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不累?”

    他摇摇头,“不累,惜若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觉得累!”二更时分,批完奏折的他回到承天宫,抱着我,靠在床边,脸贴着脸,细细的胡渣摩挲着我的脸颊。我侧坐在他腿上,躺在他胸口,他拉起被子将我的身子覆盖。

    “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轻轻顺着我的长发,“傻瓜,又胡思乱想了,我是皇帝,我会保护你,就像当初你保护我一样。”

    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传来的沉稳的有节律的心跳,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宁静。

    宫内的容不了丁点芝麻大的事情,太后联合百官上书要求处死颜帝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朝野上下,即便是我这样足不出户的人也都已经有所耳闻。

    他为了我做着努力,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比我想象得还要爱我,知道这样,让我死也甘心了。

    宁愿死,也要死在他身边的我,单方面地要求索要爱情的我,给他造成了困扰的我,深深爱着躺在身边的男人。

    “宸轩,宸轩,宸轩……”怎么办,我这么爱你?

    “惜若……我的惜若……”

    他细碎的呢喃在我耳畔回响。

    次日,当天明的阳光唤醒了我们,他比我先起来,命侍女们进来为他穿戴。

    想起今天他要带领文武百官出宫参加祭天大典,我猛然睁开双眼。对上的却是他的温柔的笑颜,刚刚睡醒的他,柔和得就像是一个婴儿,无害地对我笑着,褪去了妖娆而威严的装束,他露出只属于我的笑容。

    “我吵醒你了吗?再休息一会吧!我今日要去祭天,可能要几天才会回来,你要乖乖呆在宫里。”

    我匆忙地爬起来,仅仅着了一件亵衣,我走近他,被他抱紧。

    “傻瓜,怎么了?我只是外出几日,会很快回来的。本来昨晚想和你说的,怕你听了会担心得睡不着!”他的语意里宠溺十分。

    我的手臂环着他健实的腰身,一遍又一遍地加大力气,靠在他的胸前,我沉默不语。听着来自头顶的他的呼吸,感受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傻瓜,怎么了?”

    “……”

    “唉……惜若,宸轩也不想离开你的,可是这真的是皇族重事,耽误不得的,你乖乖地听话,宸轩答应你,一定尽快赶回来好不好?”

    我抬头望着他,“……”

    这一刻,他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看起来有些怒意,可眼底还是充满了温柔。

    “惜若,你听……”

    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有些温热的唇,僵硬了片刻之后高明地回应起来,湿热的舌窜入我的口中,辗转交缠……

    然后是鼻尖、额头、脸颊,再又是嘴唇,接着下颌、脖子、胸前……

    突然,他松开了我,一脸的茫然失措。

    “惜、惜、惜若,对不起,宸轩失态了!”

    这次我真的没有打算反抗的,就算没有成亲,我也愿意将自己交付给他的,可是他却最后住手了。他因为情欲而涨红的脸,因为羞怯而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因为吻得太过用力有些发麻发胀的唇,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的样子。

    “宸轩要出发了,惜若要好好照顾自己!”他有些匆忙。

    我想起了香囊,跑到柜子里去找,自己花了一天重新做的香囊,想要拿给他的时候。

    跑出来,却不见他的踪影,只有宫婢向我行了一个礼,禀告说,“陛下说了,时间紧迫,陛下先行离开!”

    他走了,手心的香囊被我紧紧攥在手里。

    我仿佛失了魂一般,恍然落座在床沿,然后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手心的香囊。

    半日后,我才恍恍惚惚地走出寝宫,面对没有了他的宫殿,兀的显得有些陌生。我对迎面走来欢颜淡淡笑着,扫视了一眼身边的宫婢。才猛然发现,半日内,宫婢竟然被换了一半。

    想也知道,这是太后和宣妃她们的报复开始了。

    我抿唇一笑。

    担心的,只剩下身边的欢颜。

    无依无靠的她,在宫里顶着前朝余孽的帽子,一定受尽别人的冷眼。与颜惜若姐妹情深的她,深爱任意风的她,实在让我不忍心看她老死宫中。

    我唤了她来,“欢颜,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能伺候小姐,都是奴婢的福分,小姐哪里的话!”轻轻作揖。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你离开这个牢笼,你可愿意?”

    她的眼睛猛然瞪大,惊讶地望着我。

    我微笑着点点头,“今晚三更,你在葬花河畔的假山后等一个人,届时,我手书一封信让你交给他,他会带你离开这里!”

    “那小姐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宸轩爱我,我不会离开他的,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有他的地方。”

    “小姐……”

    “好了,你先去准备一下,一会,我就把信交给你!”

    欢颜也打点好了,剩下的就只剩下我自己。

    夜半三更,我梳化完毕,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悠然等候贵客临门。

    果不其然,太后与宣妃带领一干人等闯入承天宫,众人手执火把,照得阴森死寂的承天宫火光冲天。

    “哼,来人,将这妖妇拿下!”

    “遵命!”

    我被人团团围住……

    “遗帝颜惜若听旨!”我猛然抬头。宸轩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遗帝颜惜若狼子野心侵吞我御氏江山,幸而今日朕没有辜负先帝之遗训,将江山夺回。颜帝实乃罪大恶极,罪不容赦,顾念其曾为朕舍命相救,今特赐白绫三尺,即日行刑!”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可以杀我,可是不要诬陷宸轩……”

    “哼,贱人,难道你还以为皇儿会包庇你?”

    “要不是念在你对皇儿有救命之恩,皇儿怎么会留你到现在,你还是识相点,皇儿不想亲手了结你,所以啊,特意命哀家来……不然,你怎么觉得皇儿突然要去什么祭天大典?皇儿他啊,就是不忍心亲自下手。”

    “不,不,不我不相信,圣旨是假的,你们在骗我!”我发了疯似的上前抓打手执圣旨的太监,太后一个眼神,那圣旨就从太监的手里滑落,摊开在地上。

    明亮的火光下,我清晰地看见上面铿锵有力的字迹,和玺印——是属于他的。

    这就是他的惩罚吗?

    在我绝望的时候,编制一个美丽的让我几乎陶醉的梦,却又残忍地亲手将它打碎,让我感受从云端跌落谷底的痛苦,就像你当初的一样,对不对?

    御宸轩,你好残忍……

    “你这妖妇,真是可恶,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得知皇儿为你承受百官的逼迫,竟然还不以死谢罪,皇儿真是高估你了!”

    我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狰狞到极致的脸孔,胸口传来阵痛,血化开来,染红了胸口纯白的衣裳,仿佛一朵血色的玫瑰,妖冶、高贵。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垂眸,苍白无色,“你们都出去,白绫留下!”

    太后与宣妃相视一看,对我说道,“本宫已将承天宫已经团团包围,你休想玩什么花样!”

    他们退出了承天宫,火光照亮了我承天宫。

    从此,颜氏女帝只剩下一具素雅得不似凡尘人儿的脸,胸口化开的鲜血染红了的白衣覆盖着她。

    桌上,安静躺着一个金线绣的香囊,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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