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有机巧之事,布衣百姓陡然发达也是说不准的事。”那徐鸣眼睛咕噜一转,又笑道:“叔父功成名就也不过近几年的事。徐某受了叔父严命,为免责罚,还请先生赏脸到府上小住几日,待我家叔父见了,倘若是在下认错了,耽误了先生行程,在下定会以重金赔礼道歉。”那徐鸣说话间手下众军士已经包围上来,将这中年汉子团团围住,那汉子只得苦笑道:“好罢,既然军爷如此盛意,小人只好却之不恭了。”

    那徐鸣面上满是得意之色,口上在说“请”字,暗地里却使眼色让手下军士围在那汉子周围,以防那人逃脱。行不数里,到的一岔路口,那汉子使力一拍马股,便要纵马从军士头顶跃过。

    可徐鸣早有防备,见那汉子扬手拍马股之时,便已凌空跃起,双手成爪、从高空之中扑向那汉子后背,岂止那汉子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回身,只是在马背上伸出一只左手来,抵挡凌空来袭的徐鸣。徐鸣功夫果然了得,身形如鹰似鹞,人在半空之中双爪却连环攻出一十一手擒拿爪法连连抓向那少年后心,那汉子叹了一口气,向后伸出的那只左手却不再动作,被被徐鸣一下子攀上,可就在徐鸣自认为双手利爪已经牢牢抓实之时,那汉子却扭过头来冲他一笑:“军爷可曾抓牢了?”

    徐鸣冷笑道:“那是当然。”

    那汉子“哦”了一声,徐鸣只觉那牢牢掣在自己双爪中的那只手臂略略一晃,随即便滑了出去,与此同时,汉子一催胯下老马,那老马当即发力向前飞驰,徐鸣非但未曾讨到那汉子的半分便宜,反倒被这冲势一带,一时拿捏不稳平衡,狠狠摔了一跤。

    徐鸣正在懊恼间,那汉子却把马停了下来,从面上揭下胡须,露出一张少年俊脸来,此人不是乱尘又是何人?只见那乱尘远远地冲他笑道:“不可强求之物,如掌中抓沙,军爷又何必自寻烦恼?”说完便策马扬长而去。看着乱尘纵马远去,徐鸣心知只要乱尘出了点洳山界,一路北上,便是平原大路,可谓再无阻拦,到时若再想追他,也是难于登天,到时叔父徐荣定要怪罪,他越想越是气甚,只好将气撒在手下军士身上,扬手就是一马鞭,抽得身旁一名小校皮开肉绽,众军士见徐鸣泄愤于人,自是拍马急追乱尘,哪敢留在徐鸣身边?

    众人追了一阵,已遥遥见到乱尘在前方疾驰,徐鸣当即下令道:“放箭!”话音刚落,一众马弓手已然将箭弦拉得咻咻暴响,乱箭密匝如网,直将乱尘连人带马全然笼住。眼看身后乱箭如雨,乱尘还是不肯转过身来,犹然只是左手斜斜向后探出,紧咬在他身后的徐鸣等人只见一片雪白的衣袂翻飞,正出神间,这才知道那乱箭尽被乱尘只手接住。徐鸣哪里甘心,一挥手,众手下又是张弩拉弓,目标却不是乱尘,直射马腿。

    乱尘骑在马背上,自始至终虽是没有回头,却能听风辨物,知道这次徐鸣射的是跨下那匹老马,而已当前的速度,老马明显是躲不过,乱尘微微叹气道:“杀生大忌,不过只是一己之私。也罢,也罢,我这就遂了你们心愿。”正说着,他人已从马背上跃起,双臂一张,那宽大的长衫也是凭风飞舞,徐鸣心中不由暗暗大喜——乱尘分明是在自寻死路,他竟然以血肉之身抵挡这飞纵而来的利箭,而动机只是为救胯下的一匹老马!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因为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已看见那凭风飞舞的长衫后伸出两双手来,转眼间便把那些利箭扫飞,利箭尚未着地,乱尘已如鬼魅般往前飘去。徐鸣等人虽是惊叹乱尘的武功身法,但也加紧了马上的速度,一路追击,山路越渐行渐陡,马匹更加吃力,徐鸣带是手下弃马而追,只见山势险峻陡峭,而乱尘轻功可谓登天之界,徐鸣等人虽是熟悉地形,却仍然还是瞧见那团白色身影在远方上下左右闪烁,终是消失不见。

    徐鸣心中正急躁间,忽听身后有人大呼:“公子小心!”他猛一抬头,只见有一碧绿之物往自己眉心疾速射来,此时距他额头已不足毫厘,徐鸣自忖以他的武功断然是躲不过,心里一凉,也不再无谓避让,索性闭目等死。

    可那碧绿之物并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贯穿徐鸣头颅而过,只是贴在徐鸣眉心上停了下来,徐鸣睁眼一看,却发现那碧绿的“暗器”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树叶,众人先是吁了一口长气,随后又是紧张起来——

    天下间能在百丈远处以暗器杀人者,不逾一百之数;而能摘叶飞针者,却是闻所未闻,更何况乱尘其意并不在取人性命,树叶恰恰飞到徐鸣眉间之时停下,单是这其中要考虑他与徐鸣二人各自行进的角度、速度以及树叶飞速所取的路线、力量皆是事先算好,这怎能不让人可怕!

    徐鸣惊恐之后便是怀疑猜测,乱尘的武功远远凌于众人之上,取他们的首级也不过是囊中取物之事,若是换了自己,最方便的莫过于将敌人屠戮殆尽,乱尘缘何不杀自己?

    “少爷,您看,这树叶上面有字!”徐鸣还未回过神来,又听有属下嚷了起来。他一把夺过树叶,正好瞥见那树叶之上乱尘以指甲画出的字痕,却是“放生”二字,他也顾不得揣测这二字的含义,招来一个传令兵吩咐道:“你速速飞马禀报老爷,就说乱尘那小子已逃入点洳山,请老爷快来。”

    待徐荣、李儒、李傕等人带着众手下赶来之时,已近辰时,那徐鸣正要向众人一一问候请安,却听徐荣道:“鸣儿,此事情急,你不必多礼,且将事情经过速速禀来。”那徐鸣当下便把乱尘逃脱之事略略说了,听到乱尘摘叶留字一节,众人均是心中生疑——那乱尘不是中了太师断胆剧毒么?怎的非但没死,反而武功也恢复了?反倒是李儒埋首不语,转身向李傕使个眼色。那李傕当即会意,自徐鸣手中讨得乱尘刻字的树叶,放在那只虎头海雕之前,那虎头海雕显然闻出了乱尘的气味,长鸣了两声,长翅一展,已如电般往山上飞去。

    众人皆知这虎头海雕嗅觉灵敏,此时飞身上山,定是循着气味去追那乱尘,那张绣报仇心切,不待李儒发令,已是一马当先,驰上山道。众人也领了兵马跟在身后。不一时,已听那虎头海雕不住发声短鸣,李傕颇为得意的道:“我这雕儿果真不赖。这已查知那小子行踪,此时正在他头顶盘旋,我等速速擒了他,好向太师复命……”

    他话未说完,突听“啪”的一声轻响,接着那虎头海雕只是浅浅鸣了一声,便从高空摔落下来,李傕心疼爱鸟,急忙飞身去接,好在他飞身及时,这才没让那海雕摔死。他不顾其余众人去追乱尘,只是自顾自的细细查看爱鸟,却见那海雕周身无伤,想来应是被乱尘以凌空掌力遥遥拍中穴道,当场失了力气,这才从高空坠落。

    但听众兵士吆喝之声乍起,一团白影蓦地自众人眼前飘过,张绣、贾诩、徐荣三人在队伍最前,皆从马背上飞跃而出,迎面而来一股老酒的洌香,那徐荣久经战阵,不免也是心怀一凛——这是甚么样的豪壮少年,于千万大军追杀之下还能如此坐怀不乱、纵情饮酒偷闲?放眼天下,又有谁人有此英胆!

    那张绣不容白影飞逝,长剑怒挥而出,贾诩亦是持剑从旁助攻,而徐荣、李傕、董璜等众人也已赶至,一时间十几把长剑从各处方为刺向那团白影,务求将乱尘一击毙命。其时艳阳高挂,但见剑光闪烁,众人长剑与那白影甫一相接,便叮叮作响,那响声甚速,直连成一片。众人更觉一股雄浑无比的内力反激,犹如被电击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连手中长剑都拿捏不住,铮铮铮铮落了一地。

    等众人缓过神来,那团白影早已在身前十丈之外,张绣狂怒之下,急令众人放箭。弓箭手知他盛怒,哪敢怠慢?此时相比之前徐鸣放箭阻拦乱尘,弓箭手有十倍之余,但见弓箭如狂风暴雨,黑压压繁密如墙,直往那团白影逼去,如此箭墙之下,纵你武功卓绝,也是在劫难逃。可眼前发生的一切,不但让众人目瞪口呆,更是心生无边的恐惧。只见乱尘一手执酒,一手别在长衫身后,阳光亮丽如金粉,细细洒在他身上,山风微拂,引得他衣袂飘飘,乱尘便似仙人凭风御行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而行,那箭雨速度虽快,又怎及他御风之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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