓凛强行克制着上前去抱起他的冲动,待在原地不动。潇潇…对不起…只能在心中千百次的道歉…希望他可以体会自己的一番苦心…明知道复仇之路艰辛重重,却还把他拖下水,现在又强忍着心疼和担忧将他强行赶离自己身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不论如何,都要让他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补偿他,自己欠他太多伤他最深,余下的时间里怕是都没办法将今天的罪孽赎清了…教父大人内心苦涩无比…

    一直被两人忽视的宁远此时忽然扶着墙壁站起来,拿枪指着凌皓凛:"前几天还口口声声嚷着他是你的人,恨不得叫全世界都知道,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你TMD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一枪毙了你!叫你再欺负他!"

    "…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强行把他带到这里的…还逼他…"骤然响起的枪声代替了凌厉的语言,教父大人开枪打中宁远的另外一条腿,"真正侮辱了他的人是你!现在就取了你这条狗命!"

    ☆、121.混战结束 (1566字)

    宁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神色,纵是如此,他还是顽强地举着枪:"…我欠他的…我会用命去还,不用你来教训我…反倒是你自己搞错了吧…谁叫你对他开枪的…混蛋…"

    凌皓凛平静的吓人:"我和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何况我现在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说三道四的?!还有,今天你必须要为对他所做的事情付出血的代价!"拿枪的手臂缓缓抬起,对准宁远的胸膛,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紧张的气氛充斥在每个角落…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陆潇虚弱的声音响起了:"…凌皓凛…你放过他吧…我以前认识他…是我欠他的…就算是报应吧…反正从今以后也没有关系了,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给你丢脸的…让你觉得恶心我很抱歉,你做的太对了…"

    凌皓凛举着枪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停在半空里,他不敢去看地上的人,只是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整颗心脏都要碎掉了。

    要有多拼命,才能忍住上前去抱住他的冲动,两种极端的情绪在身体里疯狂冲撞着,理智像是断线的风筝般摇摇欲坠,汹涌澎湃的感情一直猛烈地冲撞着仅存的少得可怜的理智,深吸一口气,憋回所有的情绪,凌皓凛大步向前走去。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着,叫嚣着,激烈地冲撞着叫他离开。凌皓凛上前去将宁远拎起来,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把他拖出去。宁远的膝盖中弹受伤严重,已经站不起来了,就那样两条腿软绵绵地垂在地上任由他拖着向前走,一路上留下了斑斑血迹,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在此过程中,凌皓凛再没有低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陆潇,而是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陆潇就那样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神不曾移开一分一毫,直到凌皓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前方,他还是呆呆地凝望着前方,失神地望着那一片空气。

    走了啊…就那样…走了啊…算了,走了也好,来的时候就那么突然,走的时候自然也是潇洒自如…只是这个告别的方式太过惨烈了一点…谢谢你…凌皓凛…把我带上天堂又推下地狱…用血淋淋的事实教会我不要对这个世界抱有任何的幻想…的确…被深爱之人从背后捅一刀的感觉…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呢…

    陆潇没有流泪,那个下午,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固执地将那个人打伤他的画面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浑身冷热交加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地被抬上救护车,渐渐地失去意识,才停止了这样近乎于精神虐待的自我催眠。

    凌皓凛拖着宁远,拿枪指着他的脑袋,把他带到警方面前:"立刻给我准备一辆宾利和一千万现金,把你们的人全部撤走,关闭你们设在路口的摄像头,否则我先杀了他,然后引爆身上的炸药,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我倒是无所谓,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也值了。只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我相信S市警方有这个能力,我尊重你们的决定,办不办是你们的事,我不干涉;杀不杀是我的事,谁也没办法干涉。对了不要和我讨价还价,也不要妄想拖延时间,我最讨厌那些不自量力玩儿花样的。"

    刑警队长沉默地看着他,埋伏在外围的特警们更是绷紧了神经从来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犯人,果敢狠厉,步步紧逼,不留余地。在场人求助的目光都投向蹙眉深思的长官,片刻后,刑警队长终于开口,只是那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无比艰难。"按照他说的去做…暂时不要反抗他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回答。

    二十分钟后,凌皓凛在全体警察的注目下拎着宁远打开了车门,车子发动后他一脚踹开宁远扬长而去,警方的车紧随其后。高速路上,警灯闪烁,几辆警车伴随着尖利的警笛声呼啸而过。凌皓凛加速向前,刚甩掉一直紧追不放的几辆警车,前方又出现了新的追兵。

    前狼后虎、围追堵截…再纠缠下去,最后肯定会被堵在中间无法脱身,教父大人略一思忖,改变方向朝着一个偏僻的路口开过去。等到警察追上来时,那辆车已经从坡上摔下去了,而车里的人,却是不知所踪。

    ☆、122.新生活 (1112字)

    三个月后。

    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门口,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三个月之前,这里新开了一家电脑维修店,店主是个消瘦苍白的年轻人。本来将店开在菜市场门口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之这个年轻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朵下面,显得有些可怕,所以这周围的居民都不太敢同他说话。不过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年轻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是修理技术一流,待人还算和善,所以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勉强维持生计。

    没有活儿的时候,他会坐在柜台前摆弄一个铁盒子,盒子里装满了色彩斑斓的纸片,以及一些杂志的访谈报告,他会把那些纸片一股脑的倒出来,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排列好,最后摞得整整齐齐地放进去。那些纸片并没有增加或是减少,但是他就是喜欢乐此不疲地整理、摆弄它们。除此之外,他好像再没有别的事情做,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

    邻居们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好像一夜之间这个人就冒出来了,如果说哪一天他凭空消失了,那大家一点都不会好奇,因为他真的是太过苍白消瘦了,以致于人们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他没有一点属于年轻人的阳光和活力,有的只是无尽的沧桑和近乎自我厌恶的对人生的消极懈怠。

    而且,他还有个令人惊心胆战的习惯,就是嗜酒如命。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吞老实、逆来顺受的年轻人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任谁看到都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每晚十点他会准时关门,步行到菜市场附近的夜市买几斤白酒,喝的酩酊大醉才摇摇晃晃地往家走,他醉了之后通常会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隔天起来又总是不好意思地向那些被他的哭声惊吓到的邻居们道歉。

    "对不起,我一喝酒就这样,昨天又吵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老给您添麻烦,现在又吵到您睡觉,真的对不起…这些东西您就收下吧,就当我给您赔罪了…"年轻人站在老人的院子里,手里提着满满一袋的红枣,满是歉意地低着头,真诚地将道歉的话讲了一遍又一遍,老人看他这样既好气又好笑,怒意自然消去了大半。

    "我说小陆啊,你怎么每天晚上都去喝酒呢?你王叔跟我说,你不但每天晚上都去喝酒,而且喝的都是四十度一瓶的北京二锅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年轻人啊有个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吃得苦还多着呢,现在就这样自暴自弃

    ,以后你妈还指望谁给她养老呢?"

    年轻人提着东西的手忽然就那样僵硬地举在半空里,半晌,他惨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我妈已经过世了,这世界上没有我的亲人了…"说罢,他放下东西向老人告别:"我以后不会吵到您了,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店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他几乎是飞一般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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