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事重重的行走在复旦大学的校园上。

    这里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的美,这片土地神圣而不可侵犯。

    她有时就在想,如果这个年代没有动乱,没有杀戮,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吧。

    没错,她不只是徐柳卿,她更是一名□□地下党员,代号夜莺。

    主要负责种子与老鹰之间的联络,也负责收集一切有用的消息。

    这里当然包括国民政府的一切消息。

    可是现在他们却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国民政府的特务机构发现了潜伏在暗处的种子。

    并把他深深的挖了出来。

    这件事已经不是她所能解决的了。

    甚至她都已经开始怀疑有人盯上了自己!

    夜莺需要老鹰的帮助。

    而老鹰,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叫什么,多大年龄。

    自从徐柳卿来了上海之后。

    与她单线联系的只有他和种子。

    不过听声音,倒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

    今天他按照惯例,依然来了这里。

    她在远处小心的观察着,生怕自己的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

    一旦牵连到老鹰,她将追悔莫及。

    清晨的阳光透射在房子后的长椅上。

    那人像是平常的老者,坐在那里发呆,像是享受着自己的余生。

    “老鹰…”她轻轻的张了张嘴。

    但是他没有回话,仿佛是在让她继续说下去。

    “情况危急,种子腐败,我们的存在已经被对方知晓。”

    “……”他依旧没有说话。

    徐柳卿却是依然说道,“我建议,我们断掉联系,等事件平息后再行联络。”

    “嘀嗒!”

    声音很清脆,像是晨露滴在指甲上的声音。

    不过,这晨露却染红了老鹰的指甲!

    徐柳卿奇怪的看着那点殷红,小心地绕了过去。

    按理说,她是不被允许知晓上级容貌的,除非特别允许。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得不看!

    因为她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呲!!!”鲜血继那一滴之后喷若涌泉!

    老鹰的整个身躯都被浸满了殷红色的血水!

    她目瞪口呆,但是依然强装镇定!

    强装镇定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然而伸出的手臂却没有一丝血色,尽是苍白。

    刚一触碰到,那人整个身躯便如烂泥般翻倒在地!

    是,是个女人?!她惊讶的在心里念到着!

    她原本以为老鹰会是个花甲老者!

    然而她却大错特错!事物往往不被寻常思维所固定!

    眼前这个女人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就是那些百乐门的头牌也不遑多让!

    啊不!这个女人也许就是那里的头牌!

    忽然!

    徐柳卿发现在老鹰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张字条!

    她走上前,用力的掰开了她的手指。

    没错,是她留给她的讯息!

    “身份暴露,城北115号仓库,上级颜阮君单线联系。老鹰。”

    徐柳卿震惊的看着手中再一次出现的“颜阮君”三个字!

    她狠狠的揉碎了字条,进而又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字条滑过喉咙的感觉让她作呕,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脚下的步子迈得很慢,她强装镇定的离开了那里。

    她走出校园,很快地上了辆黄包车。

    “小姐,您去哪儿?”

    她微笑着强装镇定的说道,“城北115号。”

    “好嘞!”

    望远镜下的她显得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他微笑着说道,“鱼饵上钩,准备行动!”

    正午时分的太阳总是很大很足。

    从大地上升腾出的热气扭曲了眼前的事物。

    徐柳卿已经在仓库的对面观察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她现在完全可以有别的选择!转身,回家。

    从此与什么地下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这不是她的选择!

    她终于迈出了自己的步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些信息也许完全可能就是一个圈套!

    但是,万一不是圈套,她恐怕会抱憾终生!

    仓库里堆满了纸箱,里面要比外面凉快不少。

    但是空气中依然干燥的很。

    她走过乱七八糟的货物,来到一个收发室。

    这里也仅仅有一个收发室。

    “叮玲玲!!!”

    收发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叮玲玲!”

    她依然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去接。

    是的,她还是接了。

    “喂…”

    “快逃!”

    但是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已经什么都晚了!

    一抹纺布牢牢的捂在了她的口鼻上!

    她眼前的事物很快变得模糊不清,视线也暗了下来!

    而电话的那端也没了任何的声响!

    她的挣扎毫无用处,那人的臂膀像是钳子一样紧紧的勒住了她的身体!

    这时,她不动了。

    那人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徐柳卿就像是一滩烂泥般倒了下去!

    而他则在这间仓库的那些货物上,倾倒着一桶桶的汽油!

    汽油的味道像是酒精一般挥发在空气中。

    他很快便离开了。

    当然,仓库也在这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炽热的温度像是炉子一般将她从昏睡中唤醒!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火光,可是身体就是抬不起一丝的力气来!

    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要这样去见您了吗?母亲,我真的好想你。

    这时仓库外围满了人群!

    人们纷纷的议论着!可是依然没有人上前扑火!

    “好啊!烧的好!哈哈哈!这满仓库的鸦片就这么没了!四海帮还不心疼死啊!”

    “就是!这四海商会和四海帮自从周五爷被扫地出门后,就一天不如一天,迟早得让他们败干净!”

    “诶?!这!这怎么着起大火了呢?!我刚才拉的一位姑娘我眼瞅着走了进去!”

    “什么!哎呀!快!快扑火救人那!”

    正在慌乱中的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熊熊的大火中突然冲出了一个紧抱着麻袋的男人!

    那个破麻袋上被淋的满是水渍!

    那人出来后猛的掀开了麻袋!

    他轻轻的拍着徐柳卿的脸颊,希望以此来唤醒她。

    “馒头!馒头!醒醒!你快醒醒啊!黄包车!还愣着干什么!抬人啊!”

    上海市国民政府医院。

    嘶哑的嚎叫声像是不要命的从那人的口中喊出!

    “你们快救救她!你们快救救她!花卷不能没有馒头!花卷不能没有馒头!”

    “什么花卷馒头的!我看你的伤势比她还严重!你赶紧去急救室!快!”

    这时!医生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到整个人被撞到了墙面上!

    他满眼血红的看着医生的眼睛,似乎只要他动动手指,这医生的命就没了!

    “我说了!我让你先救她!”他红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护士们连忙上前阻止,可是依然没什么用处。

    “好好好!您先放手!您先放手!您要再这样下去,我也没法救人了!”

    他忽然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救她,先救,她…”那人忽然两眼一闭,整个人瘫倒在地!

    “不好!快推进急救室!”

    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洁白的墙壁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是了,这里是医院。

    阳光偷偷的打在他的手上,而他的手里则是滑腻腻的,很温暖。

    他转过头去,却是发现了原因。

    原来是你啊,他这样想到。

    只见徐柳卿穿着病服趴在他的手边,紧紧的牵着他。

    她小声的喘着呼吸,时不时的还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做着梦。

    至于梦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除了她自己。

    他身上的烧伤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依然有着生命的危险!医生说道。

    医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他!馒头不能失去花卷的,馒头不能失去花卷的。

    现在的这一刻她知道了,他在她的心里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医生听到这,无奈的笑道,“放心,已经抢救过来了。修养一阵子就没什么大碍了!”

    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一样的性子,这家伙自打送你进来的那一刻,就一刻不停的嚷嚷着要我救你,嘴里也念叨着什么馒头花卷的,难不成你们家是开面食铺子的?医生奇怪的问道。

    徐柳卿听到夫妻两字,不禁羞红了脸,不过也没有反驳。

    就是那么呆呆的望着床上的他。

    周恩泽这时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面容坚定。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我会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会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

    你是我周恩泽,周五爷的女人!

    “嗯?花卷?!你醒了?”徐柳卿感受到脸颊上的一丝冰凉,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徐柳卿紧张的说道,“啊喂!花卷,你,你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做我周恩泽的女人!”

    “放屁!你说你让她做谁的女人?!”

    徐柳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连忙从周恩泽的怀里挣脱出来!

    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她的父亲。

    徐克明拄着拐杖抖了抖自己的胡须。

    徐柳卿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是谁!你周恩泽,周五爷的名讳,我早先在重庆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你舍命救了我女儿的命,我很感激你!你是我徐克明这辈子的恩人!但是!我是不会让我的女儿跟你这种男人的!既然你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四海帮副帮主,四海商会的会长,那就麻烦请你夹起尾巴好好做你痴傻的花卷先生!不要来招惹柳卿!否则!哼!”

    徐克明现在很激动,浑身都被气的颤栗不止!

    徐柳卿连忙上前扶住了徐克明。

    “走!跟我回家!”说着徐克明就转身要拉着自己的女儿走!

    “父亲…”

    徐柳卿站住了脚步,而徐克明则是一脸的讶然。

    “柳卿!”

    徐柳卿转过头,满脸希冀的看着周恩泽。

    周恩泽却笑着说道,“他说的很对,你跟着我很危险的,回家去吧。”

    他在笑?难道他真的希望我被父亲带走吗?

    徐克明瞅着痴傻的女儿不禁叹了口气,“好了,走吧。”

    徐柳卿就这样被拽了出去。

    病房外。

    “娘!您快点!再晚就见不着大哥了!”

    柳沁使劲的拽着柳夫人一路小跑了过来。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就像是迟来的信,与你擦肩而过。

    在他见到她的时间里也只是一瞬间。

    “哎呀!你这丫头!追什么追!大夫不是说了吗!你大哥没事!”

    “快点!娘!你快点!”

    徐克明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有疑虑可是怎么也不敢相信!

    想上前去,但是身子却是在告诫着自己,这不可能!

    “父亲?您怎么了?”徐柳卿看着举止怪异的徐克明问道。

    徐克明的神情转瞬变得清明起来,然后摇头苦笑了一下。

    看来这次差点失去柳卿对我的打击很大啊!

    那不可能是她的,不可能是她。他在心里这样念叨着。

    “我们走吧。”

    生命的流动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圆,有时候出发点开始,出发点相遇,出发点结束。

    病房内的周恩泽又恢复了以往憨傻的模样。

    柳夫人在庆幸老天爷保佑。

    而柳沁则是在一旁总是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半个月后,辽东装修铺。

    小六子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上的账本,仔仔细细的对着刚拿到的钱。

    “看看!看看!我就说咱家五爷还是五爷!怎么样?徐家大小姐亲自来送的钱!”说着小六子竟然还有些洋洋自得,就像是那徐柳卿是来找的他一样。

    “小六子!”声音很突兀,但是又那么的熟悉!

    “嗯?哟!恩泽回来啦!来!恩泽,给你发工资了!过来领钱吧!”小六子豪气冲天的喊道。

    “小六子,我回来了!”

    “是,我知道你回来,了?!”

    此时的小六子一脸惊愕的神情望着那人。

    “我周恩泽,周五爷回来了!”

    “五,五爷?!您清醒了?!”小六子顿时间冲了过去!

    这捏捏那看看,就像是在看什么珍奇的东西!

    “松手!”

    “哦。”只需两个字,便让小六子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接下来的就是周恩泽一通的询问。

    原来周恩泽在被赶出四海帮之前,他的头部便受到了严重的重创。只有寻常孩童五岁的智商。

    后来小六子等人打算带着周恩泽回到他的家乡,再也不问世事。

    却没想到,在离开上海的边界上遭到了埋伏。

    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就连周恩泽本人都不见了踪迹!

    后来小六子本着试一试的运气在上海开起了这间装修铺。

    只期待着,希望将来有一天周恩泽能重新回来这里!

    要说这小六子是后来怎么寻到他的,那可多亏了徐家出的这档子事。

    要不然他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周恩泽了。

    “哦?原来是这样!”周恩泽若有所思地问道。

    小六子在一旁紧跟着问道,“诶?五爷!您的伤,是怎么好的?”

    “这说来话可就长了。”周恩泽随后将自己后来与他们失散的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原来那日与徐柳卿街边吃花卷的时候,正是他清醒的第一天!

    不过记忆里总是断断续续的。

    后来再加上老瞎子看病的那一次,算是全好了。

    小六子听着这一切就像是看戏剧一样着了迷。

    “能站在我们身边的还有多少人?”

    这句话很突然,不过小六子知道,这句话迟早会来!

    “嘿嘿!五爷!帮会里的兄弟们和商会的成员们多半还是站在咱们身边的!毕竟这两年大家没少在那老家伙手底下受气!”

    “好!也是时候收回我的东西了!”

    李满舵!咱们是时候清算一下新仇旧账了!

    “最快的时间要多久?”周恩泽看着小六子说道。

    此时的小六子兴奋的就像是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带领着他们的五爷!

    “最快也要两个月!您的意思是?”

    “一个月!”

    为了柳卿,为了娘与妹妹的安全!

    哪怕就是让我周恩泽把整个上海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四海商会。

    “会长,咱们城北的仓库…”

    “怎么了?损失很严重吗?咳咳咳!咳咳!”

    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看着窗外的梅雨想到。

    “几乎损失殆尽!”

    那人转过身,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声音很冷,还有些沙哑。

    “这,属下们暂时还没有查到。不过很显然,这次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我们!不排除别的商会…”

    “哈哈哈!”那人忽然间莫名的笑了起来。

    “你就是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动我四海商会的东西,除非他们是想我四海帮在第二天踏平他们的商会!所以,绝不会是他们!”

    哼!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陷害我?!好大的胆子!好啊!老朽就陪你们玩玩!

    “来福!”

    “是!会长!”

    “通知日本人那面,我要点新鲜玩意儿!”

    来福愕然地抬起头回答到,“是,会长。”

    上海徐家。

    此时徐克明的书房依然亮着。

    那天的事在他的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今天,他终于收到了这些照片!

    没错!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柳芸香,原来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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