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腐朽的芬芳,寻到安魂的殿堂,血污沾染了城头的青苔,妇孺的头颅随风摇摆!迷迭香悄然绽放,生命肆意生长,瞭望无尽忧伤!

    居庸关内,主帅营帐。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统帅营帐?不想活了吗?”一个将士横眉怒目。

    “我乃镇国公,求见主帅,速速让行!”仇昭雪言真意切。

    将士一口回绝“我管你是什么公!主帅吩咐!除了几位统领,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胆敢违背,军法伺候!”

    话音未落,营帐中一阵骚动,一个背负双锏的彪形大汉行了出来,怒目而视“嚷什么嚷?惹得主帅心烦意乱!你们该当何罪?”

    “启禀柳将军!此人自称镇国公,求见主帅!”将士拱手道。

    “镇国公?”

    “柳天恕,你不认得我了吗?”仇昭雪眼神一厉。

    柳天恕定睛一看,顿时热泪盈眶“尊者?你是尊者?你回来了!你......”

    将士见此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他只知柳天恕勇冠三军,却从未见过他泣不成声的模样!此人到底是谁?难道他真是镇国公?传说中的那个人?

    “是,我回来了......”仇昭雪冁然而笑。

    柳天恕单膝跪地“恭候尊者大驾!”

    “神机营!五军营!帝师!齐聚于此!主帅莫非是......”仇昭雪念念有词。

    柳天恕稍稍迟疑,仇昭雪已然行入营帐。

    主帅营帐中五人围坐,嬉皮笑脸的唐玉,披头散发的江彬,独臂的拓跋绝,还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而为首之人一身戎装,熠熠生辉,正是明武宗!

    仇昭雪与众人相顾一眼,后与武宗四目相对,唐玉、江彬等人惊愕失色。

    “仇卿!”武宗怔了一怔。

    “臣叩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仇昭雪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江彬见状,心说本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还敢回来,这下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念及此,与唐玉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武宗径直行去,亲手扶起仇昭雪,柔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圣上挂念,臣汗颜!”仇昭雪声泪俱下,他没料到武宗不仅没有指责怪罪,更没有追根溯源,而是宽容接纳!

    真正关心你的人,不在乎你是否饱经沧桑,只在乎你是否安好如初!

    “圣上,臣有一事不明!”仇昭雪说道。

    武宗见其安好,龙颜大悦“但说无妨!”

    仇昭雪扫视众人“滥杀平民,充当敌军,冒领战功,该当何罪?”

    众人面面相觑,须发花白的老者拍案而起“胡言乱语,老将驻守边陲以来,从未发生滥杀平民、冒领战功之事!更没有寸土丢失,你不要在圣上面前妖言惑众!”

    “此话当真?”仇昭雪声声冷笑“我是否妖言惑众,圣上到城头一望便知,虽说寸土未失,但蒙古军队在大明疆土上来去自如,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到底归功于谁?”

    “你!”老者面红耳赤。

    “是否有冒领战功,我们不曾知道,但有人搭救蒙古人,放虎归山倒是千真万确!”唐玉喜眉笑眼。

    “不错!拓跋将军,你怎么看?”江彬嗤笑道。

    言毕,营帐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齐齐看向拓跋绝,拓跋绝六神无主,甚至不敢看仇昭雪一眼。

    “大敌当前,本该同仇敌忾,焉能自相为敌?到此为止吧,尔等退下,仇卿,朕有话与你说!”武宗沉声道。

    话音未了,众人相继离去,须发皆白的老者离去时又恶狠狠瞪了仇昭雪一眼,仇昭雪却毫不理会。

    待到跫音绝然,武宗这才幽幽说道“王勋镇守边陲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逢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朕更希望你们众志成城匡扶社稷!”

    “圣上,杀民冒功十恶不赦,犯了兵家大忌,若不肃清军纪,如何做到军令如山,一帮乌合之众敌不过蒙古人的大马金刀!”仇昭雪直言不讳。

    武宗怫然不悦“既然如此,不瞒你说,人,是朕下令杀的!难道你要把朕也法办了吗?”

    仇昭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武宗复又说道“蒙古人纵横驰骋,方圆百里不留活口,十余个村落已是一片废墟,偏偏险要之地还有幸存者,你不觉得奇怪吗?”

    “圣上认定一帮妇孺是细作?”仇昭雪如丧魂魄。

    武宗长叹一声“不错!”

    仇昭雪颦眉蹙頞“不瞒圣上,臣不仅救过蒙古人,之前还去过蒙古大营!圣上会认定臣是奸细吗?”

    “不!朕相信你,朕只相信你!”武宗脱口而出。

    仇昭雪无言以对,面对他人无条件的信任时,人总会受宠若惊!但他知道武宗可能是无计可施,环顾身边亲信,没有人值得信任,不得已才信任自己!他恍然想起蒙古可汗的话“活在世上的人才是身不由己!无路可退!”果然只有帝王才懂得帝王!

    “蒙古人的战书到了吗?”仇昭雪问道。

    武宗面色清寒“臣服抑或灭亡!”

    “屠城?”仇昭雪惊骇失色。

    “不必大惊小怪!居庸关地势险要,又有大军驻守,易守难攻!蒙古人善于掠地,不善攻城!他们久攻不下,必然疲返......”武宗若有所思。

    “居庸关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无寨可防!”仇昭雪正颜厉色“我们退无可退!”

    武宗眉心一蹙“你知道朕并不怕!朱家先烈所能!朕所能!朱家先烈所不能,朕亦能!”

    “臣知道!”仇昭雪紧紧握住武宗颤抖的手。

    “镇国公听命!”

    “臣听命!”仇昭雪俯身跪地。

    “朕封你为先锋官,率帝师三千痛击北虏!以壮军威!”武宗铿锵有力。

    仇昭雪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臣领旨!”

    言至此处,他恍然想起了蒙古可汗的话“你要劝狼不要吃羊?”

    蒙古人明明是人,他们有自己的无奈,不得不变成狼!佛曰人自相残杀是**裸的罪过,狼吃羊却是理所当然!他们的伪装,自我欺骗!印证了自己的无奈!命运之下,强大如蒙古也卑微不堪!因为无奈!他与武宗不得不拯救百姓苍生,背离弱肉强食的天道,他们简直是妄人,假如为救人而杀人也是罪过,那么他们甘愿承受!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彼此的信任,不过是命运的把戏,他们被命运束缚,无奈站在一起,自相欺骗正如蒙古人在冰天雪地里披上狼皮,自言自语“我是狼!我太饿了,我只能去吃羊!不是杀人,不是罪孽!”

    最好的伪装,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自己。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天凝地闭,风卷残云,居庸雄关,壁垒森严。

    拓跋绝手持长枪,直指苍穹,柳天恕挥舞双锏,虎虎生风!帝师三千人身着雀翎衣,腰横雁翎刀,背负三眼火铳,脚踏龙马靴,迎着漠北风沙昂首傲立,青丝飞扬!一眼望去,鳞次栉比,军容壮盛,宛如天兵神将!

    一身甲胄的仇昭雪龙行虎步而来,见帝师气势如虹,顿感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天为父,地为母,天地不负,同甘共苦!”

    话音袅袅,仇昭雪的振臂高呼如泥牛入海,唯独柳天恕声嘶力竭,传回零星呼声,其余人等冷眼静看默不作声。

    仇昭雪千头万绪,难道帝师三千人不认得自己吗?还是说在自己失踪时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不然为何如此陌生,如今的帝师或许已然不是曾经的正义之师!

    “尊者回来了!你们哑巴了?尊者是我们再生父母,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胆敢背信弃义?”柳天恕面向帝师三千人破口大骂。

    “拓跋!你倒是说话呀!”柳天恕厉声喝道。

    拓跋绝面色铁青一动不动。

    柳天恕视仇昭雪为再生父母,又憎恶背信弃义之人,顿时怒不可遏,一手揪住拓跋绝的衣襟“好小子!早看出你心怀叵测,没想到你连尊者都不认了!你也不想想,若不是尊者,你还在为奴为婢!你今日敢不认尊者,可别怪我一双丧门锏!”

    话音刚落,拓跋绝依旧不为所动,柳天恕气急败坏,揎拳掳袖正欲动手!

    “若不是他,我不会痛失臂膀!你不也是伤痕累累?我们入宫为奴,抱残守缺!至少没有性命之危!现在出生入死朝不保夕,他是救了我们,还是在害我们?”拓跋绝情真意切。

    柳天恕咬牙切齿“那你为何要追随尊者?”

    拓跋绝怅然苦笑“我原以为可以改变什么,到头来发现什么都改变不了!悲剧已然发生,深居宫闱乐天知命才是我们的结局,而不是舍生忘死马革裹尸!他令我们视死如归,只为了满足他的贪念,我们不过是他的垫脚石,浮屠!浮屠!不是我们背叛了你,是你背叛了我们!”

    柳天恕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帝师三千人失魂落魄如死沉默。

    “歃血为盟以来,我每每身先士卒!我们有何不同?”仇昭雪问道。

    拓跋绝嗤之以鼻“你与我们不一样!你拥有太多,放不下太多!”

    风沙漫漫,旌旗猎猎,仇昭雪仰天长叹“是我错了!蒙古大军不日兵临城下!他们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可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背后有万千黎民,我虽是一介匹夫,但我愿用我的鲜血捍卫疆土!我可以死,大明不可亡!卑微的活着,还是壮烈的死?你们自己选择!”

    话音未了,帝师三千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仇昭雪,他们的答案显而易见,与其卑微的活着,不如壮烈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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