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黑衣矮者可却是危急非常,李蒙、樊稠二人见那矮汉子将一把钢刀舞得水泼不进,但背后空虚,两人对望一眼,便已定下计来,着地滚去,分攻后背、下盘。那黑衣矮者出自鹰爪门,自然擅长地堂功夫,李蒙二人长剑指向下盘膝盖的前后关节,他自可闪身纵跃,再顺势将刀横扫、便可破了,但他身负乱尘、双手更是疲于应对张济张绣等五剑,哪有余裕去对付李蒙二人?便在此时,李蒙已窜至他身后,长剑急刺,而樊稠滚地堂的那一剑也已刺出。黑衣矮者在电光石火之间,只得举刀环扫,虽是勉强将李蒙二人的利剑荡开,但胸口却露了空门,一个闪避不及,硬生生的受了贾诩一剑。甚好贾诩那一剑刺的偏了,并未刺中心肺,但也是剑创不轻,不由得爆吼一声,抽刀猛砍,只听当的一声,他手中大刀与四剑相交,直激得火星闪爆,那王方寻得间隙,偷袭于他,黑衣矮者“啊”的一声大叫,左臂便被那王方深深划了一道口子。乱尘听他这一声痛呼,方才醒了过来,但见身下那黑衣矮者鲜血飞溅,洒得四壁白墙上满是斑斑血点,眼见张济张绣两剑又到,分刺左右肩头,而其余五剑更是接连在后,直取各处关节。乱尘情急之下不顾自己疼痛难当,右手抽出背后玄黑骨刺,呼道:“剑……剑下留人!”他早已使不出内力,更是身处黑衣矮者背上,并无身法之利,但玄黑骨剑连连轻颤,便使出了精妙无比的四招无状剑法,前二招迫退了张济张绣,后二招更是借力打力,竟引得张济张绣叔侄二人长剑对攻,他不待张济二人回过神来,刷刷又是五剑,这五记剑招,每一剑都对准了李蒙王方五人的致命要害之处。七人各受了乱尘一剑,便已被他逼得不得不救,好在乱尘剑上无力、又不能移动,他七人这才保住下性命,但也闹了个手忙脚乱,更是退了一丈有余。

    乱尘再无劲力,玄黑骨剑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那黑衣矮者关心他的伤势,忙道:“公子,你中了甚么毒,我向他们讨去……”乱尘见他虽处危势仍是不肯罢休,更要为自己讨要解药,眼下周身是伤,心有不忍,说道:“乱尘……今日必死,壮……壮士快快放下我,留下性命……去了罢。”岂知那黑衣矮者却是置之不理,更是血红着双眼,持着钢刀杀入李儒与高者的战团中去。李儒与那高者本就相持不下,而且武功本是稍逊矮者三分,此时矮者杀入战团,高矮双人合力,铁链钢刀一长一短,瞬时间便将他逼得频遭险境。李儒兀自抵挡之中,见张济七人只顾看热闹,并不上前帮忙,情急中再不顾颜面,厉声喝骂道:“尔等七人,还不出手帮忙,是要借这二人之手铲除我这个异己不是?”

    张济与王方对视一眼,均是心想眼下主公董卓尚且在场,若真是袖手旁观、听由李儒战死,自己虽是高兴,但主公定要大发雷霆,到时候说不定反要吃了大苦头。王方从这对视中知了张济也是如此这番心意,便佯作喘息道:“李先生这是说哪里的话,方才我们中了乱尘剑伤,只顾忙于调息止血,这才没注意到……”

    李儒不待他话说完,又骂道:“那你还在等甚么!快……”他快字后面的还没说出口,高矮二人的铁链钢刀已然攻来,一砍面颊、一刺眉心,眼看便要毙命当场,乱尘念他方才敬酒之恩,勉力伸出手来,左右两手齐用,已轻轻搭上身下矮者的肩膀。这电光火石间那矮者一来不明其意、二来只觉乱尘手中柔弱无力,但偏偏觉得邪门的紧,乱尘只是在他肩膀上一拂一拍,便引动他手中钢刀倒卷,更是缠住高者铁链,经由乱尘这么这么一缓,李儒便借机向后跃数步,这才保住了性命。

    只听乱尘剧咳了数下,这才道:“太……太师,放……放他们……”下面“生路罢”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口。李儒见乱尘相救自己,顿时面有愧色,心底下已不愿再与他为敌,但眼下董卓在场,自己又怎能临敌怯退,要向董卓求这桩人情?他正兀自沉吟不决间,却听那贾诩跪倒在地,磕头道:“太师,那乱尘公子也不枉少年英杰一场,既已中了断胆剧毒,仍能不畏生死、更是出手救了李先生,这份大勇大德,实令属下心折。贾诩知自己职低位卑,原不该说这般话来,但仍想求太师放他一马,纵是不赐解药,便由他出了这郿坞罢。”原来那贾诩钦敬乱尘武功品德,此时竟不顾张济、董卓等人脸色,为乱尘求情来。

    那董卓冷冷哼了一声,喝道:“贾诩,你好大的胆子!”王方等人素来与张济不和,那贾诩是张济帐下谋士,心想此时正是剪除张济羽翼的天赐良机,便冷笑道:“张济,早闻你有异心,今日帐下贾诩敢忤逆太师,他日胆子壮了,岂不是要起兵造反?”

    “这……”张济被董卓、王方二人一哼一喝吓得不知该说甚么,他知贾诩有鬼谋之才,平日里待他和张绣并无二般,皆是有如子侄,此时这贾诩却替敌人求情,惹得自己下不了台,不由得恼起贾诩来。但他恼归恼,仍是不愿贾诩受那董卓责罚,心道:“贾诩啊贾诩啊,枉你平日了机智聪明,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恁的糊涂了呢!……也罢,也罢,只要我手刃了乱尘三人,是时凭这般功绩再向太师求情,纵是官降三级,也可保得你性命了罢?”他既已打定主意,便对张绣道:“动手!”

    张绣向来事事听从叔父的,心中虽也是不忍屠戮乱尘这等英豪,但叔父既已是定下吩咐,他怎能不从?当下便执了长剑,与张济齐攻而上。那王方等四人见张济叔侄二人已然持剑强攻,心中不由得暗暗得意:这高矮二人武功自是不弱,眼下矮者虽是受了剑伤,但并未伤动筋骨,眼下张济叔侄二人急于立功,自然心浮气躁,更给予了对方良机。待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他四人再渔翁得利,岂不快哉?

    果不其然,张济叔侄二人与高矮汉子只斗了十余招便已是险象环生,董卓身为众将主公,见王方四人竟是从旁看热闹一般,不由怒从心起,厉声喝道:“王方、牛辅、李蒙、樊稠!你四人欺老夫不是!”一声厉喝犹如炸雷,王方等人已知董卓瞧出端倪,遂不再旁观,又持了宝剑,与张济二人混在一处。

    他六人虽是各有心计,但联手实力亦是不弱,高矮二汉只觉无法抵挡,只能拼着大量损耗内力,将钢刀铁链舞得呼呼声响,才勉强挡住六剑齐攻。

    乱尘伏在身下矮者背上,此时听他气喘如牛,招法也渐渐散乱,而敌方六剑却是越攻越紧,心知要糟,可他苦于中毒间内力要逼压毒质、真气无法凝聚,只得努力收束心神,强行聚气,只觉那一寒一热两股气息在筋脉里上蹿下跳,使得自己怎么也无法调用内力。正焦急间,只见王方持剑的右手肩膀微微一抖,乱尘精晓剑术,便知他下一招要攻矮者上盘,果然那王方长剑微颤,已削至矮者右边脸颊,乱尘本想出手替矮者抵挡,但苦于周身乏力,情急之下,只能道:“使‘鹰击长空’。”那矮者知乱尘武功甚高,遂不假思索,将这一招使了出来,但见他双臂箕扬,长剑由下至上斜挑,犹如雄鹰在天空中翱翔一般,非但挡了王方这一记险招,更是顺手连破了张济直刺、张绣竖劈之势。    王方心中一凛:“这乱尘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竟能神奇至斯,我出招在前,那矮子出招在后,他居然能仅凭一记普通的剑招,一口气破了我方三人剑势,这可当真了得。”但他随即转念:“咱们六人齐战,那矮子只是由乱尘口述招式,倘若使的不对,便被要乱剑刺死,再者那乱尘终归是人,既是凡人,难免不能万事料尽,难道真能未卜先知不成?”他剑上加催内力,使出一招“韩信点兵”,剑尖急点,攻往矮者胸腹近百处大穴。这一招是他生平最为得意的剑术,但见他剑尖颤颤点点,犹如当年韩信沙场点兵一般,纵横开阖,颇为淮阴侯之飒爽遗风。其余五人见他连压箱底的招数都使了出来,唯恐落了人后,不免也是各使绝招,重又攻了上来。

    高矮二者登时不敌,只听乱尘幽幽颤声道:“二人同行‘苍黄之气’心法,你使‘月下萧何’,他使‘长乐宫室’!”高矮二人齐齐一怔,心想:“我二人武功本非一脉,只是后天经由恩公传授“苍黄之气”的心法口诀,乱尘公子怎生如此厉害,竟能从我二人大相径庭的招数之下看出内力同源同宗。这两招虽同是出自萧何擒杀韩信的典故,但前一招是青州鹰爪门的腿法,后一招则是交州海沙派的鞭法,这两招各具天南地北的特色,实是风马牛不相及,怎可联手使用?”但这时情势紧急,哪里容他二人再细细琢磨,矮者大刀一收,双腿连环,一招“月下萧何”回旋踢出,只听咚咚咚三响,张济侧腰、张绣右膝关节、王方左腿小骨齐齐中招。于此同时高者铁链飞舞圆转,有如圈绳。

    须知张济六人虽是互有龃龉,但此时一起攻敌,剑法却井然有序,分为前后连环,纵是前方张济三人被破,后面仍有连环三刺,极是阴狠歹毒。但此时铁链兜转,看似自顾自舞,却均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提前一刻挡在对方剑法的来路。这“长乐宫室”分为两段,黑衣高者见已然得手,后半招更是催生,但见那铁链猛的一紧,直要将敌方六剑尽数裹了。但他颇是贪功,情急之下招法之中便有了变数,反被六人瞧准了破绽,六剑齐迫,这才从铁链狂舞中脱身跃出。

    高矮两者行这两桩招式之时,本已是危急之势,没想到乱尘仅从他二人的招式便已看出武功渊源,更是结合当场形势、将这两招天南海北的武功揉在一处,两招一出,非但解了危局,更转眼间反败为胜,此时他二人心中的惊讶与佩服,比张济、王方诸人更是大得多了。

    张济六人方才与乱尘已经较量过,情知不敌,现已起了退怯之心,但他帐下卫士却不明这其中利害,一名将校发了一声喊,已领了十几人挺剑强攻,只听乱尘又道:“刀使‘明修栈道’,鞭使‘垓下围霸’!”淮阴侯韩信用兵如神,号称兵仙,这两桩事一助汉王刘邦出得川中争霸九州、一逼霸王项羽垓下自刎失得天下流芳,皆为百世之事,江湖中人钦佩仰慕,这才在传世武功中创出相应招数。这两招便是由出于此:于鹰爪门,这“明修栈道”乃是大开大阖的招法,颇得鹰爪门阴狠、霸道之髓;而“垓下围霸”在海沙派中却是绵密奇诡之法,讲究虚张声势、攻心败敌。这两桩武功非但毫不相干,更是于武理上背道而驰,但此时高矮二者已被乱尘修为所惊,再不犹豫,将两桩招法一齐使了出来。但见黑衣矮者持刀跃起前纵,步法走成一条细细直线,如似在危崖上行走一般,钢刀连环七记竖劈,如断浪劈海一般,直取中路。那高者却是铁链轻撩轻抖,弯弯曲曲,犹如草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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