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个时候,高架桥下左侧的马路上,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什么东西拖地时发出的“沙沙”声,孙小圣朝发出响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庞然大物在慢慢移动,走走停停,有时还会向后面倒退一下。

    朱大壮以为碰上了什么猛兽,高度紧张起来:“什么东西呀,这么大?”

    庞然大物依然在缓慢地移动,孙小圣感到好奇,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走,咱们俩看看去。”

    “要去你去,雨下这么大,一到路上就会淋个落汤鸡,我才不去呢。”朱大壮抱着双臂,缩起脖子直摇头。

    孙小圣见朱大壮不动身,就一个人冒雨来到“庞然大物”跟前。

    原来,这是一辆装满各种废品的拖板车,这些废品有塑料布,有旧纸箱,有饮料瓶,有破衣服。

    拉车人是一个妇女,她低着头,弯着腰,弓着腿正用力往前拉。很可能怕雨水淋湿旧纸箱,女人把这些废品包扎捆绑成一个集装厢形状的大垛,夜色中看上去的确有点像“庞然大物”。

    孙小圣还发现,女人拉车只所以吃力,有三个原因,一是车装得太高太满,又是顶风,车重;二是下雨路滑;三是这段路恰好是上坡路。

    孙小圣甚至能听到女人粗重的喘气声。于是,他连忙绕到车后面,运用魔力,稍一用劲,拖板车就轻快地朝前移动起来,并且一直走到高架桥下面。

    女人来到高架桥下停住板车,咳嗽几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拉带。

    借着路灯投过来的灯光,孙小圣还看见女人直起腰时又用右拳在后背上捶了几下。

    女人长出一口气,抬手撩开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清秀端庄的鸭蛋脸,一双大眼睛在两个眼镜片后面闪烁着喜悦的亮光,好看的牙齿又白又整齐。

    “总算淋不着雨了。今天比前两天收得都多。可这两百米的上坡路拉着拉着为什么就突然轻快了呢?没费力气就上来了。车上的东西也没有少,真是奇怪。”她纳闷,自言自语。

    她面容慈祥,神情愉悦。她衣着很随便,上身是一件宽大的蓝布工作服,下身是一条黑色直筒裤,脚上是一双旧胶鞋,没有穿袜子,由于鞋里进了水,她一走动鞋就发出咕咕哇哇的声响。

    女人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孙小圣与朱大壮,她把“庞然大物”放置好,寻到一片淋不着雨的地方席地坐下来,从上身穿的衣服右边口袋里摸出一个馍饼,从左边口袋里抽出一瓶水,咬去盖子,一口饼一口水大吃起来。

    朱大壮虽说天黑时分喝了一碗面条,可到了现在早就饿了。他看见女人大吃大喝,咕咚咽下一口涎水的同时又哼了一声。

    女人马上停下吃喝,转动脖子四下仔细打量,才发现面前有两个小孩子。

    她本能地一下子跳了起来,走近孙小圣与朱大壮,并且凑近些看两个孩子的脸。

    她惊讶地问:“你们俩是谁的孩子?为什么天这么晚还不回家?是爸妈打你们了吗?刚才我拉车上坡时,是不是你们俩帮我推车子啦?你们俩可真有劲儿。晚饭吃没吃?肚子饿了吧?给这馍,先吃。这水,喝几口。”

    女人把一块大馍饼一分为二硬塞到孙小圣与朱大壮手里,把水瓶递到朱大壮的另一只手上,回转身伸手在废品中间摸出一个小布兜,又从兜里摸出一瓶水递到孙小圣手里。

    孙小圣虽然不饿,但渴得厉害,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

    朱大壮则又吃又喝,不大一会儿就吃完了馍饼,喝空了瓶子。

    “哎呀,看来你们俩真的是饥了渴了。雨下这么大,买吃的都不出来了。”女人四下看看,叫了起来:“啊,那边有一个卖包子的还没有关门,你们俩等一下……”

    女人捋下长发,冒着大雨奔向五百米远的包子铺。

    停了一会儿,女人又冒着雨啪嗒啪嗒跑回来,在快要到高架桥下的地方,女人一下子滑倒了,尽管她摔得很重,可她始终没有松开捂抱在胸前的两只手。

    女人吃力地爬起来,一歪一扭地来到孙小圣朱大壮面前,笑着说:“铺子里就剩八个包子了,我全要了,也不知道够不够你们俩吃。我还要了四瓶豆奶,也不知道你们俩爱不爱喝。包子豆奶都是热的,快吃吧,吃完了告诉我你们俩的家在什么地方,我好送你们俩回家。天这么晚了,爸妈找不到你们,一定很着急呀。啊对了,你们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要不我先给你们的家里打个电话?那边有个电话亭子。”

    朱大壮吃下六个包子,喝下两瓶豆奶,拍着肚皮说:“阿姨,你就别忙活了,甭说电话,我们俩连个家都没有。”

    “没有家?怎么会没有家呢?”女人好奇地问。

    “你问他吧,我支持不住了。我这个人一吃饱就睁不开眼了,必须立刻睡觉。”朱大壮指下孙小圣,身子向后一靠,贴着大水泥桥墩呼呼睡着了。

    孙小圣蹲在地上,他仅吃了一个包子,当女人也蹲下来靠近他时,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自从他记事以来,除了爷爷孙悟空和顶红秃外,还从来不曾有人这么细心地关爱过他。而孙悟空与顶红秃的关爱是雄性的,这个女人的关爱让他感到的是深深的母爱。现在,他被女人的关爱感动得酸了鼻腔,直想哭,

    “孩子,别哭,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没有家?”女人贴近他,手放在孙小圣的肩头上,那是一只温暖的手。

    孙小圣抬起头,他一脸泪水,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阿姨,你不嫌俺俩长得个子矮、长得难看吧?”

    女人一怔,她借着路灯光又一次仔细观察两个孩子,只见孙小圣的身高1米多一点,两臂细长,小头小脸。朱大壮身高大约有1米2,方脸大耳,脖子短粗,皮肤黝黑,呼呼大睡,出气粗重。两个孩子的长相是不太理想,可这个女人对两个孩子心里没有鄙夷,倒渐渐地在心里浮升起对两个孩子的无限怜爱,她用充满激情的声调说:“你们俩怎么会难看呢?哎呀,两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呀,一个像红萝卜一样水灵,一个像桥墩一样壮实。我一见你们俩就喜欢上了。个子矮,是因为你们还是孩子呀,还没有长大呀。难看?一点也不。你看样子很机灵、也聪明,睡着的是你的哥哥吧?胖胖呼呼,挺耐看的。”

    “阿姨,我是他的哥哥,他是我的弟弟。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你啥都好,说话声音也好听。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俩,就收养我们吧,我们当你的儿子,好好上学,将来回报你的大恩大德……”孙小圣边哭边说。

    女人听了这话抓起孙小圣的手,拉他站起来,并把他搂到自己怀里,轻声说:“好孩子,慢慢说,把情况讲仔细。为什么会被父母抛弃?你们在儿童福利院有登记吗?你们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孙小圣说:“我和弟弟自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流浪到现在。我们在儿童福利院呆过,可没有人收养我们。我们好想有个家,有个安身的地方。”

    女人听完孙小圣的讲述,脸上出现兴奋的神情,她抚摸一下孙小圣的脸蛋说:“既然这样,我就暂时收留你们。”

    “为什么是暂时?”孙小圣问。

    “孩子,你不知道,收养孩子要办各种手续呀,在没有办正式收养手续以前,叫暂时收养,等办下手续,咱们就成永久收养了。”女人笑着对孙小圣解释。

    “办手续很难吗?”孙小圣又问。

    “我也说不准。到时候看吧,你放心,只要符合条件,阿姨是能够把收养手簇办下来的。”女人抚摸一下孙小圣的头说:“孩子,走吧,咱先回家吧,这里太冷了。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弟叫什么?”

    “我叫孙小圣,他叫朱大壮。”

    女人听了这两个名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们俩真叫孙小圣朱大壮?”

    孙小圣见女人一脸惊奇,问:“阿姨,你认识我们俩?”

    “不不,我……”女人掩饰自己的表情,问:“你们俩原来不是一家人?”

    “不一家,后来当流浪汉当在一块了。我叫醒大壮吧?”

    “别,他睡着了,我背他。”女人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

    “这些东西呢?”孙小圣指下废品车。

    “阿姨把你们俩接回家,再来拖。”女人说。

    “我也来帮你。”

    “好。”

    “阿姨,你一直让我们俩吃东西,你没有吃。这一个包子你吃了吧。你收了这么多东西,又拉又拖,你一定很累,就不要背他了,叫醒大壮让他自己走吧。”孙小圣说。

    “你这个孩子真懂事,也知道心疼人,还懂礼貌。阿姨真喜欢你。不过阿姨现在心里高兴,不知道饿,也不知道累。你把包子拿好,我背上大壮,咱回家呀。家离这里挺近的。”女人说。

    接下来,女人从“庞然大物”上抽出两块塑料布,一块让孙小圣披上,一块披在朱大壮身上,然后背起大壮,拉着小圣,朝自己的家里走。

    朱大壮呢,也睡得真死,怎样搬弄他,他都没有醒。

    女人背着朱大壮拉着孙小圣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来到一条不宽的河边。

    这里很像郊区,四周没有高楼大厦。雨水从不同方向朝河里哗哗流淌,风吹得河岸上的垂柳似女人飘飞的发丝。

    在靠河岸的外侧,有一座用花条防雨布搭起来的窝棚。女人走近窝棚,一条被链子拴着的大狗扑过来抖响链子发出亲热的叫声。

    “大黑,来了两个小客人,以后你有玩伴了。”

    女人弯着腰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窝棚门,并拉亮电灯。

    大黒在孙小圣的身上嗅了嗅让开路,孙小圣随女人进到棚内。

    虽说这座窝棚顶上有一层雨布遮盖,可还是有地方在漏雨。

    棚内地方不算小,几个木框窗架拼在一起是窝棚的四壁,棚顶有几根横七竖八搭起来的木料。其实,准确一点说,这只是一座被防雨布包裹着的小木屋。屋门口有做饭的锅灶,屋内侧有一张不太宽的床,床上有衣被与杂物。

    靠床有一张旧木桌,桌上的物品让孙小圣两眼一亮:竟是一台台式电脑。

    大黑是条黑毛大狗,毛长体高。狗窝紧挨着屋门口,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大黒的同意,想进这个木屋会有多么的困难。

    女人在床上拨拉出一块地方,把朱大壮放上去。

    朱大壮翻下身子,伸展四肢,更舒服地睡去。

    女人对一直打量着屋内摆设的孙小圣说:“小圣,这个家怎么样?没有想到会这么小这么穷吧?你会不会嫌弃呢?”

    孙小圣把头摇成了拨郎鼓,连声说:“不,阿姨,这个家很好,大黑也好,屋里很暖和。阿姨,我们俩去把板车拖过来吧?”

    “不用啦。咱住的这个地方风大,车子拉过来有被风刮到河里的危险。你不要操心,你也上床睡吧。我去大桥下看着点。再过不大会儿天就亮了。听话,来,上床睡觉。”

    女人在大壮身边腾出一块地方,让孙小圣躺下去,然后走出木屋,轻轻把门关上,又朝高架桥下走去,她要看护她的货物并一直到天亮。

    孙小圣想爬起来跟大黑玩一会儿,可眼皮发沉,他很快也睡着了……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章节目录

留学人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欲望社只为原作者马强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马强度并收藏留学人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