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行的到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半个片场的工作人员都看向他,男人穿蓝白拼色polo衫和浅白的休闲裤,面容英俊、身材挺拔颀长。因为常年醉心学术,身上自带一股沉稳的气质,笔直站在那里,实在不容忽视。
    他旁边是穿鹅黄长裙的路棉,撑着一把遮阳伞。
    两人正在说笑,远远看着,只觉得一股小清新的画风扑面而来,像是在上演青春校园偶像剧,再配上一首欢快的bgm就再好不过了。
    姜时晏手里拿着小风扇,对着脸吹,眼睛微微眯起,若是眼神能具体化,他能把江夜行看穿了。
    他可没有忘记,这人跟路棉的关系有多亲近。
    柴星彤在旁边看剧本,听到动静抬起头,见远处的两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忽然想到什么,扬了扬眉:“啊,那个就是长安路的男朋友吗?不过,她把人直接带到片场来是不是不太好。”
    “不是。”姜时晏没经过脑子就否认了她的话。
    柴星彤愣了愣,仿佛没听清:“什么?”
    “那个男人不是长安路男朋友。”姜时晏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这一次咬字清晰、音量提高,生怕别人没听到。
    柴星彤表情疑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跟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大家看着江夜行和路棉站在一起男才女貌、气质相配,十分养眼。
    “那位是长安路的男朋友吗?好帅好帅好帅!”
    “啊?她有男朋友了?我还以为那个男人是新进组的小鲜肉呢!”
    “身高腿长、气质卓绝,确实不输娱乐圈的小生啊!长安路也太幸福了吧,羡慕嫉妒恨了。”
    “长安路本人也超级优秀好不好?听说她是国外留学归来,具体哪所学校不清楚,应该挺厉害的。人家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男朋友怎么可能会差。”
    “说得也是哦。”
    姜时晏面无表情听着身边几个化妆师以及助理小声交流。
    周淇淇更是直接跑到路棉身边,瞥了一眼旁边的江夜行:“长安路大大,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路棉把江夜行领到章汉光面前,这才正式介绍:“这位是真艺世纪派过来的代表,负责视察剧组的工作。”
    江夜行微微一笑,礼貌伸出手,从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夜行,代替我舅舅项易沣项总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你们的工作。”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男人来头这么大,居然是金主爸爸派过来的人,还是老总的外甥,那他岂不是他们的上司。
    大家立刻收起了打听八卦的嘴脸。
    这部戏由真艺世纪出品,投资了大笔资金,虽然有捧自家艺人的嫌疑,但无论是从剧本打磨还是选角,都可以看出其重视程度,这么久不派个人过来视察确实有点过于心大,没想到人说来就来。
    不过,片场的几位真艺世纪的新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他们好像没在公司见过这位男士,难道是新来的?
    章汉光与江夜行握手:“你好,我是这部戏的导演,我们目前的进度是……”
    两人聊了几句拍戏相关话题,江夜行耐心听了一会儿,在章汉光提出要请他喝茶时,他拒绝了:“你们忙吧,不用管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章汉光怔忡了片刻,不确定要不要听他的,毕竟是公司总部派来的人,千里迢迢从北京赶过来,总不能怠慢了人家。
    江夜行猜到他的心理,连忙说道:“路……长安路老师中午已经招待过我了,不用麻烦了。”
    入乡随俗,剧组的人都称呼路棉长安路,他自然也这么称呼她。
    章汉光看向路棉,脑中隐隐有个猜测:“你们……认识?”
    路棉笑着说道:“我和江先生是同学。”
    章汉光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很熟,原来竟是同学。
    他于是把招待贵宾的任务交给路棉,自己稍作休息就拿起扩音器组织演员们接着拍戏。他看出来了,这位来自北京的代表是个外行,便没有那么多顾虑,该怎么拍就怎么拍,一切照常。
    姜时晏把小风扇丢在一边,愤愤地看着那两道身影。
    路棉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看他,一直在跟那个叫江夜行的愣头青聊天,不知说了什么,她面带微笑,一副开心的样子。
    “姜老师?姜老师?”
    柴星彤喊了几声姜时晏都没听见,导演那边已经在叫人了,她只好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借此提醒他。
    姜时晏回过神,敛下眼眸,摒除杂念专心拍戏。
    江夜行第一次在现场围观拍戏,觉得有些新鲜。摄影师坐在会滑动的银色轨道上,面前是硕大的摄影机,导演盯着监视器投影的画面,场记拿着白色的场记板,上面写着片名、场次、镜次等资料。演员身边围绕着打光师,还有随时准备冲上去补妆的化妆师。片场看着杂乱,但是因为工作人员各司其事,拍摄任务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江夜行偏头,低声说:“你在剧组负责什么?”
    “我吗?”路棉耸耸肩,“我比较轻松。如果导演对某场戏的台词不满意,我要修改剧本。平时闲着没事就到片场转转,遇到不能理解戏中台词的新人,我可以给他讲解。当然,这些导演也能做,我的存在只是帮他减轻一点负担。”
    路棉没好意思说,几天前,她还被迫当了女主角的替身……
    江夜行看着她,既然在剧组可有可无,那她坚持留在这里,更多的原因是姜时晏在剧组吧,她可是时常见到他。
    他凝视着那个沉浸在演戏中的男人,努力寻找他身上可能会吸引到路棉的地方。
    某一瞬,他猛然收回视线,嘴角撇了撇,仿佛自嘲一笑。三年前他就被判出局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
    戏一场接着一场的拍,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除了演员需要补妆和整理头发,要么是因为情绪不到位被导演强行打断,不过这种情况在姜时晏身上很少出现。
    两人看了许久,路棉扭头看到江夜行面无表情,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很无聊吧?片场就是这样。”
    江夜行没否认:“确实很无聊,还不如回去画设计图。我舅舅对我真好,给我派了个这么轻松的差事。”
    路棉听出他在说反话,更乐了。
    江夜行见她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居然看得津津有味,他真是佩服不已:“你不觉得无聊?”
    路棉双手托着下巴:“不觉得啊,还挺有意思的。”
    可能是因为剧本是自己写的,即使没有看剧本,光是看着他们演戏,她脑中就浮现出对应的情节,越看越兴奋。
    周淇淇说她每次在片场看戏,都有一种亲妈看孩子的感觉。路棉觉得,她形容得十分贴切。
    江夜行勉强打起精神,做足了金主爸爸的气势,在片场“视察”了一下午,直到收工才准备离开。
    章汉光却拍拍手,示意大家先别离开:“我让助理在酒店订了位置,今晚不用拍夜戏,大家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现场安静了一秒,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章汉光看着江夜行,笑呵呵道:“当是为江先生接风洗尘,你一定要赏光啊。”
    不用他说江夜行也猜到了,今晚的聚会是为他举办。他代表的是真艺世纪,作为剧组的总导演,章汉光怎么可能让路棉随便招待一下就完事了,那样就太失礼了。
    江夜行:“章导,您太客气了。”
    众人分为几辆车前往聚餐的地点,路棉故意落后,看着面露疲惫的姜时晏,正要过去找他,却见剧组另一个男演员凑上去跟他讲话。
    路棉只好止步,余光瞥向四周,还有两拨人跟她一样落在队伍后面,她贸然过去找姜时晏容易引起怀疑,便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人。
    周淇淇正在找她,一回头看见她跑过来,主动挽住她胳膊:“你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路棉跟着她坐上工作人员的车。
    姜时晏跟同组的演员说完话,转头发现刚还站在这里的路棉不见人,目光放远,看见她坐上了一辆商务车。
    他单手插进兜里,眉毛不由自主蹙起来,这姑娘就不能等等他,坐他的车一起走吗?
    赵明峻打量他脸色,谨慎道:“你和路小姐又吵架了?”
    姜时晏眼神如射线般射向他:“怎么叫做‘又’吵架了?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赵明峻:“……”
    想到跟女朋友已经有一个半月没见面,赵明峻悲伤地发现,确实应该担心自己。
    导演请客,剧组能来的人都来了,订了个超大的包间,能容纳数张圆桌。主创人员坐一桌,其余的工作人员随意拼桌。
    路是想跟周淇淇她们一帮女孩子坐在一起,稍微自在一点。然而,章汉光点名让她坐到主创那桌,因为只有她跟江夜行认识,能陪着说说话,不至于冷落人家。
    路棉不好推脱,起身坐过去。
    整张桌子只有江夜行身边留有一个空位,她硬着头皮坐下。好巧不巧,姜时晏坐在她正对面的位置。
    四目相对,她心虚地别过视线,不会又吃醋了吧。
    这一次她是无辜的,要怪就怪章汉光导演,全是他出的主意。
    其他桌都热热闹闹地开吃了,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相比起来,他们这桌的气氛有种诡异的沉默。
    章汉光主动挑起话题,问江夜行:“江先生看着气质不凡,目前在哪里高就?”
    江夜行实话实说:“高就暂且谈不上,我在剑桥攻读博士,还没毕业。”
    章汉光端起酒杯,闻言惊讶得洒了杯中的酒,他当然震惊于他的学历,只是另一件事更让他震惊。
    江夜行和路棉是同学,他不确定是大学同学还是高中同学,但转念一想,路棉在英国留学,那么极有可能也是剑桥的高材生。
    他心里好奇,直接就问了出来:“长安路也是剑桥的?”
    江夜行笑着点点头:“没错。不过我们不是一个专业,我念的建筑系,她读的是化学工程。”
    满座哗然。
    之前一直听说编剧长安路毕业名校、留学归来,脑海中没什么概念,如今得知她竟然毕业于剑桥,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
    宁悦也是第一次听说,惊讶地捂住嘴巴,小声跟右边的姜时晏交流:“你女朋友太厉害了吧。”
    姜时晏淡淡瞥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宁悦抽了抽嘴角,她就不该多嘴。
    另一个话题大家都很好奇,却没有人提出来。大家边吃边聊,气氛热闹起来后,柴星彤跃跃欲试:“江先生跟我们编剧老师是男女朋友吗?”
    虽然姜时晏否认路棉和江夜行是情侣关系,但她想他也是猜的,路棉的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着两人。
    路棉呛了一下,她刚吃了一片偶,看到里面没放辣椒,以为不辣,谁知吃紧嘴里却有一股酸辣味,顿时呛得脸红了。
    柴星彤以为她害羞,眼神多了一丝趣味。
    如果江夜行是长安路的男朋友,那么那一晚进入她房间的男人就破案了。
    江夜行澄清:“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姜时晏眼神有点冷,见路棉呛得说不出话,简直想冲过去给她喂点水。他克制住自己,提醒道:“喝口水吧。”
    今晚的菜大部分偏辣,就连她最喜欢吃的那道虾都是麻辣口味的。他还能不知道她,半点辣味不能沾。
    路棉喝了好几口白水,才没那么呛嗓子,面对大家仍然八卦的眼神,路棉啼笑皆非:“我男朋友真的不是江夜行,大家别误会了。”
    大家半信半疑,渐渐的,眼里流露出惋惜。
    两人长相气质相配,又同为剑桥的高材生,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啊,居然不是情侣关系……
    等等!
    他们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长安路说她男朋友不是江夜行,岂不是说明她有男朋友了?!
    路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然而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她悄然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姜时晏嘴角微扬,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他转动圆桌上的玻璃转盘,把那道不拉的口水鸡转到路棉面前,眼神示意她吃。路棉夹了一块放进碗里,鸡肉滑嫩,口味鲜咸,确实很好吃,她又夹了一块。
    前段时间拍戏太忙碌,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大家都有些忘形,另外几桌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了聚会时常玩的游戏。
    章汉光上了年纪,跟这些年轻人玩不到一起,吃完饭,客套地对江夜行说了句“玩得尽兴”,然后就先回酒店了。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想起什么,回过头叮嘱道:“明天早上还要开工,不许玩得太晚。”
    大家都在兴头上,没人理会他。
    章汉光走后,现场的气氛到达了高.潮。宁悦看着邻桌玩的报数字游戏,输的人就惩罚喝酒,觉得很有意思,她提议道:“我们也玩游戏吧。”
    翟知锡附和:“好啊,你想玩什么?”
    柴星彤喝掉杯中的饮料,红唇挑起,嫣然一笑:“玩个大家都会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宁悦和翟知锡举双手赞成,姜时晏等人没意见,也算默认了。
    圆桌中央的菜被撤走了,换上了一个空啤酒瓶,规则就是转动啤酒瓶,瓶口对准谁,谁就是倒霉蛋,必须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之间选一个,做不到就要接受惩罚。他们这桌都是主创人员,明早要拍戏,没人敢喝酒,改为喝饮料。鉴于喝饮料的惩罚程度太低,所以输一次要喝三杯。
    第一局翟知锡当主导者,转动啤酒瓶。
    绿色的瓶子在玻璃圆盘上急速转动,碰撞间发出细微的声响,渐渐的,转动的速度变慢,最后停了下来。
    不偏不倚,瓶口端端对着路棉。
    倒霉蛋路棉愣住,她这是什么运气?开门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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