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迈开脚,从灯林间穿过。

    之前的混沌里,他隐约认出了最后那人,就是之前在村落里吸食生人魂魄,还和凌策见过面的黑衣人。

    虽然仍是没看清脸,他心中却越发的不安了。

    那人把他和凌策困在此处,不是杀人取命,也不是作为要挟,只是给他制造幻境,虽不知目的何在,却不能掉以轻心。

    在灯林中穿梭许久,林海依旧漫无边际。江澜越走越快,终于在林子深处听到了木鱼和念经的声音。

    走得近了,原来是从一座小木屋里传来的。

    江澜不打算过去敲门,也不想知道是谁深更半夜在此打坐念经,至多也就是另一种幻象罢了,他只想找到凌策。

    绕过了茅屋,那我一声声木鱼好像长了翅膀,一直在他身旁绕耳不绝。

    江澜捂着耳朵走出去很远,茅屋已经隐在火树银花中不见了,那木鱼声音却还在耳畔回响。

    他终于怒不可遏,转身往回走,到了木屋,一脚踹开了木门。

    门内空旷,只有中央供着一尊半人高的佛像,佛祖端坐三十六瓣莲花台,慈眉低垂,福唇莞尔,拈花论法。

    佛前三张蒲团,中间坐着个正稳稳当当敲木鱼的和尚。

    和尚看上去三十几岁,闭着眼睛,面容沉静,不动如山,即便他刚才踹了门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敲木鱼的动作也丝毫没停。

    江澜上前几步,看到他敲的木鱼,和平常的并无区别,不知道刚才那声音为何总是一下下缠着他不走。

    “施主,为何事烦躁呢?”和尚闭眼问道。

    江澜道:“我在找一个人,找不到,所以烦躁。”

    和尚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江澜找不到凌策,心情并不好,看着和尚一脸淡定,心中更加郁结。

    他一笑:“一个幻境中的假象也要来气我几句,敲个木鱼都跟着人不放。”

    和尚的木槌忽地一停。

    “公子,此处虽为幻境,贫僧和公子,却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劝君莫惜金缕衣

    江澜显然不信,笑道:“你说你也是人,为何会在这幻境中?如何证明?”

    和尚继续敲打木鱼,道:“这幻境进的来,出不去,不止贫僧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很多人。”

    江澜听着有几分意思,道:“敢问,方丈为何被困在此处?”

    和尚道:“巧的很,我和公子一样,也是来找人的。”

    “当真是巧,那人方丈找到了吗?”

    和尚看着木鱼停了一会儿,“并未。”

    “这里是何处,方丈可知?”

    和尚收了手,拍了拍旁边的蒲团:“坐罢,贫僧细说与你。”

    江澜道恭敬不如从命,拂衣而坐,听和尚说起来。

    这幻境名曰千顷陂【贝】,不知何时造就,入口虽然只有一条细窄胡同,里面却天外有天,千顷陂的主人鲜少露面,和尚也只知道他穿着一身凤羽的黑袍,那些下人行事果断狠厉,从不拖泥带水,且不喜言谈。

    千顷陂未造之前,这里曾经是一方繁华之地,只是突然有一夜地陷水崩,这一带便成了一汪碧湖,数十户人家沉入水底,还淹死过不少人。

    后来千顷陂的主人看中了这里,将此处化作了一片幻境,外人根本看不到这里,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他为何将你困在此处?”江澜道。

    “不知。”和尚摇了摇头,“进来的人出不去,却能得到永恒的寿命,不老不死。”

    “永恒的寿命?”江澜一笑,“原来是个长生境。”

    道家幻境七七四十九,长生境,不灭境,真我境并列三尊,能制造出如此广阔的长生境的人,整个天下凤毛麟角。

    以前在天界时,凌策为了方便给他种优昙钵罗,在后园造了一方不灭境,漫山的优昙钵罗四时常开不败。

    那一方不灭境也就一个山头那么大,对凌策来说自然是弹指的事,若是换了他,恐怕要造上几年。

    这方长生境如此浩渺,其主人绝非等闲之辈,江澜原本并不确定之前那黑袍凤羽的人就是凤和,此刻却不得不承认,多半是凤和无疑了。

    神寂剑,凤羽袍,又能造出长生境,除了凤和,天界恐怕再无旁人能同时符合这三点。

    可是两百年前凌策弑仙,凤和明明早已身魂俱灭,此刻是万不可能活着的,除非他当年用了什么秘术,在凌策的将归剑下金蝉脱壳了。

    凌策历劫未尽,记忆无存,这一切便成了谜。

    江澜听和尚说完,笑道:“不曾请教高僧尊号。”

    和尚道:“当不起,贫僧法号还空。”

    江澜这才仔细打量他,和尚容颜尚年轻,眉庭舒朗,一身灰色袍子,手指和虎口间有一层老茧。

    他脖颈间戴着一条念珠,细看原是一个个果核打磨雕琢成,每个果核上,又刻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的佛文。

    不说话的时候,还空面容慈霭,和供桌上那尊半人高的佛像像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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