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的远世堂中此时依旧灯火通明。

    宝蓝武士服的贺兰佑匆匆走入内堂,在黄梨木花雕椅子上坐了下来,茶都未饮一口便说:“事情都办好了,绝无疏漏。”

    堆满了各种折子的书案后,一身常服的贺兰卿正手握蓝田玉雕镇纸,无意识的把玩。他似是浑然不觉刚才贺兰佑说了什么,看起来仍旧在魂游天外。良久的沉默后,他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声音温润,“楚铮那边现在是什么意思?”

    “楚铮一直想为六哥校劳,如今虽然联姻之路暂时不通,但是他还是不改初衷,愿为六哥犬马。”贺兰佑的声音虽是清朗,眉头却皱着,似乎也是愁绪颇深。

    贺兰卿问:“楚麓不是想着把女儿嫁给太子吗?”

    “那是老家主的意思,楚铮是绝无此意的。”贺兰佑连忙替楚铮表忠心。自从那日和铮哥把话挑开来说以后,虽然他依旧不方便和对方太热络,但是也没必要想之前一年那样故意避嫌了。

    贺兰卿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那如今,他没有起别的心思?”

    “一个公主,不足以改变什么。”贺兰佑顿了顿,并不想就杜若这个话题多做纠缠,说道:“其实当务之急是兵部和军器监必须要笼络好,丰州之事也得徐徐图之。”

    贺兰卿放下手中的镇纸,从书案边拿出大胤的舆图铺开,浅褐色的羊皮纸上山川河流无不巨细。他盯着西北角的那一片缓缓道:“沈氏一族在丰州势力盘根错节,父皇当年就想清算,但是一则碍着祖奶奶面子,二则蒋瑜仍在朝中,便没有下手。如今丰州驻军二十万守北方门户,旁边又有蒋氏的益州守望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牢不可破。沈蒋两族拥戴太子,父皇又派八弟收了北方军权,我们在北方实力大减。”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虽然有朝中重臣拥护,没有军权,仍旧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怕就怕即使此次功成,丰益二州仍旧不容易成事。最近丰益两州的铺子都被查封了,小八也算是有点本事,这么快就能在西北立住。”

    想起那个似是宿命之中与自己为敌的男人,贺兰佑也觉得头疼,他揉了揉眉心说:“其实贺兰秀和太子未必一心,沈蒋二族和贺兰秀也未必一心。这次独孤氏谋反,父皇能放了太子,让贺兰秀接手北方军权,以父皇疑心之重,就足以说明贺兰秀和太子……”说道这里,贺兰佑冷哼一声,没有接着再说下去。半响后方沉吟道,“如果此次事成,西北巡察使的人选至关重要,六哥可有打算?”

    贺兰卿眉头微展,清冷的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届时太师拓跋敕会上书推荐楚铮任西北监察史,而我会推荐你。”

    贺兰佑某种闪过一丝讶异,不解道:“如果太子依然信重楚铮,一定会支持楚铮。这样父皇不放心太子,只能让我重新领黑羽军。可是如果父皇既不选楚铮也不选我……”

    “那么王泽会推荐伊娄镜。”贺兰卿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面上略有得色,毕竟能让王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

    贺兰佑眉心微动,抚手感叹:“王泽这个老匹夫朝三暮四,就是个混蛋。用在这里,倒是不算埋没了他。六哥胸有丘壑,谋略惊人,臣弟不得不服!”

    “自家兄弟,怎地这么客气!”贺兰卿笑了笑,话头一转又说了回来,“可有想过求取镇国公主?”

    这个问题,恰恰是他现在最不想考虑的问题,贺兰佑脸上一时有些囧。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问,贺兰佑都会一笑了之,不予作答。可是偏偏提问的是他一向敬重的六哥,只好无奈道:“六哥一向洞若观火,什么都瞒不住你。我之前确实心仪楚蘅,但是也是一路回京患难与共的感情。当我发现她是楚铮亲妹时已觉得不好办,更是没想到她还和祖奶奶有这等关系。如今父皇亲封了她公主,此情此景为弟也不敢再做他想了。”

    贺兰佑一脸的为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贺兰卿一时竟觉得颇为好笑。这个弟弟在边关历练几年,回京以后性情大变,总让人觉得桀骜中带着几分孤僻,孤僻中带着几分暴戾,暴戾中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暴自弃。虽说封了王建了府,却成日眠花宿柳,好不容易娶了侧妃,又忽然要军法治府,动不动就打死变卖奴才。直到上次平逆完了,才忽然又变得中规中矩起来。

    着人调查一番以后,贺兰卿才了然于胸。他笑着问:“其实你与楚铮幼时一向交好,怎么长大了倒疏远了?”

    贺兰佑苦笑:“父皇毕竟一直忌惮柔然,楚家是大胤顶尖的世家大族,又和柔然关系匪浅,如果我再往楚铮那边凑,父皇就该真的寝食难安了。”

    贺兰卿安慰道:“你就是想太多了,怎么说你也是父皇的亲儿子,咱们都是兄弟手足,哪来那么多忌惮。不过无论如何,楚家和你的关系毕竟不同寻常。虽说如今楚蘅已经被册封,你们两个未必没有机会。”顿了顿,他笑着打趣道,“你当初回京,带着黑羽军满城的寻找一个姑娘,后来又寻到周边郡县,想必也是动了真情,何必如此轻言放弃。”

    说起杜若,贺兰佑心中一软,一时七情上面,眼眶竟是红了。他沉声道:“阿佑确实心仪楚蘅,但也知道身份有别。旧日传言犹在,想必父皇也是有心补偿楚蘅皇后之位,到时六哥不必顾及弟弟,娶她便是。若因一女子可少了数年争斗和血流成河,也算值了。”

    贺兰卿没想到贺兰佑竟会这么说,一时间神色也颇为动容,似是感慨兄弟情深,又似是为弟弟心有所属而高兴。他笑的如春风般和煦,“我与你嫂子一向情比金坚,这话万不可再说。这万里江山,我要想要,总能到手!只是不屑以一小女子的终身来获得。”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贺兰佑,“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来相互扶持,才能有今日,六哥就算为了你心愿得偿,也要夺那九五之尊之位,将来定然为你们两个指婚,让楚蘅风风光光嫁给你。”

    一番话说的贺兰佑眼眶发红,几欲流下泪来。

    ————

    同一消息,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另一厢,楚府蘅芷院。

    只穿了一件宽袍的楚铮侧躺在榻上,露出小麦色的胸膛。他含笑看着面前正在梳头的女子,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如今那个女子入宫才两日,你若后悔,哥哥能想办法把你换进去。”

    “去了那里,岂不是更见不到铮哥了?蘅儿此生此世只愿与铮哥在一起。”女子把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袅袅婷婷地走到榻边。她伸出玉臂轻揽在楚铮脖颈上,整个人也软软靠在他怀中:“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如果铮哥再把我送走,那我就再死一次。”

    “不许再胡说!”楚铮连忙呵止对方接下来的话:“父亲的话,我哪里能明着违抗,不过是想着先接你进京,再仔细谋划。你倒好,这样吓唬我!”

    “蘅儿此生,惟愿与铮哥一人一生一世。心里再容不下他人。”女子声音娇弱软糯,一句话说的起承转合,端地是缠绵悱恻。

    绕是一向铁血的楚铮此时也只觉得心中柔肠万千,他忍不住把女子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轻轻舔袛。女子在他怀里只露出半边侧脸,却看得他如痴如醉。

    终于明白曾经忌讳的兄妹乱.伦并不存在,楚铮一时胸怀舒展,只觉平生都未有过的畅快淋漓。几杯酒下肚,他抱起女子两三步走到雕花楠木窗边,轻巧放下。女子伏在软被中侧着脸,含情脉脉地望过来。

    他再也忍不住,附身压上,滚烫的唇沾上对方的红缨柔软,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点燃了。

    女子轻声呻.吟,却并不拒绝,双臂交叠揽住楚铮的脖颈,把他更加深刻的拥入自己怀中。被情字纠缠已久的两人,终于看到了幸福曙光,再没有任何禁忌阻拦,再也没有世俗顾忌。两个灵魂终于放心纠缠,让对方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三千青丝凌乱地铺排在双鱼戏水的苏绸软被之中,只在枕端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红霞晕染的双颊,春水漾然的眼眸,配上剧烈喘息微微张开的胭脂红双唇,一张清丽绝美,又妖艳无双的脸伏在锦被上,赫然和杜若一模一样。

    “啊——”一声尖叫。

    楚铮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走到最后一步,虽然小心翼翼,却委实情难自禁。他用力的抱住楚蘅,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体内,将对方的呜咽全部吞入口中,下半身却忍不住雨来风急,越来越快,甘愿与她共同沉沦在无边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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