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于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睛,见沈瑜正在黑暗里穿起闪着金属光泽的银甲。

    见她醒了,沈瑜凑上来抚上她的脑袋说:“吵醒你了?营中发生了些事,我需得回去一趟,至于府里那些琐事,我都已吩咐下去,这些事沈七会处理好的,你无需再为此劳心,快休息吧。”

    阮秋将脸埋入被褥之中,点点脑袋,总算是将头顶上的那只大手甩开,“嗯,将军此去...短时间内,还会回来吗?”

    沈瑜微微笑着说道:“若是没事,我便回来陪你几日,过几日若是鞑子来袭城中怕是会不太平,你安心待在府里便好,若是天气冷了,可要记得加衣,夜里也需得叫人守夜才是。”

    阮秋坚持不住,终是闭上了眼睛,听到沈瑜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便只条件反射般的点头一一应下,最后只听得沈瑜低笑一声,拍了拍她的头,便自床上坐起。

    阮秋却被一个激灵惊醒,伸手狠狠地拽住沈瑜的衣袖。

    沈瑜重新坐下来,宠溺的看着她,笑着问:“怎么,我走了,你便不敢睡了么?”

    阮秋看着他在黑夜中模糊的轮廓,轻声问道:“将军,你曾对我讲过,当年外祖父是因为辽国人绕过小孤山突袭锦州,同鞑子一起前后夹击,才...将军,既然辽国人能绕过小孤山,那鞑子...鞑子会不会也能绕过小孤山,背袭锦州城?”

    沈瑜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发问,愣了好一会儿才细细道:“若是鞑子也想绕过小孤山,那便要渡河,现如今知州的府兵大都驻在锦州城南门,若是鞑子渡河,定时会被发觉的,更何况鞑子来自草原,压根不懂的造船,所以,你放心吧,鞑子是不会...”

    阮秋不待他再次说出那些个没有意义的安慰话语,急急问道:“那若是河面结冰呢?沈总管曾言每至冬日,运河之上总有一段时期会结冰,那时候便是人行于上也决不会塌。”

    “怎么会呢?鞑子善骑马作战,若是要渡河,需得下马步行,那时候早早便会被守在河岸的府兵发觉,可能他们还未至岸边,便会被府兵射杀。”

    阮秋见沈瑜笑着看她,无一丝不耐,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将军便那么信任知州大人吗?方婆子在我面前诋毁袁大姑娘,说袁大姑娘同将军...怕此事是因为知州家四公子的授意,我怕他做这件事便是为了叫我针对袁大姑娘,以此来离间将军同袁校尉,将军就不怕他有异心么?”

    见沈瑜深深皱起眉头,阮秋一位他终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不禁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沈瑜重新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口气中满含忧虑:“你这几日都在想些什么?难怪我来时你在正做着噩梦,还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你放心好了,知州同我不和也不是第一日了,但他充其量给我下点柈子,异心,他好歹也是读书人,叛国之事,应该还不至于,便是他真做了什么,放心吧,天塌下来,还有我呢,府里也有沈七和我的人照应着,你安心待着,莫要再胡思乱想。”

    阮秋闻言心底一凉,也晓得多说无益,便强打精神的笑了笑,对着沈瑜说:“嗯,我知晓了,将军快回吧,若是营里无事,还望将军以后多多回府。”

    沈瑜满意的点点头,替她掩好被褥后便起身走了。

    阮秋却难以入睡。

    她躺在床上将刚刚的梦境翻来覆去的回忆,愈想愈觉得奇怪,这个梦结合之前的梦境,像极了阮秋本该拥有的人生,若是当初她没有落水,便会嫁给季玄,而季玄此人...

    阮秋想起他曾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淮南侯修改婚约的要求,便可看出他对阮秋其实并无男女之情,而他却又在阮秋出嫁前夕告知沈瑜她的难处,教沈瑜相助与她,说明季玄对阮秋并非无情,只是此情非彼情,教她梦中的阮秋一腔真情错付了良人。

    但愿这梦境不过原主对季玄的执念所致,或者是她自己...她既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情感,莫非也对季玄起了执念而不自知。

    阮秋看着帐上绣好的鸳鸯,只暗暗祈祷着这梦不过是人心作祟,沈瑜既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也无需再多做烦恼了不是吗。

    反正沈瑜他只是想要将一个同他处境相似的孩子好好养大,让这个孩子无忧无虑的长大,以了他的遗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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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大早,阮秋便起身了,她穿着里衣坐在镜台前,见镜中的少女满面憔悴,眼底青黑,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门外候着的侍女听到声响便鱼贯而入,阮秋看过去,发觉来的竟不是欢心欢颜,而是另外四个她不认得的少女。

    这四个少女皆穿着蓝色的半臂襦裙,梳着双丫鬓,端着水盆巾帕等物齐齐立在床前,对她行礼。

    端着水盆的少女对她说:“奴婢几人乃是沈总管派来伺候夫人的,请夫人为奴婢四人赐名。”

    阮秋皱起眉头,也不去问欢心欢颜去了何处,张口问道:“你们原来叫什么,便继续叫什么吧,告知我你们的名字。”

    四人对视一眼,方才屈膝一一回道。

    “奴婢芳草。”

    “奴婢燕回。”

    “奴婢朱紫。”

    最后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看了阮秋一眼,才结结巴巴开口道:“奴婢...奴婢,回禀夫人,沈总管言奴婢名字中犯了忌讳,教夫人千万要给奴婢换一个名字,所以...还请夫人...请夫人赐名。”

    阮秋晓得这里的大户人家规矩颇多,想着给一个请名字总比给四个请名字来得好,便道:“我见你戴着叶状耳坠,便唤你小叶吧。”

    小叶闻言面色一僵,好半天才回道:“谢...谢夫人赐名。”

    阮秋点点头,“那便伺候我更衣吧。”

    待阮秋收拾齐整后走出房门,才发觉的昨夜怕是下了一夜的雪,院中积雪已被打扫干净,唯留房顶上的白雪皑皑。

    阮秋见天空阴沉无比,早没了昨日的好太阳,加上一夜落雪,外面十分寒冷,便歇了在府中散步的念头,只是在早饭前绕着院子走了几圈,全当是做了晨练,用了早饭后便待在沈瑜的书房中寻了几本游记来打发时间。

    阮秋原本在今日清晨便是打定主意不再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可惜愈是这样想,她心中不安愈甚,终于还是唤人招来了沈七,询问将军半夜所去是为何事。

    “沈总管,将军昨夜归府,不过待了半宿便急急归营,沈总管可知兵营发生了何事?莫不是有敌兵攻了来?”

    沈七一身灰色长袍,闻言也只是拱手回道:“回禀夫人,将军昨夜归营并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再者说,若是鞑子攻来,夫人昨夜便会听到号角声,既然这号角声并未想起,也就说明将军还在营地中安然无虞,所以夫人不必担忧。”

    阮秋见沈七不欲将沈瑜之事告知于她,也晓得再多问也是无益,又问道:“那沈总管可知,欢心欢颜去了何处?”

    沈七回道:“回禀夫人,欢心欢颜之事皆是将军经手处理,去了何处,怕也只有将军知晓,奴才也只知她二人是因为做了错事,里通外人,触了府里的规矩,才叫这四人替换下来,这些都是昨日将军命我买来的,还为多加教导,夫人觉得她们四人伺候的可好?可需教导一段时日?”

    阮秋见沈七什么都不愿开口,知晓这怕都是沈瑜不愿教她多想,便授意沈七做如此回答,多问也是无益,便也只能点点头,回道:“她们四人自是好的,既如此,那沈总管便下去吧。”

    沈七拱手称是,退了出去。

    阮秋见对着沈七什么都问不出,便歇了心思,安心的看书吃饭。

    这一日,府中无论是路遇还是上前伺候她的下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全无前几日的微微松懈之感,每个人都战战兢兢,这让阮秋不得不感叹也不知晓这沈瑜用了什么样的铁血政策,不过是归府一趟,便教府里众人完全换了个模样。

    就在阮秋总算将心中的那几份忧虑去了,打算好好歇个午觉,沈七却来到她的面前,满面不情愿的对她说道:“回禀夫人,袁校尉之女袁绿萝求见,夫人要见吗?”

    阮秋自然不会拒绝,虽见沈七满面不赞成,却还是教人将绿萝带进了府,谁曾想绿萝被人领进了门,一见到她便跪在地上,急急哭喊道:“夫人,夫人求你去救救我的爹爹和大姐姐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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