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蔡达夫听到这样的电话回音已经连续五天了。每次拨完村里的号码,他都带着一副期盼的神情,但最终的结果总是输给了垂头丧气。这两天,蔡达夫的心情变得愈加的沉重,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走在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也没有反应,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白天总是有很多因素让人忘掉头脑里那些如寄生虫般的烦恼,获得暂时的快乐和愉悦,可到了夜晚,特别是宁静的漆黑的夜晚,那些在白天似乎灰飞烟灭的寄生虫却奇迹般地复活了,且生命力和感染力超强了百倍,让人无法承受它对我们的侵害。

    这天夜晚很闷热,很多男生都穿着三角短裤睡在了楼道上,尽管寝室让人窒息,却也给予了一种久违的安静。蔡达夫躺在暖烘烘用草席铺砌的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贴着的刘德华的海报。这时,一股股热浪不时地从四周袭来,好不容易从外面溜进来一丝凉气,也很快被这寝室内的热气给污染了。

    现在已是深秋,到了后半夜,气温便急转直下,唯一能让人安然入睡的时间也只有这短短的三四个小时。但这样的睡眠时间对于大学生来说肯定是不够的,特别是像蔡达夫这般失眠了好几夜的人来说,那简直就不叫睡眠了。

    第二天早晨,寝室很宁静,除了呼噜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嘈杂的声响了。在看看靠门的床位上睡着的人,估摸着拿个闹铃放他耳边,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反响,也许他真的太累了,对于一个从不打呼噜的人来说,竟然也加入了呼噜大军,可想而知,对他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虽然现在已近九点,但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昏昏暗暗的,还略有一丝丝凉爽的微风偷袭了进来,让熟睡中的人们不禁将身体蜷缩进了厚重的被窝中,继续享受着另一个世界的美梦成真。

    同往常一样,每次将整间寝室从伊甸园拖到现实社会的总是高必剑,从他那布满油光的面庞和杂乱不堪的胡渣,以及身患绝症般的神情,不难猜出昨夜又去网吧包夜了。事实上,蔡达夫从来没搞清楚网吧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更不敢相信网络游戏能将一个人的心思给完全套牢。但我想说的是,蔡达夫肯定从来都没有真正接触过网络游戏,而事实确实如此,别说是网络游戏,在以前他连电脑也很少触及。

    他每次回到寝室只需三招,便可将绝大部分人从睡梦中吵醒。第一招:进了寝室,用后脚跟猛地将门一弹,发出一阵巨响,这时两个靠门的人定会从梦中惊醒,而这第一批人中就包括蔡达夫和吴楚国,而现如今吴楚国入院,只能是蔡达夫独当一面了;第二招:去到厕所,一阵火炮狂轰乱炸般的声响以及生化武器般的毒气,非得让挨近厕所的哥们醒来个把不可;第三招:爬上床,如五雷轰顶一般倒头入睡,此刻产生的震动足可以将临床的哥们儿给震醒。经过这三招后,他倒是香甜入睡,其他人却完全没了睡意。

    “小贱(这是寝室的其他人对高必剑的简称)——”俊俊不耐烦地吼道,“妈的你下次回来能不能小声点,每次好不容易有个睡懒觉的机会,都被你给搞砸了。”

    “哎呀,我的妈呀!”李坤就像是吃了疯药一样,一边鬼哭狼嚎,一边一溜烟的功夫跳下了床铺,还没等其他人反应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穿着三角短裤跑到了洗手池边,挤上了牙膏。

    “你慌个屁呀,今天星期天又没课。”盆盆从被窝里探出个头来,看了看慌慌张张的李坤,用他那江西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星期天?”李坤嘴里含着泡沫说,“我看你们是昏头了。今天是星期一,九点二十还有一节古代文学。你们还不搞快点,找死啊!”

    “啊!!!!今天真星期一?”蔡达夫听了,也赶紧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并带着不信的语气问临床的俊俊。

    俊俊看了看手机,突然一阵尖叫:“我靠,今天真星期一。”说着,俊俊立刻从床上一个翻身便跳下了床,盆盆见了也赶忙跳下床来。

    蔡达夫还没等其他人再催,早已经跳下床来,口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坏了,我们早上第一节是我们系主任的课,我完蛋了。”

    盆盆揉了揉眼睛,淡定地看了看手表,然后又淡定地说:“你死了,马上就开始上第二节课了。”

    “盆盆,你就不要幸灾乐祸了,”李坤说,“我们的达夫已经快要陷入绝境了。”

    蔡达夫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忙活着穿衣穿裤,还没等其他人继续讽刺,蔡达夫早已经跑出门去。

    刚一出门,一阵凉风袭来,让蔡达夫直打哆嗦。

    蔡达夫伸展了一下身体,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迈开步子便往教学楼跑去。刚跑到半路,便被杨羽一伙给撞上了。

    “哟,你们看看这是谁?”杨羽傲气地说,“这不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吗?”杨羽大笑不止,身旁的其他人跟着捧腹大笑,“怎么着?去上课啊?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系主任说了,你以后都可以不用去上这堂课了,因为不管如何,你的这门课挂掉了。哈哈!!!!”

    蔡达夫心灰意冷,对于杨羽的这番讽刺和挖苦,他似乎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早已经被“挂科”二字给枪毙了。对于他这种想依靠奖学金读书上学的人来说,挂了科,就意味着来年的奖学金就泡汤了,而且他还听寝室的大三外系师兄说过挂科会很麻烦,所以他多少有些担心和忧虑。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到杨羽等人再次挖苦,蔡达夫已经走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下,看着不远处静静流淌的河水,将杨羽之后的挖苦完全抛之脑后了。杨羽见自己的讽刺没有凑效,觉得无趣,也只好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在杨羽带着的一帮人中,当然也不会缺少陈加林,说来也奇怪,在刚才杨羽挖苦和讽刺蔡达夫的过程中,陈加林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丢魂落魄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加入杨羽的行列。期间,陈加林唯有一次直视蔡达夫,但很快又将视线挪开了,当然这个神情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但这告诉了我们,陈加林和蔡达夫之间产生了某种不可逾越的障碍。

    “爸,妈,娟子,我对不起你们啊!”蔡达夫站在路边,眼睛有些红润,嘴里断断续续地流露出一些让人感怀的话语来,“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期望,我竟然挂科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们啊!”

    微风徐徐,吹动了路边一排排垂柳随风飘扬,吹拂着之前还平静的河面随心荡漾,而蔡达夫站立其中,更是让我想到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掺掺戚戚”一般的意境来。

    尽管是毛毛细雨,但站在雨中久了,还是会将衣服给浸透,就像伤口一样,如果是小伤口,那么早晚都能复原,可要是这样的小伤口太多,那不但不能修复,甚至会结果一个人的性命。

    对于一个追求完美和成就的人来说,“挂科”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次不小的打击,甚至会有些绝望,有一种无脸面对乡亲父老的想法。此刻,蔡达夫的思绪格外的复杂和混乱,长期联系不上家人的焦虑和“挂科”的失落交错困扰着他,尽管有绵绵细雨在降温,但这些事依然如高压蒸汽锅一般欲要把他的头脑冲爆。

    突然,蔡达夫明显感觉头顶的天空要暗淡了许多,于是他抬起头,只见一把花边女人伞恰好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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