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昏,残阳如血,我坐在城西的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城市。

    城市中巨大的烟囱内黑色的炊烟正在天空升腾着,汽车的笛声,人群的喧闹声在这里依然可以清晰的听见。

    “开子,就知道你又爬到这里来了 ”

    就在这时,一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从我身后的山坡下爬了上来。

    男人的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的东西,我不用猜就知道是鸡爪子和啤酒。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兄弟刚子。

    这些年我一共认了两个兄弟,一个是刚子,还有一个是涛子。

    我们3人在初中的学校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组合,我们行事的准则是,不求欺人,但求无人敢欺。

    “来,兄弟,喝酒。”

    刚子一甩手就扔给我一听听装的青岛啤酒。

    我们拿着听装的啤酒一口气干了半罐后,刚子开口道:“开子,这次你考上重点高中,涛子虽然没考上,但他家有钱,他爸肯定也会帮他买分数线上高中的,只有我,这次是真的要离开学校了。”

    刚子说到这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本来我也不喜欢上学,只是这次我们兄弟就真的要各奔东西了。”

    刚子说完这话,眼眶有些微红。

    听到刚子的话,我的心中也是一酸。

    我的兄弟刚子,在学校他虽然是出了名能打的狠人,但他的学习成绩却是一塌糊涂的,这次他距离重点高中的分数线相差足有万里,而他的家境情况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帮他购买重点高中的分数线。

    “刚子,考不上重点高中,上个普通一点的也行啊”我出言安慰着刚子。

    刚子挥挥手:“算了吧,普通高中念了也是白念,一个学校几年也出不了一个一本的学生,那样念书就是浪费钱,再说,我家的情况是不可能同时供起两个高中生的,我妹妹这次已经考上了重点高中,我还是安心在涛子家的砖厂打工,让我妹妹好好上学吧”

    刚子话完,我沉默了。

    刚子的妹妹叫林燕,和我们是一个年级的,她和刚子可不一样,刚子初二留了一级,其成绩每次还是稳稳保持在年级倒数十名之内,而林燕却是学校的优等生。

    如果让我选择,我也会选择让林燕上学,让刚子这货打工的

    “开子,好好上学,去了新的学校有啥过不去的事记得给兄弟打电话。”刚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神色很认真。

    我看着刚子,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知道他这句话不假。

    在我上初二时,有一次我得罪了社会上的一小混混坤仔,坤仔找了5,6个小混混在校外堵我,当时我被干趴下了,是刚子提着两把菜刀冲上来和坤仔他们对拼才将坤仔他们赶走的,那天刚子的头被坤仔他们干了好几钢管,那血是流得满脸都是。

    即使是那样在赶走坤仔后,刚子还是在第一时间扶起了我,问我有没有事

    当时看着满脸是血的刚子,我就知道这个人能做兄弟,这样的兄弟一做就会是一辈子的。

    这3年来,我和刚子的暑假和寒假都是在涛子家的砖厂度过的,涛子家的砖厂就在这小山之下。

    我和刚子喝着酒,我们看到从涛子家的砖厂内闪电般的蹿出了一人,不多一会那人就跑到了半山腰,在半山腰他大骂:“你们这两货真他么不够兄弟,竟然有酒喝不叫我。”

    我和刚子笑了,来人正是涛子。

    涛子跑到山顶后,拿起酒就干,看他这模样他就像是八百年没喝过啤酒一般,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瘦的跟猴差不多的人竟然会是一砖厂大亨的儿子。

    “涛子,你慢点,没人跟你抢,我问你,还有5天就要开学了,你爸给你买了分数线没有”

    我问着涛子,我的心里有些许的期望。

    刚子不能上学了,如果涛子能跟我去同一所学校,那么我的高中旅程也就不会那么的孤独了。

    “我爸说要给我买分数让我上1中,但是我没让”

    涛子的话差点让我吐血,我指着涛子的鼻子骂着:“你是脑残吗你爸给你买分数你怎么不让”

    涛子拍拍我的肩膀笑了:“算了吧,我这成绩就是上了高中估计也是浪费钱,我要能考上大学,估计母猪都能直接飞天。”

    涛子说完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我爸是有点钱,但那些钱都是留着给我娶媳妇用的,我可不能把它浪费在其他的地方。”

    涛子这话出后,我破口大骂:“你这二货就是重色轻友,你为了娶老婆连兄弟都不要了。”

    我骂完,涛子又笑:“开子,你以为大家都像你长得那么帅,不用考虑那些事的,我决定了,不上学直接讨老婆生孩子算了,每天抱着美人,那感觉多爽。”

    我听到涛子的话直接一拳砸了过去:“涛子,我他么对你太失望了,你以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你喜欢的人是柳佩佩吗怎么眨眼功夫你就要娶其她的女人了”

    涛子用瘦得只剩下排骨的胸膛接住了我的铁拳后叹了口气:“哎,别提了,柳佩佩那如花似玉的模样怎么可能看上我这如猴般的猴神,我还是务实一点找一个差不多的女人温柔算了”

    涛子这话我是认可的,柳佩佩那绝世美女貌似真的没有看上涛子的可能。

    那天晚上我们兄弟3人又去了我们常去的西街排档。

    在排档里我们点了烧烤和啤酒,酒一杯一杯,菜却动得很少。

    涛子说:“真快,3年眨眼就过去了,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刚子说:“对,我们兄弟转眼就会各奔东西。”

    我说:“即使不在一起了,但兄弟们的心却依旧会在一起,我们既然做了兄弟就会是一辈子的。”

    那天我们一直喝到东倒西歪才离开那家大排档,我们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初中的校园,在学校水泥的过道上我们扶着彼此的肩膀,嘴里大声的唱着黄家驹的歌,唱着那首光辉岁月。

    在这里我们曾经热血飞扬,在这里我们懂得了什么是兄弟,在这里我们知道了什么叫友情

    在这里我们曾经情窦初开暗恋过漂亮的女孩,在这里我们打过,骂过,靠着硬邦邦的拳头打出了自己的江湖。

    最后坐在学校的后山,我们都哭了。

    涛子激动的说,他舍不得和兄弟分别,舍不得曾经肯为了他挺起胸膛去找初三扛把子吴云的我们。

    我和刚子笑了,因为在这个年代为了兄弟我们曾经两肋插刀。

    我们在学校的后山坐了整整一夜,那一夜,我想起了李潇儿,想起了王萍,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同学,我不知道他们在这初中毕业后都将去往何处也不知道我和他们中间的某些人会不会在新的学校中重逢

    但我知道在这里属于我们的光辉岁月已经结束,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新的挑战,是新的江湖。

    第二天,我坐上了去往远方的一辆大巴车。

    大巴车的终点站在千里之外,从初一开始,每一年我都会用自己在涛子家打工挣来的钱去一次那个远方。

    那里是我母亲的家,在我离开母亲大一点后,我便打听到了当年我和我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的地名,只不过一直到我上初中后,我才拥有了跋涉去那里的能力。

    不过在那里我并没有找寻到我的母亲,我母亲村子里的人告诉我,我母亲在和我父亲离婚的那一年就离开了那里,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这些年她除了回来给我已故的外公外婆扫过一次墓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儿时记忆中那3间红漆黑瓦的房子已经残破不堪了,它似乎证明着因为那场婚变,那个家已经残败。

    但即使是这样,每一年我都会再去母亲所在的村子找她,我希望有一天母亲会回来,她村子的人能告诉她,她的儿子每一年都会来找她,那样的话,她或许就会留在原地等我,那样的话我们已经错过太久的人生里就不会再上演那么的错过。

    这一次,我依旧失望,我在母亲的村子里住了一天后,便匆匆踏上了回来的路。

    列车呼啸着,村子消失在了列车的身后,我坐在大巴车上握紧拳头,明天我还会再来,这场跋涉停止的时间,要么是团聚,要么就会是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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