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见过义安郡主,郡主万福金安!”那位东厂管事瞬间换上笑脸,一路小跑着来到常乐儿面前,弯腰见礼。

    “你看本郡主现在哪儿万福哪儿金安了?一帮狗才,居然还敢对我动手,对了,你叫什么,下回见到皇伯父我也好帮你美言几句!”常乐儿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在对方脑门子上连点。

    这位倒霉的管事脸上挂着干笑,一个劲儿的赔不是:“奴婢任安,郡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都怪下面人不长眼,冲撞了郡主,郡主放心,我回头就好好收拾他们。”

    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常乐儿也懒得再跟他啰嗦,直接了当的说道:“好了好了,看在你态度还算不错的份子上我就先饶了你,这几天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叫郑沐钦的人,对了,还有他儿子,都关在哪了,带我去看看。”

    任安听常乐儿提起郑沐钦,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要看郑沐钦倒是没事,可要看他儿子的话就难办了,昨天在动刑的时候,手下人下手重了些,那小子一时没熬住,当场就死了。

    现在常乐儿问起,任安也不知道常乐儿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跟她说人犯死了一个,也不知道这位小姑奶奶会把自己怎么着,一时间犹豫起来,愣在那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让你很为难?”常乐儿瞥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问道。

    任安擦了擦冷汗,强笑着回道:“不为难,不为难,郡主这边请!”

    任安一路忐忑的带着常乐儿、颜安他们来到了关押人犯的地方,刚一进门就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这里本是原来锦衣卫拷问犯人的场所,常年累月下来,地面已经微微呈现出暗红色,走在里面让人不自觉得感到背脊发寒,走了没几步常乐儿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常询不愧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这种场面对他而言连小儿科都算不上,一路显得很平静。

    等来到关押郑沐钦的地方,任安让手下打开牢门,然后就退到了一旁。

    “爹!”郑灵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来到郑沐钦身边,泪水夺眶而出。

    郑沐钦的情况看上去不是很好,头发披散开来,身上和脸上都有明显的鞭痕,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郑灵素跟他说话都不见他有半点回应,只是在不停的念叨着:“我不是乱党,不要杀我!”

    郑灵素摇着他的肩膀哭喊着:“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看看我,我是灵素啊!”

    “不要过来,你走开,你走开,我不是乱党,我不是!”郑沐钦连忙挪到墙角,两只手在身前乱挥,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跟他说话的“陌生人”。

    颜安拉过任安,开口问道:“这怎么回事,人怎么变成这副摸样了?”

    “这…这这……!”

    “这什么这,人刚关了几天就这样子了,对了,他还有个儿子关在哪了,怎么没看见?”常乐儿出声质问道。

    任安慌神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要是换成一个什么王爷家的郡主,任安也不会在乎,可眼前这位不一样,常茂和皇上是过命的交情,她又深得皇上喜爱,实在是得罪不起!

    “郡主,您也知道,他们涉嫌勾结乱党,上面又催的紧,为了早日问出那些乱党的藏身之处,所以提审他儿子的时候就稍微动了点刑,也不知怎的,那小子说死就死了,这老头突然间接到儿子死讯,就变成这样了。”

    郑灵素自然也听到了任安的话,一时承受不住打击,当即就瘫倒在地,双目无神的看着地面,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常乐儿走上前,把郑灵素从地上扶起来,小声劝道:“灵素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才好!”

    “姓任的,你可真是有本事,这事以后我再找你算账,现在我要你把剩下的这个人放了,快点让人把手链和脚链解开。”常乐儿接着转身对任安说道。

    任安苦着一张脸,哀求道:“郡主,这个我做不了主啊,人犯的名单已经呈报上去了,要是我私自把人放了,这可是死罪,求郡主开恩,不要为难小的了!”

    常乐儿哪管他为难不为难的,她只知道从小到大自己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当即呵道:“你不放人,本郡主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见常乐儿如此沉不住气,颜安走到常乐儿身边,轻轻拉了她一下,小声说道:“不要冲动,现在他们的罪名还没有洗清,要是强行把人带走会招来麻烦的。”

    常询也在一旁小声劝到:“乐儿,不要胡闹,这儿好歹是黄俨的地头,得罪了他会很麻烦。”

    颜安和常询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常乐儿没有再坚持下去,现在人反正也已经见了,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待久了整个人都不舒服,于是颜安一行人带着郑灵素暂时离开了东厂的据点,临走的时候常乐儿还恶狠狠的威胁了任安两句!

    出来之后,郑灵素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显得很沉闷,她这个状态颜安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是交代常乐儿先跟常询回驿馆,等把郑灵素送回家之后自己再回去。

    人的生命有时候确实很短暂,今日不知明日事,说不准哪天就大难临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颜安从郑灵素身上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能体会那种骤失亲人的痛苦,甚至更加深刻,更加刻骨铭心,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种事外人没办法安慰,节哀二字说与做是两码事。

    “谢谢!”走着走着郑灵素突然间说道。

    颜安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等把郑灵素送到家之后,颜安就掉头离开了。

    刚回到驿馆,常乐儿就找来了,“灵素姐姐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情绪很低落,弟弟死了,自己爹现在还在牢里关着,这事落谁头上也是一个坎儿,翻过去是需要时间的。”

    常乐儿找了个凳子坐下,拿手托着脑袋,感叹道:“灵素姐姐真可怜,施粥救了那么多灾民,你说怎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

    “好人有没有好报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恶人一定没有好下场!”颜安坚定地说道,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常乐儿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先前颜安和常乐儿他们离开之后,任安就跑去找黄俨报信,原来黄俨也来了江南,为了让东厂进一步得到皇上的支持,朱文圭的人头无疑是一个比较好的投名状,要是能通过朱文圭找到他爹朱允炆的话那自然就更妙了。

    接到任安的消息,黄俨思索了一会儿就吩咐任安放人,为了一个小商贾没必要跟郑国公府较劲,何况那人现在也神志不清,不管他是不是乱党自己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了,索性拿他做个人情,郑国公常茂现在是唯一一个还没有选择站队的大佬,正是各方拉拢的首要对象,自己适当的表达一下善意并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天一早,常询依旧坐在院子里喝茶,张栓今天没有再被吊到树上,而是换成了劈柴,根据常询的要求,每一根柴劈完之后都必须同样粗细,这待遇和前几天想比提升的可不是一点半点,驿馆里的伙夫为此还特意为张栓开了回小灶,下了碗面条给他送去以示感谢。

    张栓这几天的表现被常询看在眼里,常询原本是想着拿张栓出出气,可这小子愣是没有丝毫怨言,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常询最终被他这股子拙劲儿打动,一大把年纪也没个弟子传人啥的,于是常询就动了收徒的念头。

    “张栓,做我徒弟你愿意吗?”常询喝着茶,突然问到。

    张栓正劈着柴,一时没听清,转过头说道:“询伯,你说啥?我刚没注意!”

    常询老脸一红,他刚才是犹豫了好久才开口的,毕竟自己折磨这小子这么久,现在又说要收人家做徒弟,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关键是自己酝酿了这么久的一句话,这小子居然没听见。

    “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劈柴吧!”常询端起茶碗,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张栓憨头憨脑的笑了笑,就准备继续,这时在一边打水的香竹看不下去了,气的一跺脚,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呆啊,于是走到张栓身边,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说道:“你个榆木疙瘩,刚才询伯说要收你做徒弟,问你愿不愿意呢!”

    “我当然愿意,”张栓扯着大嗓门说道。

    香竹翻了个白眼,以手扶额,道:“你跟我说干嘛?”说着朝常询坐的地方努努嘴。

    张栓这才反应过来,兴奋的跑到常询身边,殷勤的给常询续了杯茶水,激动的喊道:“我愿意,询伯,我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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