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榆槡长叹口气,语气颇有几分语重心长道:“段风刀法不仅了得,兼之其接管了逐鹿教。手下人数之众,光凭咱们几人,又如何是他的对手了?”
    见凌云仍是一脸疑惑之色,又说道:“咱们想将段风拿下,也总要先见到他才成。”
    凌云似乎明白了他意思,但不敢确信之下,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让这些人打头阵?”
    木榆槡听了凌云所言,目光呆滞瞧着远方。良久,还是将头点两点。
    见他如此,凌云顿时觉得,木榆槡与那些江湖上贪生怕死之辈没有什么区别。难道说自己几人的性命是性命,其他人的性命便算不得性命了么?
    自己几人好歹见识过千钉阵的厉害,当真遇上了这等阵法,也不至于弄得手足无措。
    而那些人从未与逐鹿教碰过面,不知阵法厉害之下,又如何能有半点胜算了?
    更何况,自己明知他们不敌,不将阵法精髓说与众人听。如此算来,自己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么?
    为了一己之利,做出此等阴损的事来。与苻融当初教诲自己的意见,完全是背道而驰。
    想到此节,凌云不禁愤然变色道:“木前辈,此等不顾他人死活的事,我做不出来。您老若是不想说出来,那晚辈代劳便是。”说完提起脚步,便要朝来处走去。
    岂知身形未动,木榆槡已一把将他拉住。脸上虽有羞愧之色,但却义正言辞道:“与普天之下的百姓想必,别说是这几人性命,就算是咱们几人的性命,也算不得什么。”
    凌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脸上设色已从震怒变成了惊疑。提起的脚步,也在木榆槡这句话说完的一瞬,停了下来。
    一脸迷惑朝木榆槡打量了一眼,不解道:“前辈的话,晚辈听得不甚明白。还请前辈说得清楚些,免得又闹出什么误会来。”
    木榆槡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将拉住他的手收了回来。双手负背之下,只是怔怔瞧着远方。
    良久,这才语重心长道:“依我之见,这段风不但要做逐鹿教的教主,更想与朝廷相抗。若不将此人除之,恐怕就不是咱们这几条性命能解决的事了!”
    凌云如何能想到如此长远之境了,他不过是不想先前那些人白白送了性命。此时听木榆槡道来,倒觉他所言颇有几分道理。
    倘若当真如木榆槡所言一般,一旦段风觉得时机成熟,那天下势必大乱。到得那时,别说是自己几人性命难保,就是那些无辜的百姓,恐怕也要受池鱼之殃了。
    但他虽觉木榆槡所言有理,心中却仍有一事不明。犹豫了片刻,还是问木榆槡道:“前辈又没有见过段风,又怎知他有如此野心了?”
    木榆槡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凄然望着远方。仿佛这空荡荡的四周,便是他给凌云的答案。
    顺着他目光瞧去,凌云似乎明白了这左近为何空无一人了!
    当初秦王苻坚举兵南下之时,晋国不也是这等景象么?只是因谢玄等人极力周旋,这才不致人去楼空,鸡犬不闻。缓缓点了点头,便不再出口询问了。
    等木榆槡回过神来,见凌云只是立在自己身后。他虽默不作声,但从他纠结的神色来看,便知他心下仍有疑问。
    既然自己已将事情挑明,又如何还会在意他如何瞧自己了。
    神色默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难得的关切之意来。对凌云说道:“小兄弟,你还有不明白的,尽管问出来便是。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详详细细说与你听。”
    凌云与他到得风波楼之前,心中便存了一肚子的疑问。此时听他如此说,当真想将先前的疑团,都一一解了开来。
    但转念又想,木前辈既然能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想必他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他不肯说出来,恐怕是当真不想自己有什么顾忌。
    是以一张嘴开开合合,到得最后,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木榆槡见他欲言又止模样,哈哈大笑道:“我都将心中的猜忌说出来了,你又有什么不方便问的了?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到得左近,见此地空无一人,便一直带你往人烟稀少处走?”
    见凌云惊讶着点了点头,脸上得意之色更胜。微微一下道:“先前我唯恐你心有余悸之下,还未见着段风,便打了退堂鼓。是以心中虽是如此猜想,却并不敢说与你听。但从你方才那几句话中,我已看出你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儿。试问连几个你不喜欢的人你都不忍心去伤害,你又怎么见死不救了?”
    顿了顿,见凌云脸上颇有几分兴喜之色。又说道:“我与你交往这许多时日,见你做事总是婆婆妈妈。无论大小事务,总会去询问旁人意见。是以我心中有了疑虑,也不敢对你轻言。”
    回过头来,眼中满含深意道:“因为我不想多欠他人,心下不确定之下,唯恐你不愿与我同去相救你师伯。但此时我已将此事瞧得明白,段风所为,已威胁到整个晋国百姓的性命。试问我辈学武之人见了此等事,又岂能置身事外了?”
    见凌云眼中流露出些许感动来,一伸手,已搭在了凌云肩上。又说道:“先前或许我还抱着一丝私心,是以不敢多要求你什么。但此时老夫已然将性命豁出去了,只想临入土之时,能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如此一来,老夫纵使到得九泉之下,也能昂首挺胸去见我木家的列祖列宗,以及培育我多年的恩师了。你说,是么?”
    这一句话,直问的凌云如同遭受了雷击一般。眼见木榆槡年过半百,心中想必早已无欲无求。这等救国救民的事,与他这么一个老头子又有什么干系了?
    但木榆槡眼见段风要搅得晋国百姓不得安宁,竟然连他的结发妻子都顾不上了。此等舍己为人的胸襟,试问又有几人能做到了?
    而自己虽说是初入江湖,但自己武功已远在这些人之上。若是自己都不肯出手相助,这晋国的天下,岂不是当真要落得生灵涂炭的地步了?
    想到自己年幼之时被人欺凌时的情景,又想起木榆槡先前所说的话。心中热血翻涌之际,顿觉胸中豪情顿生。重重点了点头道:“是,咱们总得做几件让自己无怨无悔的事,才不枉自己在人世走了一遭。前辈有什么吩咐,晚辈一律照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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