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六十一年二月,尊主百里遥在云州举行三十六岁寿宴。刚刚开春,云州乍暖还寒,但前来贺寿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十六年来百里遥所做的一切有目共睹,深得人心。单单看这拥挤的百里山庄就能说明一切了。

    百里遥端坐正席,面容精神明郎,当初的朝气被时间的磨砺代替焕发出一种稳重成熟的男人气息。他仍然最习惯穿白衣,只是已从当年的束袖变成了繁复庄重的广袖长衫,举手投足间不觉已有着浓浓的侠义风范。

    酒到浓时,前来敬酒的人不断,百里遥都以茶代酒谢礼,当闻着那淡淡的清香时众人都不觉惋惜,不久前百里遥的夫人才刚刚去世,传闻二人相敬如宾,感情颇深,而他正值年盛却要承受丧妻之痛,更可怜的的他们还有个不满两岁的儿子。

    管家捧了个精致的盒子跑进来,十分高兴道,“少爷,大公子派人送来的礼物。”

    百里遥明显很开心,边接下盒子还边朝众人解释道,“我这大哥自己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连我寿辰都不回来了。”

    在座众人很少听到他如此随意的口气,当下也都失笑。只有江泰目色落向远处,他也有些想念老四了……

    待得盒子打开,一股宜人的芬芳刹时被风吹满整个大堂,所有人都深深嗅着飘来的香味,如同传说中的瑶池仙品,顿觉浑身气血舒畅,精神百倍。

    百里遥目光一凝,微微有些激动,“凝魂丸!”

    五年前,百里遥在追击匪寇的时候不慎造了暗算,足足调养了将近一年才好,但自此以后每逢阴雨天还是会痛,当时百里逍说只有集齐八十一种几近灭绝的灵草练制出药丸才能防治,没想到他真的找全了,用了五年的时间为他练了这一颗药丸……

    也许愈是坐在高位的人便愈觉寂寞,所有百里遥的眼眶已经开始酸涩泛红,但流不出眼泪来了,这么多年的岁月打磨,不止磨出了他的坚韧和智慧,也磨干了他的眼泪。

    但是感动还没有很久,很快又有下人来报,“少爷,夜州莺语楼被关东大汉砸了,穆大侠与他打起来了。”

    夜州离云州很近,所以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来了,下人们也都知道百里遥的脾气,不关有多大的事情所有消息都必须在第一时传到他耳里,当然现在下人们也就不管今日是主子的寿宴了。

    话音一落,众座寂然。

    百里遥将盒子托付管家收好,问道,“哪个穆大侠?”

    下人思忖一番,“按来人所说,应该是穆家九公子。”

    寿宴上穆云策也在,顿时起身疑惑道,“小九这些年在外闯荡从来没有听说有与他人争执的事情发生……”

    说起穆云朗的人品来一百个人就有一百零一个人说好,十六年来与他说亲的人多的都快踏平穆家门槛了,所以就把穆九哥吓得落荒而逃……

    百里遥也觉得事情不小,二话没说站起身来吩咐道,“备马。”

    管家随即请示道,“少爷带多少人马?”

    百里遥含笑挥挥手,“一个都不用,关东大汉不属于我们管辖,本尊是去解决问题的又是去打架。”

    而且,现在百里遥的功夫也是一流的,想要击败尊主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事情。

    “各位在庄上慢慢饮酒,本尊去去就来。”

    “尊主小心!”

    大伙目睹百里遥单枪匹马飞驰而去,心里升起由衷的钦佩,这个尊主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但穆云策知道事情有关自家小弟当然放心不下,于是也向庄上借了匹马朝夜州而去。

    如今的莺语楼依然是凤府的产业,依然是东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当百里遥和穆云策到达的时候,刚下马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许多客人和姑娘们都躲到了街上。

    一角银白色的衣衫在门框后飘起,百里遥走过去是个受了伤的姑娘,看样子应该也是这楼的姑娘。

    百里遥蹲下身将女子扶起,“姑娘,伤到哪里了?”

    女子抬眸,清亮的眼睛里还有因为疼痛涌上的晶莹,他们都有瞬间的吃惊,因为他们都还记得和认识对方。这个女子,正是华师师。

    当年,他还是那个倔强不服输的二公子,闯了她的闺房。

    当年,她按照凤少的指示在浴桶等待一个人的闯入。

    当年,他虽然为自己的做法感到羞愧但还是在离开之后又细心的返回为一个正在沐浴的青楼女子关上了房门。

    当年,她看着他慌张的举措与羞红的脸颊而感到好笑,却不料他又回来为她关上了房门……

    人生匆匆数十年,这些事情其实是最容易遗忘,而不知为何,他们都还记得。

    华师师从容笑笑,她知道他已是武林尊主,她不过只是个青楼女子,“你快进去看看吧,他们打的很厉害。”

    百里遥闻言,先止了她流血的手臂又将她送到安全的范围这才进了里面,华师师心软轻叹,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变那份善良还是不会变的。

    他不知道,当年和现在这个小小的举动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讲是多么大的尊重,有多么温暖她们的心,她们已逐渐冰冷绝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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