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电影院永远不缺人,年轻的俊男靓女牵手拥抱比比皆是,嘈杂的空气中有一股爆米花的味道,到处洋溢着幸福灿烂的笑容。

    杨琼和施粻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进场,电影院里很黑,施粻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注意杨琼的动作,提醒她注意脚下。第六排第十一、十二坐,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杨琼最喜欢的位置,坐得正看得清。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旧时代的乡下女人,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况了嫁给了一个乡绅的儿子,留德博士,世界一流大学教授,男主角只是在结婚的当天象征性的回来参加了婚礼,还没有洞房人就飞国外去了,而那也是女主角第一次看见男主角,他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让她一见倾心,从此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多少人劝她再找个男人,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用半辈子等回了一个被情所伤的男人,男人离婚又出车祸回来,她尽心尽力,殚精竭虑的照顾他,到他病好。

    就在她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男人又走了,因为他的前妻后悔了回来找他,他发现他还是爱她然后选择了复婚;她每日悲伤,以泪洗面,站在山头看着通往外面的那条路,时光变迁,日月更替,他终于回来了,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他的妻子带回了他的骨灰交给她,说是他临终的嘱托,故事的结局是她抱着骨灰站在山头,眼神仍然看着他离开的那条路,她九十多岁的老母亲牵着她往回走,问她:“为什么?”,已经白发苍苍的她只发出五个字:“非如此不可”。

    故事太过悲伤太过煽情,杨琼从开始哭到结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包餐巾纸用完了还不够,最后趴在施粻的身上哭,眼泪鼻涕一把都糊在他优质干净的风衣上,施粻嘴角微微抽了抽,却仍然安慰她:“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喜剧片,笑一笑,你笑的时候多好看,哭的丑死了。”

    “你才丑呢,没文化,没看懂吧,你….”杨琼仍然含着哭腔说。

    “是没太看懂,你是不是每次看电影都要哭啊。”

    “嗯,貌似还真是,好像每部电影都有戳中我泪点得地方.”杨琼想了下还真是这样,太感性了。

    施粻听后低低的笑了一声:“女人就是爱哭。”

    “不准嘲笑女人,你不觉得电影的最后一幕尤其感人,而且最后女主角说的那五个字“非如此不可”也是thomas和特丽莎爱情的结局么。”

    “男主角后来又改名字了,叫thomas?”

    “你到底有没有看电影?”

    “没有”

    “那你都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哭,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哪还有心情看电影?”施粻笑的特不正经的说。

    杨琼听后微微怔了下,嘴角微微翘了翘,一双带笑流泪的眼睛。施粻伸手用袖子给她檫眼角的眼泪,感觉到一道刺眼的目光,于是抬头看去,停下了动作,杨琼也回头用迷蒙的眼睛看过去。

    李洛抱着一大桶爆米花站在对面,痴痴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施粻,他身旁站着一个斯斯文文看起来很秀气带着金丝眼镜的男生,手里拿着两个空矿泉水瓶子,应该是刚看完电影出来。杨琼认出来那个男生应该是,开学第一天在周政的饭局上见到的法学院的唐文。

    李洛低声和唐文说了句什么,唐文就先行离开了,李洛一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施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李洛和施粻说,又用眼光示意杨琼。

    杨琼准备先走,找个地方等他们说完,却被施粻紧紧握住了手,走不开。

    “我没有什么要和你单独说的,你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施粻冷冷的说。

    “为什么是她?你不是说这两年内都不会找女朋友吗?”

    “你不是也刚看过电影吗?爱是没有理由的,就是非如此不可。”说这话的时候施粻偏过头来温柔的看着杨琼,爱怜而宠溺。

    李洛从没感觉到心那么苦过,痛过,施粻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动情的话,也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任何一个女人,她不得不相信,他是有能力爱人的,只是没能力爱她。她回过神,把目光放到杨琼的身上,第一次认真仔细的打量了她,然后用自己都苦涩而又坚锐的声音说:

    “我收回我上次说的话,施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绝对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他这样的人动情不易,你要爱他一生一世,千万不要松开他的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杨琼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用眼神看着施粻。

    “那谢谢你,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施粻淡淡的说。

    “那好,我祝福你们”

    李洛说着最后对施粻嫣然一笑,凄然离开,仿佛要让自己的美丽高贵最后一次暂放在他的面前,即使毫无意义,仍忍不住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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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粻和杨琼最后没有看喜剧片,直接去停车场取车回学校,在车上的时候,杨琼问他:

    “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

    “我们的关系”

    “有什么好解释的,她这样离开不是很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杨琼忽然想起,他洗桂花时那种心疼怜惜的样子,明明心疼得舍不得,为什么又要残忍无情的摘掉,既然注定给不了她幸福,就要无情的斩断吗?不给人留下一丝幻想,那她呢,什么时候他也会那样对她呢?

    “thomas和特丽莎是谁?”

    “捷克作家写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的男女主角,我以前还不明白他们之间的“非如此不可”,现在明白了,原来爱情真的是没有理由的,是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我爱你,我将要放弃我身体中与生俱来的不可分离的肌肤之情,与你夜夜相随相扶在没有星星的夜空里。”

    一脚刹车,车子停了下来,施粻深深看了一眼杨琼,那一眼仿佛有无尽的思绪。然后他下车走到马路边,捡起前面一辆旅游大巴随手丢下的国旗,上车认真的折好放在车子的抽屉里。

    “没想到,你还挺爱国的吗?”杨琼想起他们早上的谈话,故意打趣道。

    “和你差不多吧。”

    “你比我爱国,最起码我没有下去捡起来。”杨琼确实有点惭愧,这点她确实远不如施粻。

    “也没多少力气,只是觉得国旗是我们国家的面子和尊严,每个中国人都应该认真对待,更不能放在地上随意践踏。”

    一番话让杨琼肃然起敬。

    “师长,你确定你不是军人?”

    施粻突然回头,眼睛犀利的像鹰一样盯着她。

    “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觉得军人才会这么在乎国旗,军人的房间才会收拾的那么规矩整齐,军力敬礼的姿势才会那么帅!”

    “是吗?你很喜欢军人?”

    “嗯,感觉他们非常刚毅正直,肝胆昆仑,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英雄,值得我们尊敬爱戴。”

    “那要你以后嫁给军人呢?”

    “嫁给他们还是算了吧,喜欢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啊。”

    “那你要嫁给什么职业的人?”

    “我觉得教授不错,既有涵养又有知识,还恭谨谦逊温文尔雅好相处。”

    施粻低笑一声。

    “那你们张教授刚好适合你。”

    “唉,他要是年轻二十岁,还真是瞒适合我的,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

    车子猛的停顿了一下,差点撞上前面的三轮车。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嗯?”

    “我怎么没出息了,张爱玲说人生四大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鲤鱼有刺,,三恨红楼梦未完,四恨高氏妄改死有余辜,我觉得人生应该有五大恨。还应加上五恨思君已老。”

    施粻无话可说,只有一句“确实出息”送给杨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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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粻一直把杨琼送到宿舍里面,直到看见她安全进去关上门后,才回到自己的宿舍,直接开门进去。

    “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声音清冷而严肃。

    “别介意,只是看看你是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敏锐度有没有退步?”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精明而沉稳,她快步穿门进去,又马上关上门。

    “那你看清楚了,还不快滚?”

    “你,施粻,别以为是我想来的?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现在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出他们的马脚,一网打尽,而不是在这里你侬我侬的看电影,谈恋爱,忘了你的初衷,你知道吗?”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就好,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严格自律,有分寸的人,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控制你的心。”说完她头也不回,愤然而敏捷的走了。

    “没有下次!”施粻冷而狠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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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琼以为和施粻看电影的事会就此告一段落,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上完课后,周政就打电话过来说一起吃饭,有事要谈。地点是上次找她谈话吃饭的地方,不是食堂。周政坐在对面,脸色比上次还要难看,像是暴风雨来的前奏。

    “你和施粻到底怎么回事?我平时和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他的话直接而粗暴,完全不似他平时说话的语气,看出来他非常生气。

    杨琼在心里冷笑,她看电影的事情只有李洛在场,昨天还一副大方的祝福他们,没想到转眼就告到了周政这里,程玉说的没错,李洛果然不简单。

    “哥,我记得我答应过你,如果我要找男朋友一定会告诉你,我没有当耳旁风,我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我和施粻一点那个意思没有,他把我当妹妹,我也是把他当哥哥看,可能我们的关系看起来亲密些,但是紧止于朋友关系,你相信我!”杨琼回答的义愤填膺,慷慨正义,她不能有一点点的心虚,不能让两个他喜欢的人对立起来。

    “你还想骗我,你们昨天是不是一起去看电影了?她还牵你的手给你檫眼泪,是不是?”

    “是”既然有人亲眼所见,她没什么好否认的。

    “你换个宿舍吧,离他远一点,我会安排你住到程玉的宿舍里面去,和我在一栋楼,我平时会更加方便照顾你。”

    “是方便照顾我?还是方便监视我?”杨琼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周政尽然完全不信任她,直接给她做了决定,说话就十分气愤,语气很是尖酸。

    “我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施粻有多危险?你知道不知道他在你来之前都是住在校外,他在静安区有一栋别墅?你知道吗?”

    如果此刻杨琼能够冷静下来,认真体会周政的话,她一定不会说出下面让她后悔终生的话来。

    “为了我好?我说了我和他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把他当哥哥,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小我就一个人长大,我会寂寞会孤单,多么希望有一个哥哥可以陪我,我是有个哥哥,亲哥哥,从小到大我都追在他的后面跑,多希望有一天可以赶上他的脚步,可是他总是很忙,总是有事,总是走的飞快,我怎么努力赶都赶不上他的脚步,就连在外人面前他也只承认我是他的表妹,现在有一个人像哥哥一样对我那么好,愿意停下脚步来等我,我又为什么要放弃,要离开呢?你说你说啊!”杨琼情绪激动说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转身就跑着离开了。

    热闹的餐馆人声鼎沸,却没有人知道,周政在那里岿然不动的坐了多久,他在想什么?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双手紧紧的抱成拳,有杯碗碰碎的声音响起,小孩子捂着流血的脑袋大声哭喊着,女人焦急如焚的哭救声,像是把他带回了艰辛的小时候,死寂沉沉的心一点点被烈焰侵蚀,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摧毁他的世界。

    如果杨琼能看到,她一定会发现此刻他的背影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孤单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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