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的下午,徐允恭无事便在书房看书,见柳滢曦没过来,徐允恭以为她是在收拾包袱,也便没有去打扰,但是却怎么样也静不下心来。

    心烦意乱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茶香飘来,徐允恭抬起头,正看到柳滢曦端着一杯茶水站在书桌前,含笑望着他。

    徐允恭柔情渐浓笑道:“滢曦。”

    柳滢曦把茶递过来,轻声道:“喝杯茶吧。”

    徐允恭接过茶,见冲泡的是“银针白毫”,缓缓饮了一口,放在桌子上,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柳滢曦点点头道:“恩,好了。”

    微微犹豫了一下,徐允恭还是开口问道:“滢曦,你会回来的吧?”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柳滢曦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迎上徐允恭期盼的眼神,心中忽然很莫名其妙,便说道:“当然,徐哥哥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柳滢曦的回答,徐允恭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柳滢曦回首,看到徐允恭放在一侧的披风,那晚被刺客划伤的口子还没有缝补,柳滢曦便说道:“徐哥哥,我拿披风回去缝补一下。”

    徐允恭看了一眼披风,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柳滢曦说她会回来,但是徐允恭知道,往后的事情很难说,自己真的很想留下一些她的印记。

    柳滢曦拿着披风回到房间,便没有再过来。

    因为徐家的众姐妹过去找她告别,也便耽误了时间。

    吃过晚饭后,柳滢曦回到房间,拿起披风抚摸着那道划痕,想了想,穿针引线,用天蓝色丝线,在上面绣下了“允曦”两个字,周围又浅浅勾勒了祥云图案。

    待把披风缝补好披风,夜渐渐深了,而柳滢曦仍旧没有睡意,便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透透气,隐隐约约听到后花园中传来低低的箫声,箫声绵绵,在夜凉如水里,更显得如泣如诉。

    听出是徐允恭在吹奏,柳滢曦回首看了一眼刚刚缝补好的披风,略微犹豫了一下,终究拿起来走了出去。

    走过曲折回廊,柳滢曦便看到徐允恭穿着轻薄长衫,正站在临水凉亭下面吹奏,是一首《相思引》。

    滢曦曾听徐妙心说过徐允恭精通音律,若是生于三国,不管是相貌才华或者音律兵法必然不输周瑜。

    但是由于徐达去世,柳滢曦从来不见徐允恭奏过任何乐器,而今徐达去世满一年,徐允恭总算不再那么处处压抑自己。

    柳滢曦不知道的是,徐允恭正是用这种方法,来舒缓自己因为她的即将离去,而生出的无尽愁绪。

    三月的上弦月,清亮微明,安静的洒在徐允恭玉树临风的身姿上,那样的温润如玉、俊逸伟岸。

    不知不觉间,柳滢曦发现自己心中对他的眷恋越来越浓,曾经她也曾把他当做大哥哥看,直到在中山王府这一年,她觉得自己似乎成长了很多,她渐渐感觉到徐允恭对她,比对自己的三个妹妹还要多一种情感,虽然很朦胧,很难言明,但是她就是感知到了。

    她渐渐懂得了徐允恭送她“平安扣”时说的话中的含义,也明了了徐允恭将两人合创的剑法取名“和鸣剑法”的意思,更听懂了他今日箫声中含着的情思。

    从一开始,他从未拿自己当妹妹看,就像她现在渐渐不把他当做哥哥一样,两人的心意是一样的吧,以前是自己年龄太小,不能懂得。

    直到燕王王妃赠给她“并蒂百合簪”,并在庆寿寺说那一番话,自己终于慢慢开窍了,或者大家都希望他二人能如那簪子寓意的那样花开并蒂、百年好合。

    远远地站着,没有去打扰他,回想着自己在中山王府的这一年,好像习惯了陪在他的身边,陪他练剑读书,为他做饭缝补,在别人看来自己像是做着中山王府的一个丫鬟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她知道在徐允恭和自己的心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别样的意义。

    一直以来,两人的以礼相待和至诚坦然,也赢得几乎所有人的尊重,所以柳滢曦虽然在中山王府长住,却被任何无谓的烦恼所打扰。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徐允恭守孝结束那一日,但是却想不到师父让她不日返回长寿山,怎么说,师父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

    正想着,徐允恭一曲已了,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回身正看到柳滢曦站在入口处的一株花开正盛的玉兰花树旁边,安静纯美。

    柳滢曦见徐允恭看到自己,含笑展颜,缓步走到徐允恭身边,伸手把披风披在徐允恭身上,娇柔细语道:“夜深寒气重,怎么穿的这么少?”

    徐允恭侧首看到披风已经缝补好了,而且是绣了“允曦”两个字,心中涌起莫名的欢喜。

    柳滢曦见徐允恭伸手拂过修补的地方,眼中含笑,一边为徐允恭系着披风上的丝带,一边明知故问:“喜欢么?”

    “喜欢。”徐允恭温柔含笑。

    柳滢曦帮徐允恭系好丝带,手还没有收回来,却被徐允恭伸手握住。

    柳滢曦抬首便迎上了徐允恭含情的双眸。

    徐允恭望着柳滢曦,柔情满满的说:“滢曦,记不记得去年送姐姐回北平的那一日,在柳堤旁,我说等我三年?”

    柳滢曦记起去年送朱棣、徐妙心回北平时候的事情,当时徐允恭话未说完,两人听到打斗声便急急赶了过去,后来自己贴身保护徐妙心去了北平,再回到中山王府,徐允恭便没再提及这件事,听到他重又提起,柳滢曦点了点头。

    见柳滢曦还记得,徐允恭伸出双手,揽住她的肩头,缓缓的说:“那天我的话没有说完,我想现在把话说完。”

    柳滢曦只是静静的望着徐允恭,一双明眸在月色的光晕中,更显迷蒙。

    徐允恭深深吸口气,尽可能轻缓的说道:“滢曦,再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向高真人提亲,许你嫁给我,好不好?”

    柳滢曦闻言,像是有朵百合花在心中慢慢展开,脸上浮起一层侵染了红晕的笑意。

    徐允恭唯恐自己唐突,有些紧张,俊朗的脸上是有一种难掩的期盼。

    柳滢曦看着徐允恭的样子,终究收住笑意,眼中却有一层柔情水波浮动,深深舒口气,缓缓伸出手,伏在徐允恭肩头,贴近徐允恭心口,吐气如兰道:“我等你。”

    徐允恭闻言,欢欣的舒口气,没有言语,却伸手将谢滢雪轻柔暖润的身体,深深拥在了怀中。

    两人终究在柳滢曦即将离去之时,表明了心迹,之前的种种或者都已了然,却没有人将话说明白,而今两人心意相通,即便远隔天涯海角,也是心心相印的吧。

    第二日,柳滢曦便跟随朱棣一行人北上,因为昨夜两人心意明了,所以真正到了离别之时,反倒不似之前那般失落不舍。

    昨夜的箫声,不止柳滢曦听到了,很多人都听懂了,徐妙心何其聪慧,见两人的情景,便猜知缘由,而朱棣则只是淡淡的看着两人的言笑晏晏,相互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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