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安媚可此时正在接电话,听到敲门声,两句话结束通话,才慢腾腾地走过去打开门,拉长着脸,看到苏兰,脸上便有了几分笑,心里却冒出了一个问号,本要说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但出口后就换成了委婉的说法。在她印象中,苏兰还没这么晚来找过她,即便偶尔有事,也是让佣人通传。
    “你不也没睡吗?”苏兰的目光落在安媚可脸上,看她的面部表情,一点都不像睡到中途被吵醒的样子,但她开门的速度……
    “是啊,我就是想着轩哥哥的病,睡不着,妈也是吧?我们进去说话。”安媚可脸上浮起点愁容,随后又换上略显谦卑的微笑,将苏兰迎进屋,但当她背过身去掩门时,嘴角却扯成了一个讽刺的弧度,很快又恢复如常。
    “坐吧,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说逸轩的事。”苏兰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下,见安媚可站在一旁,便伸手指了指一边的床。
    安媚可顺势在床沿坐下,脸上微微露出点疑惑和担忧看着苏兰:“妈,轩哥哥他,没别的事吧?”她本来在想会不会情况恶化,但很快想到如果问题严重苏兰不会神色自若地坐在这里,那么,除此之外?
    “他没事,我是来问问你有什么打算没有,逸轩估计也……好不了了,你还年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我们不想耽误你。”苏兰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留意着安媚可的神色变化。
    她本来是带着兴师问罪的目的来的,但在门外等候的那会,已经冷静下来,觉得风皓然担心安媚可闹事有损风家颜面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安媚可并不是省油的灯,她早就知道,所以,她得想出一个好的策略,要是安媚可肯主动提出要走,那自然更好谈条件。一旦条件谈不拢,再揭穿她做过的事也不迟。
    但她似乎还是低估了安媚可,她脸上并没有她预想的欢欣表情,而是惊惶不安。
    “妈,你们是要赶我走吗?”安媚可略显激动地站起身:“我不要离开轩哥哥,我要留下照顾他一辈子。”
    “坐下说。”苏兰有点看不懂安媚可的反应,但很快想到,她一向擅长作秀,这会表现得重情重义,就是为了后面要价打基础,这样一向,便泰然了:“我们知道你是重感情的孩子,可是我们不能那么自私,我想,这也是逸轩的意思。”
    听到苏兰最后一句,安媚可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两个老家伙知道了自己和风逸轩的相处模式?虽然风逸轩现在已经不能表达什么,但老头子最近跟江洛城走得近,江洛城知道一些内情再告诉老头子也是有可能的。
    考虑到这点,安媚可便有几分不自在起来,急着将苏兰的话引申出别的意思:“妈,我知道轩哥哥跟你们一样会为我考虑,可是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你们。”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如果苏兰此时不是试探,她该提什么要求。
    虽然风家将风逸轩出事的消息秘而不宣,安媚可却早已悄悄告知了自己的娘家人,他们都让她及早打算,刚刚那个电话就在商议这事,她可不打算为风逸轩守活寡一辈子。
    “行了,你不用顾虑那么多,没有你,我们风家还倒不了。”苏兰耐着性子说了这一阵,已经有些不耐烦,见安媚可的脸色一暗,才缓了缓语气:“我来不是听你说客套话的。你考虑考虑我刚刚说的,你好歹跟了逸轩五年,还给他……我们不会让你空着手离开的,只要要求不过分,我们会尽力满足你。”
    她本来要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但马上想到风涵瑞得来历,心中一阵堵,便中途打住。
    “既然妈这么说了,我就听你们的安排,但我什么都不要,并且,我想带着瑞瑞一起过,为你们减轻负担。孩子还小,又缺乏父爱,再没有妈妈在身边对他的成长不利。但你们放心,他始终是风家的子孙,不管其他情况怎么变,这点不会改变,我会经常带他回来看望你们,还有轩哥哥的。”安媚可说得格外情真意切,要是一般人,早就被她唱作俱佳的表演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但这些话的深层意思呢?
    她什么都不要,就要风涵瑞,因为她太清楚了,风涵瑞就是风家二老的命根子,有了他在手里,要什么他们不得乖乖送上。并且,就在风涵瑞五岁的生日宴上,风皓然将自己的股份分了一半给他,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养着风涵瑞,就等于掌控着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这个比直接开口要钱明智太多。
    但她却不知道,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底牌都拿错了,又怎能赢。
    听着安媚可的话,苏兰心里一阵冷笑,等到她说完,马上接口说道:“瑞瑞你就不用管了,再怎么样我们都不会让他流落在外的,我们两个老的会把他照顾好,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两人正忙着勾心斗角,压根没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此时正站在门外,凝神听着。
    风涵瑞今晚有些睡不着,便想找苏兰讲故事,结果去了她卧室发现人不在,转而过来找安媚可,门是虚掩的,他轻易就推开了,见自己的奶奶正和妈妈说话,想起老师教过要有礼貌,不能打断大人谈话,就站在门口没进来。
    她们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却听明白了,奶奶让妈妈离开,妈妈说要带她一起奶奶不答应。
    风涵瑞此时才开始考虑,如果奶奶和妈妈让他二选一他该选谁,似乎奶奶对他更好呢。而且,跟着奶奶还能和爹地在一起,爹地以前对他虽然很冷淡,但前段时间已经越来越好了,他终于感受到了父爱,他已经越来越爱自己的爹地了。爹地现在病了,他得陪着他,奶奶说了,只要他经常去看望爹地,陪他说话,他就会好了。
    “妈,我知道你们舍不得瑞瑞,可我好不容易才生下他,当初还难产,大出血,我差点命都丢了,你体谅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理好吗,我已经没有了轩哥哥,你就让瑞瑞留在我身边,给我留点念想吧。”安媚可说着,已经开始掩面抽泣,眼睛却偷瞄着苏兰的反应。
    “够了,安媚可,你干的那些事,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现在还敢大言不惭地跟我说这些!”苏兰重重地一巴掌拍到椅子上,吓得没有提防的安媚可一惊,风涵瑞在外面更是一颤,他一向看到的都是奶奶慈爱的一面,眼前的阵势有些吓人,但他还是挺挺身板,想知道奶奶为什么这么火,就因为怕自己被妈咪带走吗?
    他挺想跑进去安慰苏兰一番,说他不会走的,但想到这样一来,妈咪不得难过了吗,还是先听听吧。
    “妈,你说什么?”安媚可定了定神,一脸无辜地看着苏兰:“我没干什么呀,我对轩哥哥死心塌地,本本分分地守了风家这几年,您和爸应该都看在眼里吧。”
    “我说什么你应该清楚的,瑞瑞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她是温心妍和逸轩的孩子,你骗了我们大家五年,还想邀功,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哼,居然敢在我面前玩这些花样!要不是逸轩的爸爸看你这五年还算安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接就将你赶出风家了,你还想带走我的孙子,真是可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吗,你就是看中了瑞瑞的股份!”苏兰生气地站起来,椅子被她大力一碰,晃悠了几下。
    “妈,你听谁说瑞瑞是温心妍生的?你可不要听其他人瞎说啊。”安媚可已经开始慌张起来,心里着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苏兰是从哪知道这件事的,明明只有天知地知,医生知她知啊。
    “别人瞎说?我看你才最喜欢鬼话连篇!”苏兰冷眼看着安媚可:“温心妍已经查出瑞瑞的身世,五年前你串通医生,她刚在医院生下瑞瑞就被你抱走了,你明明就不能生育,还骗我说海外待产,又说什么瑞瑞早产,其实当初你把瑞瑞抱回来我就该怀疑了,早产的婴儿怎么会那么大,发育得那么好,我就是太相信你了。现在想起温心妍当初也够可怜的,被骗生下的是死胎,弄出精神病,差点命都丢了,却成全了你的功劳!”
    “妈,这些你究竟是听谁说的,你不能信,你听我解释啊。”安媚可听着真相被苏兰一点点还原,仍旧心存侥幸,以前,灌迷魂汤这一套对苏兰还是很管用的,现在,不为别的,就为风涵瑞这个可以跟风家要价的重量级的筹码。
    “你别再狡辩了,我没心情听你在这满口胡话,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我们风家可不敢再留你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苏兰愤怒地挥了挥手,阻止安媚可继续讲下去。
    门外,风涵瑞已经听呆了:我的妈咪不是安媚可,我的亲妈咪叫温心妍?她现在在哪?还活着吗?爹地病了,妈咪也找不到,那我现在不就成了孤儿了?
    他越想越伤心,转过身,擦着眼睛往楼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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