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岁过去,与扈徒相爱的女子体内药力减弱,所生之情也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对扈徒没有了爱意,执意离开百雀宗。扈徒痛苦不已,抢留她在宗山。扈徒为了继续留下她,便急着制第二粒生情丹,可惜还没有做完,那女子却忍受不住绝望而死。

    女子死时,其子扈行才十岁。

    后来扈徒又熬了五年,终于随女子一同离去。扈行在十五岁时继承百雀宗,之后便替扈徒炼制未完成的生情丹,直至前几日,才完成了它。

    茧悠把他所知道的,基本上告诉了柳花明,在柳花明知道这生情丹至少要十年之后才能消退时,脸色已经白了。也就是说,她要被这药丸控制这么多年?!

    “宗主在原本的生情丹上进行了改良,现在不知道时效会有多久。”茧悠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他是很为柳花明担忧的,宗主扈行一直认为自己是没有爱情的产物,他自出生至今,也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甚至不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喜欢的人痛苦,乃至付出生命。他拥有了百雀宗整个宗族,却认为自己身上是有缺陷的,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缺少了身为人最重要的部分——情感。

    所以在遇到刘道里之后,他就决定使用这生情丹,他要看看当初他的母亲,到底是过着怎么样的日子,是怎么样与他的父亲在一起的鼷。

    柳花明几乎要骂娘了,她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到这百雀宗来,还遇上了这样的刘道里!简直是不可理喻!喜欢一个人能够用药物控制,那还是喜欢吗?这种感觉不是从心底来的,是被血液控制的,就像茧悠控制人偶一样。

    但她不得不说,这生情丹制作的实在太精妙,她可以感觉到身上这股异样,对刘道里涌现出的喜欢和思念,甚至在离开他不到几十米远就可以万分难受了。

    “茧悠,是你害我进到百雀宗,被吃下了这种东西。”柳花明一把将人偶拎了起来,像拎小狗似的在眼前甩了甩,“你要负责!将我从宗里送出去!”

    茧悠委屈的瘪瘪嘴,还是点了头。他驱动丝线控制了自己原身人偶,背起柳花明就朝着山下走。

    人偶的动作很快而且十分迅速,她距离山顶也越来越远。身体里的感觉却变得更强烈,一想到自己会离开刘道里,以后可能无法看见他,无法留在他身边,她都觉得难过难受,甚至眼眶都湿润了起来,如同受了偌大的委屈。

    想回去,想回到他身边,想和他在一起。

    “砍昏我!”柳花明大喊一声。

    茧悠所控制的人偶立刻抬手在她脖颈处重重一敲!眼前便一阵灰暗,她终于在人偶身上晕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柳花明一直在梦里挣扎,扑腾。周围全是汹涌的水,铺天盖地朝着她涌来,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声音,直打得她耳膜生疼。她想尖叫,想呐喊,可是张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伸着手,朝着看不清光亮的地方探去。

    终于,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撕裂,她一下子睁开了眼,从地上坐了起来。

    是一片空地,周围是潮湿的草叶,她脚下的人偶已经断了线,像恢复到没有灵魂一样反趴在地上。

    她要站起来,却发觉脚痛得厉害,手臂和衣服上都是伤,应该是人偶失去控制后将她摔倒留下的。刚从地上站起来,她就感觉到胸口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涌动,要挣脱出来。脑海涌出刘道里的面容,还有他曾在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生情丹实在厉害的可怕,几乎是强迫着让她回想他,思念他。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是喜欢刘道里的,是一直喜欢他的。这种感觉开始让她否定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包括去百雀宗,包括被服下生情丹!她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才喜欢上刘道里的,而是因为她本身就喜欢他。她忽然害怕起来,害怕在接下来会不会连自己的意识都被吞没掉!

    伸出手取了地面一根尖锐的枯支,柳花明咬着牙,在手腕上刻下了一个“否”字。她不能让自己忘,不能让这药吞噬自己全部的情感。

    捡起一根拐杖,她支撑着继续往前方行走,身后的百雀宗已经被甩出很远了。

    宗主扈行坐在高座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扇敞开的门。茧悠相助柳花明逃走的事已经败露,他斩断了他手中的线,就等着柳花明自己回来:“不必担心,生情丹一旦融入血液后药力会越来越强,她马上就会回到百雀宗里。”

    刘道里微微握了一下手,眼帘一垂,没有说什么。

    给柳花明服用生情丹,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最初加入百雀宗,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诡异的丹药。虽然他从未开口问过她对他的感受,但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她对他,就像他对她是一样的。

    可是当看见她那错愕的表情,和难以置信的态度,让他的心狠狠一痛,仿佛这些年的努力都化为了流水。

    呵呵……真是可笑,当初与扈行的一句戏言,没想到竟成了真。

    「你为了守护一女子入百雀宗?」

    「是。」

    「真是有趣,世间竟有这样的深情。这般说来,我炼的生情丹,与你而言岂不是无用之物。」

    「存在便有存在的道理,未必与我无用。若有一日她离我而去,我也可用上一用。」

    花明……

    汗水从额上滑下,落入眼中,柳花明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汗水落入了眼睛,连视线都变得模糊,眼前不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均是刘道里的模样,那种离别的痛苦让她全身的骨骼都轻微颤抖。

    明明才离开没多久,却让她生出漫漫数千年时光的感觉!

    这一路,她无数次想要她想要放弃,想转过身,想去到刘道里的身边。但她硬是咬住牙,将手腕那个“否”字抠的鲜血淋淋!如果喜欢一个人是要靠这样来的,她宁可折断手脚也不要回去!

    她就这样要命的坚持着,一动不动,跪坐在这片土地上支撑了一个又一个时辰……

    百雀宗,刘道里已经等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宗会开完之后,他和扈行在竹林中下棋,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已经连续输了三盘。

    扈行看的出他很担心那女子,将最后一颗字收起之后,他轻启朱唇:“倒是有本事,她已经走了一天多了吧?”

    刘道里微微握紧手:“花明看似柔弱,实则比旁人都强韧。”

    只要是她拒绝的东西,就绝对没有办法强迫。

    扈行嘴角一勾:“你是不相信你,还是不相信我的生情丹?百雀宗制作的东西,还没有出现问题的。便是那女子性子再强,也抵不过血液中的药力。”

    刘道里只听,也没有回话。扈行并不强迫他,而是换了话题:“虞渊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暗晋乘并不完全信任于我。”桌上的白子已经避无可避,都被黑子吞了下去,“他手中的军权,怕是没这么好借。想要夺回虞渊,必须得从九昭入手了。”

    “龙盘分得的那部分虞渊之地你并不需要这么急,暗晋乘不会借给你士兵,你可以强迫他借给你。”扈行将桌上的棋子一搁,起身站了起来,“九昭王有十二子,却至今没有立下太子人选,挑一个煽动他,让他的儿子好好给父亲上一课。”

    “选谁?”

    “九龙城。”

    刘道里刚要斟酌,突然听见一个下属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宗主,副宗主,那女子……回来了。”

    扈行嘴角一勾,饶有意思的看了一眼棋桌对面的人:“看,这不是来了吗?”

    柳花明确实回来了,她一身狼狈,满身都是伤,裙摆上脏兮兮的,还有不知明的血渍。当刘道里匆匆从竹林赶下来,见到她这副模样,也大吃了一惊。

    她是进行了多大的抗争,才会落得这般地步。

    当他出现,柳花明望着他的眼神突然一软,脚步迈了开来,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扑入了他的怀中:“道里。”

    她这一声喊的委屈又可怜,又带一点撒娇的意味。刘道里从未听过她这般呼唤,整颗心都要满了,几乎是颤抖的握住她的肩,仔仔细细看她。柳花明将头埋进了他的肩头,努力嗅着他身上暖暖的气息:“我好想你,想见你。”

    他的手臂都止不住颤抖起来,眼前这人竟会用这般话语对他,就如同做梦一样。

    将柳花明轻轻拉开,视线与她相触,少女的容色映入眼中,柔和如春日雾霭,明艳如夏日花朵,竟是刻骨柔情。心头猛地一撞,刘道里的唇瓣微微颤动,完全不由自主的贴了上去,吻住她的鼻梁,嘴角,隐在心底深处的情意在这一刻倾泻:“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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