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噝……」被尖石刺到的我低喚一聲,左肩又添了一道幼幼的血痕。

    泥道十分狹獈,只容一人通過,匍匐前行的我不能盡避四周的尖石,身體上劃出了道道傷痕。

    我默默往前方的那縷黯淡的光爬去,不知道了多久,終於爬近洞口。

    洞口有一點陷了下來,比預想中的窄,我伸手抓著地上的草根,借的力不足以拉身離開洞口。

    我想了一下,在地上摸出了一條樹枝,勾起旁邊的蔓滕,奮力矮身向前,終於爬出了洞口。

    月光被雲窗深鎖,四周塗上一層層由厚藍疊成的墨漿,我摸索著記憶的痕跡,找到了通往瀑布的路。

    如果是夏亭是阿古的話,那麼,這場比賽是一個局,是他特意把墨取叫到銀瀑,迫使他想起在「cyberpsychischtheorie」的實驗中封鎖的一切記憶……

    不行,我必需阻止。

    水聲近在耳邊,瀑布前方,一道光影襲來,隱隱傳來足音,我朝那跑去,那站著一人……

    一個西裝畢挺的人影立在瀑布前的岩道,從我角度看去,是約三十五度角的側站,露出無比熟悉的側面。

    思念。

    最能體會到深刻的思念,不是想著那人的時候,而是,當身影出現跟前,你道不出一個與思念有關的詞,哪怕只有一個。

    「我想我忘了」你說。

    但當那人出現時,你卻質疑,那與「我真的忘了」還是存在差距的。

    一股暖流溢滿胸腔,在臨界點湧出,分不出是懷念,是想念。

    他從貼身的西裝內袋掏出一張紙,我認出那是我的字跡,是我在他畢業那天送的咭片,他出神地看了一會,把咭片翻到背面,我才發現那是一楨相片,與臨景一模一樣,是那天他攝下送我的

    我呆住了,他怎會有那楨相片,但最讓我驚訝的是,我送的明明是咭片,怎麼變成了相片?

    注意到身後的聲響,墨取回頭接上我的視線

    「是琴川嗎?」他說。

    我錯愕了一瞬,然後想起,由於他拿著手機作照明,所以我能看見他,然而,我在他眼中,只剩幢幢墨影。

    「小琴,是你嗎?」

    「小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湖邊,他對躺在血泊中的我說。

    實驗很成功,他忘記所有,生活重新接上軌道,再次充滿朝氣,墨取還是墨取。

    他再也沒有喚過我「小琴」,一如以往的親切,只剩下親切,笑得一如以往陽光,曾經依戀他笑靨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天,那笑容,竟會明媚得讓我不敢靠近。

    我的胃好像燃燒一樣,然後我想起最初來到德國時,有次在湖邊昏倒,最後被漢特救回的事,在他的幫助下,我克服了對湖邊的恐懼。

    那變成了我的動力,我往後跑,想要逃離只屬回憶的地方。

    「小琴,我知道是你,只有你會出現在這,站著!」他追了過來,抽搐與顫慄,讓我跑得越發緩慢。

    就在經過林間時,一道溫熱霍然封住我的手腕,把我半拉半抱地鑽進林子。

    因為吃驚的原故,我的呼吸聲粗重起來,那人趕忙用手心捂住我的嘴,把我往下一拽,與他並肩蹲地,藏身樹後。

    待墨取走遠,我再也抑不住急喘的呼吸,他把我背包搶了過來,飛快地從袋中拿出vt23,利落完成消毒程序,把針管往我手腕扎去。

    理清頭緒的我己經不會為他嫻熟的動作所驚訝了,他果然知道一切。

    「看你把我嚇得,你一定在想,幸好有我在吧,嘻嘻。」他一拉,順勢把我的頭按低,手指按壓在頸後的動脈之處,神情專注地檢查心跳率。「應該沒事了。」

    「別踫我!」氣還是喘著的,但呼吸總算平伏過來,我粗魯地拍開他的手,另一只手又抓緊他胸前的衣服,咬牙說。

    「阿古,五年前的你是這樣介紹自己的,對吧。在節目簡介會時我聽說了,『古望』是這場比賽的主要贊助商,你若是古冬城的哥哥的話,就是古商季之子,古望建築集團的接班人。對你來說,投資比賽易如反掌。」我扯高了他的衣領,湊近他雙眸,好像那樣就可以讀懂一些綫索。

    「你利用比賽,讓墨取作為評委回到在這,四年前實驗的那個轉捩點。不止如此,你遠在這以前就計劃好一切,那張咭片,是我在畢業禮時送給墨取的,我不知道你是作為什麼身份出現在他身邊,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以某個身份出席在他的畢業禮上,並且把我的咭片胶貼在照片後。」

    「喔,胶貼?是小學生美勞課上做的diy嗎?」他不以為然一笑。

    「你少在那邊挑字垢!準確來說,是印刷,廣泛用於學校,公司製作的証件,把印刷資料的透明膠片貼在智能卡上,以方便替換。我預早一天把咭片交到花店,你用方法把我的咭片拿出來,先行掃描到電腦,再把印有字跡的膠片貼在相片後。」

    「說了一大篇,終究還是小學生程度的勞作嘛,你當真以為把膠片貼到相片背面,墨取會看不出嗎?」

    「應用於建築方面的三維印刷,能夠複印材料的質感,仿印字跡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喔,挺有題的推理嘛,不愧是琴姐姐。」他笑了。

    「琴姐姐,明天八時,在湖邊不見不散。唉唷,你別擔心啦,墨哥哥會像平時一樣來接我的。」冬城柔和的聲音猶在耳際,抓住他的手失了力氣,鬆落至袖角。

    「阿古,錯誤的責恨,是不會讓你釋然的,一切與他無尤,這點你是了然的吧。恨也好,責罪也罷,我會一一接受的。」

    「但是,請你放過墨取。」我垂頭,深深地,聲線雖輕,但斷不是柔絲,說得清楚明白。

    古夏亭仿若無聞,淺淺的月光從雲縫偷蹓出來,映亮了他單純稚氣的笑靨。

    「小琴,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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