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谁给你气受了?”春儿显是一愣,半晌未回话。

    倒是一边同冬至一起忙着收拾的秋露抬头瞧了一眼,捂着嘴惊叫道,“哎哟,怎弄得这样凄凄惨惨的,可怜见的,妆都去了大半。”

    这边春儿还未接口,冬儿却笑道,“格格说的哪里话,这宫里头还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贱种敢冲撞春儿么?”

    我听着,想想也是。可是,眼角余光瞥见叠着褥子的冬儿,妆容精致的俏脸上却是比日常稍微暖人些。

    想想有一次,冬儿教训一个小丫头,脸上不是冷漠,却是暖人的笑意。我心里一抖,莫不是春儿得罪了冬儿什么事,惹得冬儿这样跟她使性子?

    虽说心里担心,可也知道现下问来她们二人必定借辞推脱,还不如等着日头晚了旁敲侧击问问秋儿来得实在。

    想着也便了了心思,嘴里只说着:“唔。也好,没人欺负才要得好呢。”

    话说完,她们几个却是不搭理的,要见得平时必是笑的没了章法,可见得确是出了什么岔子,只瞒着我一人。

    我挪着手肘推了推春儿,看她回神,我努了努嘴,示意她给我搽药。

    春儿先是不解,待顺着我的比划瞧见手里的瓷瓶儿才又一哆嗦,眼瞅着就要下跪。我忙忙地抽手去托她,凑在她耳朵边上悄声道:“快些个别跟我整这些不自在的规矩罢,难不成我真要是做成那样眼高于顶的主子才教得你们高兴了。快上手给我搽药,脸疼得实在厉害。”

    最后一句虽说是强逼她别想些旁的给我搽药,可这么一提,脸颊也确实是疼得不得了。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怨气,改日我占了上风,也要叫烨儿受受这等的苦楚。

    药一上完,冬儿立即麻利地给我手里抄了一个暖乎乎的手炉,我笑看她回去床上给我烘被褥,心里一暖。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啪啪两声的甩马袖,我揉了揉额角,定眼看去,竟是许久不得见的德贵。

    我笑着打趣道,“起来吧,这样跪着作甚?许久不得见了,回来竟也和我这般的生疏了。”德贵局促地站着,被我一说,倒是愈发的不敢放肆了。我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热茶,春儿会意,立马捧了一杯给德贵。德贵双手颤颤巍巍地接了,眼见又要下跪,春儿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竟是止住了。

    我掩着袖子一笑,“说吧,你个猴崽子,怎得得了空,竟敢跑来我这里插科打诨了,回头仔细你的主子扒了你的皮去。”

    说是这样说,可要真是有人欺负德贵,我也是不许的,可见得秋儿日前的话不错,我的的确确是个护短的主儿。

    早前些,或许要更早些,顺治病重的那会儿子,德贵被调去了乾西四所当差。

    这原是个好差使,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吴良辅逮着德贵就是训斥的紧,好几次都是我远远地找人去传了话方才解了围。现下他人在我宫里待着,也不知是福是祸,可既是我的人,我怎忍心教那个下作的奴才作践他。

    “好了好了,我来说吧。”春儿盈盈笑道,“原该让德贵自己说的,可是……”话音一顿,我亟亟趋身上前,“做什么了,别可是了呀……”

    德贵“嘿嘿”笑着,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憨憨道,“春儿姐姐别说了,还是奴才来讲吧。”语毕偷瞧了我一眼又支吾起来,我心下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许是见我这样,德贵反而镇定起来,低低道,“皇上给了奴才恩典,给奴才赐了名字还让奴才去乾清宫当差了。”声音又小又低,若不是我一直注意着恐怕就要又问一遍了。

    端过一边的茶盏轻抿一口,我清了清嗓子说:“皇上既然给了恩典,你便应下来罢,只是去乾清宫也要把事情做实了,别教什么人寻了你晦气去。”

    抬头瞧着春儿几个偷笑的模样,我嘴角一扬,撇下手里头的茶盏,立直了身子,笑骂道:“你个猴崽子,平日里不是见人就吹说自个儿多机灵的么,如今这舌头是教猫儿叼去了?换个名字去乾清宫是好事,何况还是皇上亲自给的恩典。你日后就跟着皇上前前后后打点,旁的什么亦不用顾忌了。”

    眼珠子一转,我好奇地问:“皇上是给你重新纳了个什么名儿,说出了也让我斟酌斟酌。”

    “回格格的话,皇上给奴才取了这么个名。”说着,德贵迎上前给我递了张小签筏,刚接过来就闻到一股子的龙涎香。

    仔细展开看来,是玄烨从小就练着的董体,“李德全”三字清新秀丽中独添了份董体本没有的气魄来。我失笑,历史上有名的李德全李谙达竟然是德贵?

    叠好签筏,我侧着身子蜷在椅子里,半眯着眼道,“皇上改了你名儿,也是抬举你的,只是不曾想竟然给你赐了姓儿,可见得皇上是疼惜你做事麻利的。日后在乾清宫,咱们可就愈发地不得见了。若是赶着巧儿了,我还能差使着奴才丫头给你捎个信带些什么玩意儿;赶不得巧儿,也不能怨天怨地的发牢骚。”

    看着德贵一下子就红透了的眼眶,我忍下心疼,挪了挪身子又接着说,“不是我不给你调回来当差。只是如今你受了皇上的器重,日后可不是人上人么?我看你,在乾清宫本本分分,做着自个儿该做的事,别管旁的什么,我逮着机会就让皇上给你升个职,做个大太监也未必不可的。”

    “奴才谢格格恩典。”

    德贵立时跪下,涕泗横流道,“奴才如今被万岁爷提拔,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奴才断断不会忘了格格去,奴才心里头,只把格格当主子的。”

    “呸!胡糟子的东西,这样乱说话!仔细万岁爷摘了你的脑袋去。”

    一声呵斥生生断了德贵的哭腔,德贵抬头看看出声的冬儿又睁着泪眼看看我,哆嗦着爬起来,抬着袖子狠狠地摸了摸脸,放下手眼泪鼻涕全都糊在了袖子上,脸上却是被擦得又红又肿。

    我当下心疼的不得了,连忙递了先前用的药膏子给冬儿,让她给德贵搽搽。这丫头别扭着不肯去,我使了几个眼色都还是撇着脸不待见。

    没得法子,还是春儿接了手,我狠狠瞪了眼一旁的冬儿,心里怪她,怎么说出这样折煞人的话,可怜了德贵那般单纯的心思定是要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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