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后,坤宁殿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苗昭容先回过神来,见皇后端庄沉稳的面容下略有些浮躁,显得阴晴不定,滔滔像吃了定身丸一样直愣愣杵在地上。她情知不便久留,将茶饮尽便躬身告退,皇后心里有事,也未十分挽留,由着她去了。

    她回头瞅一眼滔滔,心里暗怪自己素日只留心皇上,竟是对十三大意了,只想着他二人一同长大,不过是兄妹上的情分,谁知竟在自己眼皮底下暗生情愫。那日听说他们在钦明殿罚跪,尚以为是朝政上的事呢。

    眼下再后悔已是无济于事,她只得叹口气坐在贵妃榻上,一面摩挲着碧玉镯,一面向滔滔身上打量。

    滔滔心下尚半信半疑,混混沌沌以为自己听错了,见皇后不住端详自己,也是忐忑不已。她明白皇后一直以来都希望自己能得皇上宠幸,好使她中宫之位更加稳固。她心想着要说句什么才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片刻只是垂下头,将晕染的几页纸扯下来揉成一团。

    皇后本想着皇上如此喜欢滔滔,她出身又清白,又是自己亲外甥女,无论如何也能封个贤妃,不想方几日光景,皇上竟忍痛割爱,将她许给十三,真是满盘的打算都落了空。

    她一时只是愁眉不展,焦虑的看着窗外,目光忽然落在龙凤纹窗格上,心中一动,想到十三素日便是个有心胸有手段的,看这情形,将来八成是他继承大统,若果然这样,自己也算是高枕无忧,顿时心下一松,起身向滔滔走去。

    “既然官家都发过话了,你跟十三的事就算是定准了。估量着不几日汝南王府便会差人来,趁着还有些日子才动身去延福宫,抓紧先给你行及笄礼吧。”皇后放缓语气说道。

    滔滔本以为她会说几句厉害话教导自己,不成想竟又一次谈到同十三的婚事。她的心这才一点点落到实处,原来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忙压着狂喜躬身答应着。

    “我虽不知你二人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被官家发觉的,但既然定下了,便要注意分寸,不能像以前一样没大没小一处厮混了,更不能私下里见面,你可知道?”皇后严肃向她嘱咐道。

    “滔滔明白。”

    她二人的婚事一传开,阖宫都纳罕,只不过不敢在明面儿上议论罢了。瑜柔听说这事,面上虽未漏出来,但没过几天便说受了暑热,着实生了一场大病。

    苗昭容看她这副情形,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她也不点破,只趁着向皇后请安时商量,先寻个驸马给瑜柔定下来要紧。

    张贵妃听锦娴说了这事,暗暗叹这十三真是有手段。听贾婆婆说,那夏竦和王拱辰外放,便是他在背后周旋授意,不几日又将老七扳倒,眼下连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他都有本事要了去,真真不可小觑。不过如此也好,他二人一旦成亲,定然是要出宫住,一下便少了两个对手,皇后势单力孤,对付起来也容易。因此满宫里除了滔滔和十三,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她了。

    果然没出几天,汝南王府便派人来“纳彩”。国朝风俗,天子“纳彩”用香酒,宗室用玉器。故而王府送来一对上好羊脂白玉打磨的云纹玉如意,一对金镶的龙凤呈祥玉璧,一对喜上眉梢的玉环佩,另有玉圭、玉册等各色玉器,装了几匣子,还额外送来各式名贵锦缎,珠钗,金银锭子,显而易见,汝南王府对这门亲事分外重视。

    不过可是苦了滔滔,皇后心中本就有一股怨气,唯恐她与十三私底下再见面,因此将她看管的比从前更甚,连偏殿的门都不许出,更别说出坤宁殿。不仅如此,还日夜派了人在她门口守着,别说是十三身边的人,连他宫里的苍蝇都别想飞进滔滔闺房。

    自从十三回宫后,他二人明面上只见过一次,还是在钦明殿罚跪,私底下也就那晚见过一次,便再没见过,因此两下里也是相思得紧。滔滔无法,镇日里只能吹吹笛子,抚抚琴,巴不得早日出嫁才好。幸好皇上发过话,此事要从速,因此她的及笄礼也急急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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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滔滔的弟弟同她父亲的续弦李氏,都依例穿着官服进宫,参加滔滔的及笄礼。在宫内行此礼,且并不是公主身份的,她还是头一个。论理,皇上和皇后都应在场才是,可皇上托故朝政繁忙,到底都没露面,诸人心知肚明,不过不带在脸上罢了。

    滔滔身着青色大袖长裙,绛罗褙子,披着霞帔,由主礼尚宫将她青丝梳个繁复的双鬟望仙髻,再簪上一根精致的赤金祥凤嵌红玛瑙流苏步摇,再就是听长辈训诫,敬酒等。

    夏日里天本就热,好容易熬到这一套繁文缛节下来,她白皙小脸儿早热得通红,渗出一头一身的香汗。待送走李氏和弟弟,都已是金乌西坠,她方能歇下来喘口气。

    见皇后面色稍缓,已不似前几日那样沉,她便趁机抱着她胳膊撒娇道,“娘娘,我都有十多日不得出门了,都快要闷出病来了,您就让我出去走走吧。”说着又嘀嘀咕咕道,“十三哥保不齐已经回王府了,不用这样防贼一样防着他了吧。”

    过了这些日子,皇后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她一脸的期盼,也不忍心再拘着她。再者暑热又重,怕她一烦恼闷在心里再生出病来,故而想一想,向她头上一戳,道,“若让我知道你与十三私底下见面,你就等着老老实实罚跪就是了。”说罢向知画和木荷嘱咐道,“你们两个跟仔细了,不能由着她任性。”

    滔滔见她答应了,喜得一双大眼弯成月牙儿,忙不迭点头应允。

    她将那身礼服换下来,换上一身浅绿色莲花盘绦纹褙子,又将那赤金的步摇取下来,把十三送她的那根木头簪子插在鬓上,向菱花镜中瞅了瞅,眼看着天渐渐黑上来,这才带着木荷和知画出了门。

    方一转弯,她便向知画使个眼色,随后带着木荷向后苑照妆园行去。待到了照妆园门口,那木荷还要跟着,早被她一把推出去,笑道,“好姐姐,你且去逛逛吧,过会子再同知画在这儿等我就是了。”

    木荷虽跟滔滔的时间不久,却也是善解人意,也不多问,轻轻一笑便退到僻静处等着。

    黑漆漆的夜空似墨色幕布一般,一弯玉勾并漫天星子散着清冷冷的光点缀其中。满园海棠开得正好,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同白日里锦绣辉煌的情形不同,倒更添几分雅致。滔滔也无心晃秋千,只折了一支并蒂海棠,捏在指尖玩耍。

    她忽觉身子一轻,已被人拦腰抱起,一股熟悉的清淡味道传来,她也不挣扎,抬头环住那人脖子,笑意盈盈瞧着他的眉眼。

    十三将她抱到树下,抬臂圈在树旁,低头向她面上身上仔细觑几眼,见气色比前几日好许多,这才放下心来,故意喘几口粗气,笑道,“胖成这般,当心嫁不出去。”

    “那正好不嫁了,看看谁着急!”滔滔虽嘴上如此说,心下却着实开心,回手掏出绢子替他拭拭额角细汗,道,“走这样急做什么!”说罢又有些不快,“娘娘看得紧,总也不让我出门,这回还是我求了许久才允了,待会儿就得回去呢。”

    “我后天便要回王府,估量着你出嫁前是没机会再见了。”十三捉了她的手,细细亲她的手指,心里也是百般不舍,“我不在你就少出殿门吧,诸般事情能躲则躲,保重自身最要紧。”

    “自打你回来,拢共见了没几面,你便又要走,还不如早些嫁过去!”滔滔听他如此说,将手抽出来,闷闷不乐道。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样不知羞,急着出嫁啦?”十三听她不舍,心情倒是出奇得好,忍不住捏起她下巴打趣道。

    她这才反映过来,自己竟是说差了话,不由又羞又恼,抬手拧在他腮上,道,“你再捉弄人,我就不嫁你了!”

    十三将她手拽下来,指着那木簪子皱眉道,“王府送来的东西不够吗?你定要时时戴着这个寒酸东西出来招摇!”

    滔滔也不答言,一双妙目骨碌一转,伸手向他怀里一掏,将那香囊掏出来,在他面前晃晃,笑道,“你不也成天揣着这香囊吗?”

    十三未防备,不禁俊脸一红,“我揣在怀里,旁人又看不到。你戴在头上,人人都能看到。快给我。”

    她将手望身后一躲,笑道,“偏不给你。”说罢微微撅着嘴,面带娇态侧头瞧着他。

    滔滔见他忽然一言不发,双眸越来越黯,噙着一抹熟悉的神色,目光似黏在自己唇上一般,便知他又起了坏心眼,羞地将头一偏,嗔道,“不正经,又想欺负人。”

    她耳根烧得通红,在月光下艳艳得勾人。十三忍不住轻轻咬着她耳珠,哑声道,“我搂着自己娘子,为什么要正经?”说罢便将薄唇凑在那抹嫣红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湿润,细碎耐心地轻啄厮磨,慢条斯理地辗转吸吮。

    她只觉唇上一凉,脑中“嗡”的一声,似有石子投进心湖,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整个人被撩动的意识模糊,不能思考,软软地攀在他肩上。

    十三本想浅尝辄止,故而亲了她几下便稍稍退开。见她双目迷离似汪着秋水,泪波盈盈瞧着自己,双唇微张,泛着水润润的柔光,他觉得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口干舌燥,将她向树身上一压,旋即又捉了她的唇,只在唇瓣上稍作停留,便果断探进去追逐纠缠她的香舌。

    滔滔头脑都要烧起来一般,通身燥得不行,连脚趾都羞得蜷起来,却不由自主抱住十三脖子,任由他带着侵略的意味在自己唇齿间攻城略地。

    意乱情迷间感觉十三松开她的唇,去亲那小小尖尖的下巴,又反反复复在耳根脖颈间流连,惹得她心底一阵阵酥麻,终于忍不住嘤咛一声。

    听见这不经意的一声,十三通身一僵,呼吸顿时粗重起来,埋头顺着她衣襟拱下去,一手忍不住将她衣服一扯,只听“刺啦”一声裂响,在静谧的林间分外清晰。

    他听见这声音,终于恢复一丝理智,强撑着抬起头将她一推,背转身去扶着树身喘气。滔滔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胸口发凉,低头一看,也是羞得面红耳赤,忙捏起衣襟,向他背心上一锤。

    她见十三只是背对着自己喘粗气,头也不回,不知是何缘故,心里也是担心得紧,便倾身过去关切问道,“十三哥,你怎么了?”

    回头见她满眼关心,目光清澈望着自己,十三不由暗笑一声,将她头一推,道,“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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