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老婆的眼睛肿得厉害,我劝她去做水疗,她乖乖去了。正洗着碗,门铃响了。外面是门卫,他把我的报纸送了上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笑着点着头关门的时候想到这句话。摊开报纸我皱了皱眉头,目录上用油性笔写了一串数,老黑的手法。我给他打了过去。

    一个陌生的声音接的电话,斯文年轻。“喂?是王先生吗?”他问。我开了变声器,“是。”“大哥说事情办妥了,但是你的屋子不干净,请多打扫。”“他有说谁吗?”“亲戚。”对方挂了电话。老黑知道我不像他一样满世界认亲戚,那么就是说我们公司里的人害死了赵芸,开什么玩笑,公司里除了我老婆和我是亲戚,就只有方毅那小子了。我瞬间一个头两个大,我很重视和老婆娘家的关系,方毅是老婆的堂弟,从小不学无术,混完了大学无处可去,幸好留过学,能蹦两句外语,我就留他在公司里做个闲职,跟在学长身边审批英语教师,现在闯出这种祸来,真恨不得抽死他,赵芸的事帮他瞒住了,以后肯定还要惹乱子。找人处理掉他吗?不行,老婆娘家有钱有势,查出点什么来不会善罢甘休。我正心烦意乱的烧写着号码的报纸,老婆回来了,看见我在烧东西,坐到我身边来,我闻见她身上水疗后的香薰味道,薄荷?或者兰花?我分不清楚,但是闻得有些入迷。她用嘴唇碰碰我的耳朵,轻声问我:“在烧什么呢?”“联络老黑的东西。”“我还以为你要去找哪个女强人呢?”“我哪有那贼心啊,光想着你了。”我笑着吻她,把灰烬冲进下水道。

    经过紧张环境的女人需求旺盛,到了晚上我腿软得都站不稳,第二天脚踝消了一半肿,看上去依然青紫吓人,我躺在床上想着我不去的话小李能不能应付得了,她穿好衣服又来咬我的下巴,我躲开了,说:“我和你一起去公司吧。”她愣了愣:“好吧,我帮你换衣服。”扑了上来,女人真可怕。

    公司里没有异象,所有人都笑着和我打招呼,现在死个人不算个事了吗?我在办公室里问老婆,她笑笑不说话,给我倒了杯水。我上楼去晚托组找小李,他的脸色不好,把书柜上的所有教师资料都搬出来整理,他助理说他昨天一大早就在找死掉的那个老师的资料,后来所有的资料都被搬出来了,他就说要把所有的教师资料都整理出来。我看屋子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头都疼了,晚托班老师基本上都是在校大学生,一两年人就全换成新的了,几百人的资料和合同一次堆在一起,不是一天能整理好的。我叫他:“小李!”他抬起头看我,好像没反应过来我是谁。我又叫了他一次,冲他招了招手:“过来。”他小心奕奕的搬开资料走到门口,我问他:“找到赵芸的资料了吗?”他摇了摇头,我闻到他身上一股汗臭味,“你不会从昨天早上直到现在一直整理资料吧。”他抬起头看着我,“是,”他说,转头看着办公室里忙忙碌碌的人,“你看看这些人,前天晚上才死了个人,这些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人落泪,今天早上就连和赵芸搭班的老师也笑呵呵的和我打招呼。”我觉得他似乎有点钻牛角尖,叫他的名字,他像是没有听到,接着对我说:“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赵芸的父母就快来了,我该怎么面对他们?要是找不到赵芸的资料就好像她没有在这里存在过一样,可是她在这里啊。她还提出要去家教组呢。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怎么会没了呢?”

    小李不断的喃喃自语,他精神压力太大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需要休息,去和我老婆聊聊吧。”“不行我要找赵芸的资料。”“我会找到的,你去吧。”他盯了我一会儿,走了。我呼了口气,小李那种直勾勾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办公大厅里面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在装忙,都在躲避我的眼神,我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同志们,麻烦都把手里的活停一下。”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在心里默念爷有的是钱爷有的是钱爷就要鬼推磨,说:“希望你们记住了,前天晚上死的那个女老师叫赵芸,草云芸,现在咱们来玩个游戏吧,谁能找到她的资料谁这个月的工资加倍。”我把办公室的门让开,小李的助理第一个冲了进去,办公大厅里安静了一下,又有十几个人进去了,剩下的人全在原地观望。我想中午之前赵芸的资料就能找到了,我的秘书冷冰冰的站在门口,他说:“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律师下午有空,中午请不要喝酒。”我说:“行,我老婆知道学长要回来了吗?”“通知过她了。”

    我坐车去机场接学长,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打的回来的,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当面和他说才能安心。警察那边老黑已经处理了,方毅那小子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和学长说,还有老黑的反应速度让我不安,跳楼的事情才发生,老黑就知道了,未免太快了些,我心中最坏的预计就是这些年老黑一直把我当成枪头使,要真是这样,我的命估计就没有原来那么值钱了。正想着,车进入了隧道,我愣了,去机场的路好像没有隧道啊。我这才注意到开车的师傅,他带着连帽衫上的帽子,帽子下面还有鸭舌帽,隧道里暗,我看不清他的脸,车速好像很快。我把身子往前探,隔着玻璃问他:“师傅,咱们这去机场走的是哪条路啊?”他瞥了我一眼,突然我就被甩回了后座,头上一疼,我心里想:妈的,这王八蛋加什么速。我揉着头,赔上笑脸,说:“大哥是哪的兄弟啊,这是有人想见我吗?有话好说啊。”司机不说话。

    出了隧道竟是盘山路,曲折不见尽头,车速越来越快,我心凉了半截,估计这次是遇上事了,急忙掏出手机,结果司机在山路上猛一甩尾,我没坐稳,头撞上车门,血迷了我的眼,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了。我急了:“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没想到他急刹车了,我重重摔向前座,脑子里只想到:完了,这人是个疯子。头上的血流个不停,我用力用手去擦,鼻子里也出了血。后来我好像被拖出了车子,朦胧中听见一声破空声,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是被淹醒的,用力挣扎才从水里把头拉出来,差点呛死。我感觉到我的头发被揪着,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司机正看着我,我想说话,但是一开口只能咳嗽。他把我架了起来,绑在树上。我仰头看见阳光斑点,什么都是模糊的。那个人捏着我的脸让我面对着他,他好像在说话,我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很激动的在挥动胳膊。我想动,忽然全身的感觉都回来了,我的头要裂了,两条腿可能都断了,胳膊酸麻无比。那个人叫了一会,然后他好像累了,背对着我大口喘气,身体剧烈的起伏着,如果是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我会明白这是负面情绪爆发的典型预兆,但是现在我只觉得疼,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不想死,我想说点什么让他别杀我,刚张嘴,他突然扭过头来冲我的脑袋打了一拳,我又晕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我依然听不见声音,朦胧中只注意到老婆红肿的眼睛,这次事情我甚至没时间去想还能不能见到她,现在忽然很害怕,我的伤很重,脑震荡、肺出血、断了一条腿、大量外伤和软组织挫伤,这辈子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太危险,太对不起爱我的人。接下来的几天我睡睡醒醒,在梦里总是听见敲门声,三声,不急不缓。在这期间,警察不断来找我想要做笔录,但是因为脑震荡,我暂时性失聪,神志也不是很清醒,所以给警方提供的消息十分有限,记者之类的人全部被婉拒,但是医院的保安不是很好,有时会有人跑进来拍照,搞得我心神不宁。

    直到两个恢复疗程后,我的听力才渐渐恢复,之后从学长那里听到一些公司的事情,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我被绑架的事情闹得多么大。从我被劫持到被人找到一共四天,因为我没有去接机,秘书发现打不通我的电话,随后出租车公司用gps查车的位置,发现了出租车在城外山崖下面,几个小时后车吊了出来,车上没人却发现了我的电话,第二天报纸媒体上各种猜测纷至沓来,神秘车祸被炒得沸沸扬扬。与此同时,清洁工在楼梯间后面发现了被打晕的出租车司机,我的失踪被定性为绑架。

    根据监控,警方将嫌疑人锁定为赵芸的男友。接下来48小时的搜寻和等待是漫长的,每每说到这里,老婆的眼眶就通红。第四天中午,一队登山者顺着狂暴的叫喊声发现了正在对我拳打脚踢的赵芸男友,那里距离发现出租车的地方隔着一座山,这个疯子居然拖着我翻了一座山。虽然难以置信,但是解释了为什么我身上有那么多擦伤。警察直到晚上才赶到,解救我的过程完全没有受到赵芸男友的阻挠,他只是一直不停的对我进行敲打,精神专家对他进行了鉴定,说他患了一种名字很长很绕口的病,我直接理解为精神病。

    我在两个半月后出院,对赵芸男友的审判我没出席,我甚至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关于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我只想继续过我的小日子。每当独处,我总能听见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为此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是各种治疗都没用,最后我索性相信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日子慢慢回归正轨,然后,我看见了赵芸。

    那是赵芸一周年忌日,我办公到很晚,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与以前不同,这次敲门声持续了很久,我走出办公室没有看见人,然后办公大厅角落里一片光吸引了我。不知道是谁加班到这么晚,我走过去,看见那里有一个女人正在写教案,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我看见一张苍白的脸,我笑着打招呼:“加班啊?”她盯着我站了起来,“我带你去看看吧。”她向门口走去,我莫名其妙,想叫住她才发现不知道她的名字,然后我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的。不知为什么,我一靠近她就有一种自己应该跟着她的感觉,气氛很奇怪,她不说话我也沉默,须臾间竟已走到学长家。

    学长住在高档别墅小区里,与我家相隔整个城市,开车到公司要半个小时,我正诧异于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走了这么长的路,别墅里出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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